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六•一”儿童节,正好是星期天。我一整天没事干,就在房子里读那本从朋友处借来的陕西作家张敏的著作《人之门》。这是一本比砖头还要厚的书,掂在手里沉甸甸,读起来很是令人悦意,好比吃了一碗正宗的西安羊肉泡馍。
读到一篇写西安方新村的文章时,看见里面有张敏家的电话号码,就激动起来,想都没想便用手机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那头是一个男声:“喂——”,我说:“你好,请问这是张敏老师家电话吗?”对方是一口陕西话:“哦,就是,你是……?”我激动地说:“我找张敏老师。”对方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你有啥事吗?”我一下子激动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张老师,你好!我是你的读者,今日一整天在都看你的《人之门》呢,感觉真是太好啦……刚看到一篇文章里有你家电话,就想试着的给你打一下,看能打通不,顺便聊一聊……”张敏说:“你叫什么名字?你那本书从哪儿来的?”我说:“我叫刘省平,是一个业余作者,自小爱好文学,也偶尔在报刊上发表一些文章。我很早就知道你,也读过你不少文章,很是喜欢,也知道贾平凹刚来西安的时候就住在你们方新村,你俩关系不错……我手头这本《人之门》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张敏追问道:“你那个朋友是谁?做什么的?”我笑了笑说:“他是我高中同学,姓罗,在西安一家房地产公司搞策划,你不认得他,这本书可能也是他从另外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张敏:“哦……”
接下来,我俩都沉默了,气氛有些尴尬,可能因为彼此都不熟悉,不知道怎样继续交流吧。蓦地,我想起了另外一个朋友——曹桢。
曹桢是西安一家报社的记者,也是一个很有些名气的自由撰稿人,经常在《知音》、《爱人》等时尚刊物上发表特稿。我们认识也好几年了,曾听他说张敏是他的老师,两人来往甚密。于是,我就说:“张老师,我有一个文友认识你……”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张敏就急切的问:“谁?”我说:“曹桢。”张敏:“哦,是他啊,他是我的学生,经常到我这里来的。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好说,你俩啥时候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也送一本《人之门》吧。”我一听高兴极了,连忙道谢不已。
我俩正聊得热火,忽然听到电话那头有个女的在喊:“爸——电话——”张敏老师说:“不好意思,我去接一个电话。”我连忙说:“没什么,要不你先忙吧。”
过了大概十分钟,我估计张老师的电话应该接完了,就鬼使神差地再次拿起手机按下了“重播”键。
“喂,张老师,你好。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了……”
“没啥,我现在也闲着呢,谈不上什么打扰。”
“张老师,其实我以前见过你一面的。”我另找了一个话题。
“哦,是吗?啥时候?”张敏像孩子一样好奇地追问起来。
“去年在‘西安金秋房展会’上,你在体育场门口搞签名售书活动,那天下午,让你签名的人很多,由于活动时间有限,我一看排不上队,就跑到签名桌跟前看了你一眼……唉,实在是太遗憾啦。”
“呵呵……其实是签名赠书,不是售书……”张敏爽朗地笑了一下,“看来越说越有缘分了。是这吧——你今天下午没啥事儿吧?要不你到我家来,我正在烧菜呢,咱们一起喝酒吧……”
“我这边过来个朋友,可能不方便过去。”因为我同事刘磊君到我这里来了,我恐怕再出去不好,就犹豫了一下说,“那是这吧,我先给曹桢打个电话,他如果没事情的话,我们一起过去,好吗?”
