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鱼
老村像梦,不再真实;像雾,朦胧了双眼。老村在我们的生活里渐次远去,但老村留给我的记忆却那样真切而清晰。且不说春天的无边花海,蜂飞蝶舞;也不谈秋日果香浓郁,果商云集;单就夏天捞鱼,就香喷喷了你无边的思绪 …… 打罢麦子收罢场,复播的玉米一遍刚落锄,也正是犁头茬麦地的时节。吃过响饭是最热的时候了,蝉们在树荫里卖力地唱着单调的歌,猪狗鸡们躲在阴凉处‘呼儿,呼儿’睡得正酣。三三两两的男人们穿着短裤来到黄河边,一个个急不可耐地跳进河里,享受黄河最后几天的清凉,因为眼下正是汛期,说不定啥时候落一阵雨,河水再变清,可就到冬天了。 吃着黄河水长大的人是黄河的精灵。村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村子东北边的天空,若隐隐约约有电闪雷鸣,不出三天黄河必定暴涨,这是老天爷在给人们捎息哩——黄河要下鱼了!家家户户就忙着开始拾掇捞鱼的工具。也许鱼舀刚修补好、两颗葫芦刚摽到一起、车内胎刚打上气儿 ……不知谁,在村子里一边快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吆喝了俩嗓子:有——鱼——喽!有——鱼——喽!!!钻在窑洞里歇响的、正牵了牛儿要去犁地的、背着锄提着水罐要去锄苗的男人们,都疯了样仍下手里的家伙,全拿了大小、长短不一的鱼舀、鱼叉、鱼簪,火急毛燎地往河滩里蹿,小村顿时热闹起来,汉家们的喊叫声、老婆娃儿们嚷嚷声、被惊飞的鸡叫声、远远近近的狗吠声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吼了一两天的黄河,这时好象有点儿疲乏。河水刚闪岸,在河边晃的小鱼蝦,被闪在泥河沿上不停地蹦达,有些一筷子长的鱼,满身泥浆地缩成一个个“0”形、“6”形、 “S”形;河滩上一个个赤身露体的汉子,懒得去拣这些小鱼崽,都俩眼瞪的跟牛蛋似的,在河面上搜寻着随时可能冒出的大鱼儿,双手紧握鱼舀、鱼叉在河边轻轻地来回走动;要搁平时见了面老远就打招呼,亲热的不得了,可这会儿再熟、再亲,见了面谁也不敢理谁,生怕一句亲热惊动了满河的鱼。(还表说,看着是满河的鱼,只要稍微弄出个动静,那滑刷的鱼可一下全钻进水底里了;)日头在头顶上毒辣辣地晒着,岸上有人不时地轻轻溜到河里降降温;河里早有胆大的身下压着两颗葫芦、或充满气的车内胎在泥糊糊的河里随着风浪起起伏伏,不时地挥动鱼舀,捞起一条条大鱼来。也有嫌北岸人多,凫到河南岸的人;隔了河,远远就见这个伸一下鱼舀、那个伸一下鱼舀;撑鱼叉的也是手起叉落“啪”的一声,一条大鱼应声在水面上翻了个身就不动了,近处几条鱼闻声“嗖”地一下,全钻到了水底,水太混啦,不一小会儿那些大鱼又在不远处露面了…… 可能就个把钟头的时间,河里的鱼稀了,河滩上的汉子们有的找个澄清的水潭或清泉洗洗泥身子、有的干脆泥身子就穿了衣服,提了一咕噜鱼儿,三五成群地一路说笑着往回走,一路上没准儿指着那条大鱼,(给相跟的人)说道着怎么怎么捞到的乐呵;想碰碰运气再捞俩条的,就单独顺着河沿往回走了。 河滩一下冷清了。 下午,洗鱼的差事就交给了老婆、娃儿们了;每每这时,捞得多的家户总会挑两条大鱼,送给因为农忙耽搁,或缺少男人没有捞鱼、或捞鱼少的家户。待到日头落了,小村里或清蒸、或油炸、或水煮风味各异的鱼宴刚刚开始操弄,那鱼肉浓浓的香味儿,就从小村的旮旮旯旯里溢了出来,早馋得你涎水四溢了。燥热的夏夜慢慢静了下来,这时也总有些人家,吩咐好娃儿们,第二天一早,把还没有吃完、或特意留下的几条洗净阉好的鱼儿,送给住在山上,远离黄河的亲友,让他们也偿偿鲜儿。困乏的人们砸吧着满咀的鱼香,小心地挂起捞鱼的家伙,再吃鱼大概要到来年夏天了吧 ……
原创[文.浮生杂记] 收 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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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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