连着下了三天大雨，运输公司的司机们只好雨休。翻斗车司机王大憨和三个司机哥们儿打完最后一把麻将，输了四百多元，还欠高大个子二十元。王大憨对高大个子说只剩一百元钱了，撒谎是王八，那二十不给了。高大个子虽然有些不高兴，也就认了。
　　也到中午了，高大个子提议说，到饭店喝酒去。于是，四个人就奔向常去的小饭店。他们边走边闹着，互相嘲笑。
　　“哈哈，谁给你起的外号呢？那人太有才了，哈哈。你太像了——叫你‘企鹅’太形象了！哈哈，”高大个子对走路摇摆很厉害的外号叫“企鹅”的哥们说，“也像没尖没棱了的金字塔，哈哈，还直晃悠，哈哈。”然后又看着跟在他后面的小个子哥们儿说：“哈哈，还有你，谁给你起的外号叫‘小不点儿’？啊？哈哈，是他嘛的小，太小了，和土豆似的！哈哈。如果你再矮点，你就姓侏了，哈哈，叫侏儒，哈哈。”
　　“就……就你好？嘿嘿，像……像大旗杆似的，风大……都能把你刮倒，嘿嘿，”外号叫小不点儿的反击 说。他是个结巴。
　　“就是，靠！像豆芽似的，脸长、脖子长、胳膊长、腿长，还长一双绿豆似的眼睛，靠，”外号叫“企鹅”的对大个子说。
　　“哈哈，就王大憨长得还算标准，浓眉大眼、身材匀称。可是，还几乎是个哑巴！憨头憨脑的，哈哈，十个杠子压不出一个扁屁来！哎，大憨，你这辈子放没放过屁啊？啊？哈哈，”大个子又捉弄王大憨说。那王大憨只是憨憨地一笑，没再说什么。
　　看这四个人的体态，如果真的刮来一场风，毫不怀疑的是，那高大个子肯定被刮倒，不知道是否能摔成两截儿；那小不点儿肯定被刮上天空，不知道是否能刮到哪个国家；那企鹅肯定趴在地上，并且双手死死地抠着地不敢起来。也许，只有大憨能站立着行走。
　　他们来到了小饭店，高大个子说，点四个菜，一人点一个。上完菜又要了散白酒，就喝上了。
　　喝酒时胡诌乱侃，说最多的就是他们几个是单位里最好的哥们儿、铁哥们儿。其中，高大个子和小不点儿还是老同学，企鹅和大憨也是老同学。也侃着谁赢了多少、谁输了多少。小不点儿说赢了一百，大个子说赢了二百，企鹅说赢了一百一。大憨说输了四百六，差五十元对不上。于是，大个子说企鹅和小不点儿撒谎，企鹅说大个子和小不点儿不说实话。小不点儿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二三来。他们边吵边骂骂叽叽的，吵闹个半红脸儿。
　　四个三十多岁的人，除了小不点儿其他的酒量都不小。小不点儿喝了一杯（二两半），那三人都喝了两杯，外加各三瓶啤酒。也要喝完了，王大憨的手机响了：“喂？”他接电话说。
　　“是我，咳咳，吼儿……”声音很大也苍老，咳嗦完后，气管还吼儿吼儿地响着，高大个子三人也都能听到并且静听着。
　　“妈啊。”
　　“快回来吧，咳咳，吼儿……别忘了给你爸爸买速效救心丸和降压药，家里没药了。咳，咳。吼儿……”
　　“哦，知道了，买速效救心丸和降压药。妈，你哮喘病又犯了？咳嗦那么厉害！”
　　“我没事儿。咳咳，吼儿……你爸爸高血压又上来了，胸口还疼。咳咳。千万别忘了啊。咳咳。再给我买点去痛片，我头也疼。咳咳，吼儿……”
　　“知道了，我也给你买点管咳嗦药吧，妈。”
　　接完电话，王大憨说：“不喝了，有事儿。”
　　“那好，买单吧。来，服务员，买单，”企鹅说完，一个瘦小却很漂亮的服务员拿着单据过来了。
　　“我……我买，”结巴小不点儿说，然后却趴在桌子上又说：“喝……喝多了，多了。”
　　“我买吧，”高大个子说完站了起来，骨碌着绿豆眼睛又说：“我先去厕所，回来买单。”
　　“我买了，”企鹅说完就把手伸进了衣兜，但是，半天也不掏出钱。服务员看着他，他也看着服务员。他的手终于从兜里出来了，可是，却掏出了手机。然后说：“我先打个电话，”就起身摇晃着短粗的身体到饭店门口去了。
　　大憨等啊，服务员也等啊。
　　十分钟过去了，小不点儿趴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又过了十分钟，高大个子还没回来 ，企鹅也没回来。服务员被别桌客人叫走了，王大憨着急又生气。他往厕所门后看，看到了高大个子正藏着身探着半个脑袋往这边看呢，露着一只绿眼睛。那高大个子看大憨往这里看，赶紧缩回了像角瓜似的脑袋。“狗屎！”大憨心里骂道。然后又往饭店门口看，也看到了企鹅藏着身体露半个脑袋看大憨呢，露着一只黑洞洞的眼睛。看到大憨往门后看，企鹅迅速把那半个圆脑袋缩了回去。“也是狗屎！”大憨心里骂道。
　　服务员又来了，站在大憨跟前说：“先生，买单。”
　　“多少钱？”大憨站了起来说。
　　“一百三十元，先生。”
　　“哦。我只有一百元，打三十元欠条可以吗？”
　　“那您要和我们老板说，先生。”
　　大憨和老板说完，老板爽快地同意了，因为他们是这里的常客。王大憨写完欠条，心里又骂了一句“这帮狗屎”就往出走。
　　“啊……买……买了？我……我买啊！睡着了，喝……喝多了，多了，”结巴小不点儿也醒了，站起来揉着有点往外鼓的眼睛说。
　　“哎！哥们儿，买完了？等我啊，真是的，我拉稀了，拉到现在，嘛的，”高大个子从厕所处走了出来，瞪着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对大憨说。
　　“哥们儿？你买了？不说好了吗？靠，我买单啊！”企鹅从门口进来，迈着外八字脚步，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地和大憨打个照面说。
　　“都他嘛地滚！谁是你们哥们儿？滚！”王大憨骂着说，然后“砰”地放了个响屁。屁很大，那臭气笼罩着那三个人。
　　“大憨……大……憨……”
　　“滚！滚！滚！”大憨咆哮起来，然后甩开他们大步走了。
　　写于2008。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