刘磊君说他也想过去,于是,我就给曹桢拨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曹桢说:“既然张老师这么热情邀请你去他家做客,你还有啥不好意思嘛,我下午也没什么事情,就带你过去吧。是这,咱们分头出发,在方新村村口会合……”
打完电话,一看是下午四点半左右,我和刘磊君一起乘车朝方新村赶去。
在村口,我们会合了,同来的还有曹桢的妻子及《西安楼市》主任伏修营夫妇,总共下来是六个人,队伍很庞大。在曹桢的率领下,我们很快到了一个社区跟前,门口有个仿古式的门楼,门楼左边立着一个石头,上面镌刻着 “舍下省”三个绿色醒目大字,是陕西著名作家高建群的手笔,下面还有一些蝇头小字,大概讲述的是方新村的历史沿革及“舍下省”的得名由来。
忘记了张敏家是在几单元几层,只记得他家的头门上镌刻了“文牢”两个大字,还是高建群的笔体。开门的正是张敏老师:中等个头,脸颊清瘦,头发稀疏;身穿白色背心,浅色的短裤,脚蹬拖鞋,一副散淡随性的打扮,骨子里透出一副书生本色和文人气象。张敏笑呵呵地把我们请进门去,只见客厅中心一张圆桌上早已摆满了酒菜。张敏说:“大家都坐上去,一起喝酒吃菜。”我们都说是刚吃过午饭才来的,这会肚子还不饿。张老师说:“我炒了这么多菜,专门就是为了招待你们的,你们尝尝我的厨艺咋样?呵呵……”我们推辞不过,只好上桌。
桌上总共坐了八个人,张敏老师坐上席,陪坐的是他三弟,其余就是我们这些文学小青年了。刚开始,自然免不了要轮番自我介绍、互相寒暄一下。大家一起站起来举杯,共同庆祝“六一”儿童节,祝愿张老师越活越年轻,越写越好。几杯酒水下肚后,大家的话儿都慢慢多了起来,但谈论的最多的还是与文学有关的话题。我们几个文学小青年都向提了问题,张敏都一一做了答复。记得我当时问了一个问题:“张老师,记得你有一篇文章里说你当年为了凑给孙子看病的钱,呆在宾馆里十九天没出门,整出了一部三十万字的《死巷》,从宾馆出来后头发眉毛全白了,结果回家后连老伴都不认识你了,这是真的吗?我看你现在头发又黑了啊……”张敏一听,呵呵笑了起来,仰脖灌下一盅白酒,说:“确有此事,我现在的黑头发是染的,哈哈……”说完,用手把头发往后抹了一把。那动作很有些毛头小伙子的潇洒。
当大家没人在提问的时候,张敏就成了饭桌上绝对主角,开始自由尽情地神侃起来。他虽然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但是反应敏捷,思路清晰,语言风趣,耐人寻味。我一直认为,特别能写的人,大多口才不怎么好的,却没想到张敏口才竟然与他的文笔一样绝妙,这与他当年的好友贾平凹的只有好笔头而没有好口才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说到贾平凹的时候,张老师话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他说:当年老贾刚从商州来西安的时候,就落脚在他们方新村,在他们家住了好几年呢,当年,贾嫌方新村这个名字太土气,就自作主张给重起了个名字叫“静虚村”,还在文章后面缀着到处宣传,可到现在根本没人承认这个名字……有些事儿不会因为你是名人就改变的。他还说:年轻时,因为共同爱好文学,他和贾经常在一起探讨文学,交流写作经验,彼此给对方修改文章,还曾联名发表不少文章,挣取过不少稿费呢,可贾自从成名后慢慢和他来往疏淡了。张敏说:方新村是个风水宝地,这里文脉很深,唐代的时候,李白在这里“醉草和藩书”,让杨玉环给他磨墨,叫高力士给他脱靴,作为文人那是何等牛气啊……陕西当代的好多著名的作家文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像贾平凹、高建群、邹志安、王有政等等,还有好多名家虽然以前没在这里住过,却是他家的座上常客呢……。说到这些,张敏老师脸上露出了得意而自豪的神情。
这半天下来,张敏老师讲得很开心,我们也听得很高兴。八个人一起干完了两瓶白酒,菜也吃得差不多空盘了,一看表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张敏说,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留你们了,非常感谢你们过来看我,和你们在一起我也年轻了许多。临走前,他让家人抱出了一摞《人之门》,然后给我们几个来访者一一签了名盖了章,将我们送到了门口,说欢迎我们常来“文牢”作客。
张敏是陕西文坛举足轻重的作家,很早就听人说他不但才华横溢、文笔豪健,且为人热情豪爽、率性真诚、不拘小节,文名满天下,朋友遍天下,自从那天会见之后,果然名副其实,想我区区一介无名晚辈能与这等高人结识,实乃三生有幸啊。
虽然从方新村的“文牢”回来都一个月了,但最近我脑子里时常浮现出那日与张敏电话聊天、“文牢”聚会的一幕幕场景,想起他口中的那些文坛旧事,想起他笔下那些感人至深的美文。
2008年6月30日 西安高新区
------------------------ 以梦为马、穿越滚滚红尘、抵达爱与美与自由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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