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哪有什么土方秘诀、灵丹妙药。可是,爷爷说有,还非得要回乡下老家去寻找他信赖一生的老中医张大夫给他瞧病。
三年前,由于小浪底水利工程建设,政府开展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移民工作,我的家乡被黄河水淹到了水底,全村的人都被政府安置到了县城住进了小洋楼。我把爷爷接进了省城,爷爷兴奋地几天睡不着觉。他说,狗日的省城比县城大球多了,人像蚂蚁似的满地爬,大楼高高的能日天,夜里的电灯泡比星星还要多。可是时间一长麻烦就出来了。他说,住楼房就像进了棺材板,没一点活生气,坐着拉屎使不上劲,不如在庄稼地里蹲着拉痛快。
这次爷爷大病了一场,本来硬朗像牛的体格软塌了,高高的眉骨下罩上了黑眼圈。他说,都住了两个多月医院了,狗屁专家医生整天让我打针、输水的,那里面白花花啥东西都没有,除了哄骗钱,球用不顶。还不如张大夫用的根根草草实惠,黑汤汤一喝啥病都没了。再这么下去,我非死在这里不行。你这个龟孙子。
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经过检查五脏六腑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大病。可是专家们说,八十多岁的人了,已经是熟透的瓜,如果不注意,说不定那天就玩完了。我想,像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回农村老家呢?可是他拒绝治疗已经三天了,再这么下去非出事不可。没办法只好随老人的愿,我开车送他回家乡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路程,我们在县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九十六岁的张大夫的家。他孙子接待了我们,说他爷爷自从农村来到县城,已经十多年没给人治过病了。年岁大了,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耳聋眼花的自身都难保。可是我爷爷说他从小得过了一场快要死的重病,就是吃了老先生三副草药才活到今天的。老先生不看病了,能见一面也好。
当我们来到张大夫的卧室,只见他傻呆呆的就像一根老丝瓜,躺在床上喘粗气。他孙子趴他耳边大声地喊叫,说明了我们的来意。这时,他眯逢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亮光,坐了起来伸出鸡爪子似的手给爷爷号起脉来。过了好一会,他弓下身子从床下拉了出一个破纸箱子,从满是灰尘的一个个破纸包找出了一大包药递给了爷爷,还吩咐爷爷如何服用。当我要给他钱时,他怎么也不要,还激动地浑身打战,鼻涕眼泪直流。我们离开卧室走出大门时,他孙子想要回那包药,我爷爷不给,没办法他只好告诉我们那药至少已有十多年了,肯定不会起作用,千万不要吃,出了事他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可是,爷爷说吃了张大夫的药,他的病肯定会好的。
当我们回到了已经被黄河水淹没了的家乡。我问爷爷咱家的土窑、老坟在哪里?爷爷望着宽阔的水面流下了老泪。就在我们要离开时,随着一阵狗叫声中从高远处走来一位老人,他还没来到我们跟前,就和爷爷“老不死的”对骂,到了一块还左一拳右一掌地一边打一边叙道起来。
爷爷问他为啥不住县城统一规划建设的小洋楼。老人说,城里哪有这里痛快,放个屁都得有人管。儿女拿他也没办法,只好在崖的高处给他盖起了一个小土房。他整天乐哈哈地划着小船,打鱼捞虾,还养起了一群鸡鸭,过起了原始的自然生活。
爷爷说他也不走了,我跪下也没用,只好给他留下手机,让他在这里暂时住上几天,再来接他。
我回到了省城第三天因为爷爷的手机没电失去了联系,当我再次来接他时,他说他吃了老先生的药,身体确实有了好转,本来每顿只能喝半碗稀米汤,现在却能吃上一大碗米萁了。我看他的精神头还可以,就同意他住下了。
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爷爷的病完全好了,又能喝五吆六的,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他捡好了一篮子自己喂养的鸡鸭蛋,还有地瓜花生,让我在回省城的路上顺便到了县城去看望一下救命的张大夫。
当我敲开张大夫的院门时,只见他孙子面色恐慌地说:“那药不能吃,我已经交待过了,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任。”
我奇怪了,说明了是感谢他爷爷救命之恩的来意。
他说:“你们取药走的第二天我爷爷就吓死了。”
我更奇怪了,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反复地絮叨说:“只要你爷爷没事就好,只要你爷爷没事就好。”
后来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也证实了我爷爷还健在,才说他爷爷给我爷爷拿错了药。
我苦笑了一下说:“也可能就是因为拿错了药,我爷爷的病才被治好了的。”
他也苦笑了一下说:“不会吧?也可能是你爷爷没有吃。我爷爷给你爷爷拿的是他在乡下时自己配制的老鼠药。”
“啊!” 我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怎么会呢?头一天的药是我亲自喂给老人家吃的。他的病也确实是好了呀?
三年过去了,爷爷在黄河老家自由自在过得很开心。他说省城就是一块硬棺材板,没有一点活生气。得了病,有钱也治不好。还是乡下的大夫有祖传密方,那才是灵丹妙药呢。
我说就是,就是。至今也没敢把实情告诉爷爷,这可是我心中一个永远的迷,有谁能把它解开呢?
2009、2、8
------------------------ 苦瓜虽苦,但能清热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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