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岁月
1969年夏秋之际,青年点里只剩下我和李凤英、梁玉文三个人,她俩都是女同学。李凤英在大队工作,白天很少回到青年上来,实际上是只有我和梁玉文两个人在青年点上支持着这个青年之家。白天各自到生产队出工,到了中午或晚上收工的时候,才回到青年点,忙着做上一口吃的,吃过饭后才算真正的休息了。
但吃过饭后,还有好长的时间需要打发,百无聊赖的我便拉着一把从别的青年点借来的二胡,拉些当时很流行的一些曲子。过着寂寞且悠哉的生活。
那时人们都困难,我家里人口多,较比别人就更困难一些。大哥二哥虽然都上班不久,但每个月都三十多块钱,又全工作在外地,离家虽然一二百里地,但都得在厂子住宿和吃住,他们为了节省块八角钱的路费,多长时间才能回家一趟。当时的生活艰苦是可想而知。
一次,我去离公社三百多里地的黑水,参加柴油机工作原理和国产风冷60拖拉机维修学习班学习,原定好的一个月时间,到时候却没有结束,又拖了一个多星期才完,这使自己带的钱花得干干净净,其中还包括我二哥在我去学习之前邮给我的10元钱。临离开培训班时,不得不和一位一个县去的朋友借了五元钱,也得以回到青年点。
手里没有钱,再过几天还想回趟家去看看,因为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家了,自己盖的被子早已滚了套,需要拿回去让母亲赶在入冬前弄好才行。现在连回去的车票都买不了,况且还有五元钱外债需要抓紧还上呢!咋办呢?跟大哥要是不可能的,大嫂是还乡青年,也在一个地方下乡呢,还有孩子,这就够他们苦的了。和二哥二嫂要吧,虽说他们刚结婚不久,又两个人都上班,可不久前二哥刚给自己邮来10钱啊!思来想去了几天,还是给二哥去封信吧,也别说要,就邮去了一张白纸算了。暗示他我已经分文没有了。他能参透又有钱的话就给我邮点来,如没有钱或没参透就拉倒,自己再想别的办法吧。实在不行,还跟上次似的,再飞一次车吧!我所说的飞车就是蹭车,坐客车不买票,查出来就赖,和乘务员们穷对付,再不就偷偷地爬上货车坐回去。记得有一次还爬错了车次,火车把我多拉了一百多里地的一个小站才停下来,害得自己又爬了一趟往回开的车,多费了一夜的时间才得以回去。
信邮走后一个多星期,也没有接到二哥的钱,也没有收到他的信。因为原本就有两种打算,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依然故我的出工,回青年点,做饭吃饭、拉二胡,并盘算着回去的日子。
一日中午,刚刚出工回来。由于回来的较早,梁玉文还没有回来,做饭时却发现没有直接可以用来做饭的粮食,于是就用盆装了点高梁,拿到离青年点不远的村里碾道去碾米。
在农村里,我最不愿意干的农活(如果说这也算作农活的话)就是在碾道里碾米了。那种干粉味呛得人几乎都能窒息,拖着碾棍一旦转起来,我的头就会跟喝了酒精一样,即迷糊又象有把锤子敲着一样,一下一下的炸痛,这可能是因为国家自然灾害那会,我推小磨磨小豆腐时,抱着磨棍长时间转小圈落下了病根所致。
不愿意干也得干,咬着牙把米摊在了碾盘上,象小毛驴似的把眼睛也闭上,便抱着碾棍转起来。转了十几圈,听到梁玉文在门口喊我,这才忍着头疼脑胀睁开双眼,看着天旋地转的碾房和同学。“你爸爸来了”当听到这个消息后,乐得我脑袋立刻就清醒过来了,赶紧嘱咐她:“你给扫下来,拿回去吧!”一边说着,已经就迈开双腿向青年点跑去。
百十米的距离,几步就跑到了。推开门看见父亲正坐在炕沿上等我,想张嘴叫声爸爸,可怎么也没有叫出来。因为眼泪已象泉水一样,一股脑的喷了出来,忍了再忍的哭声也终于冲破自己的约束,最后竞是索性放声大哭。哭得父亲也落了泪,哭得随后回来的梁玉文也一起跟着哭了起来。哭了足足有十多分钟的样子,自己才在爸爸的劝慰下,慢慢地静了下来。过后,梁玉文问我,你当时哭啥?我说不知道!是爸爸意外的到来所带来的高兴,好象不是。还是心底埋藏了太多太多的辛苦,压抑了很久很久的委屈,无法向外人去诉说。总之,哭完了,心情也一下子就好了许多,然后详细地向父亲介绍了青年点的一些情况与个人的现状。
父亲听了自己的介绍和看了青年点的现状,只是唉了一声后并没再说什么。告诉我给我又带来了一床新被,听他说,那是上这来特意路过二哥的厂子,跟二哥和二嫂他们要来了。他们新结婚,家里又不能帮助什么,自己置办的一些用品也都是他们自己口挪肚子攒的。过去讲究四辅四盖,即男的准备两套,女的准备两套。但老爸张了嘴,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得给呀,虽不心甘但得情愿。只得拿出其中的一套,先解了父亲的心病和弟弟的燃眉之急吧!
父亲介绍完这些情况,又给我留下了二十无钱就回去了,因为村口路边的公路上,汽车还在等着他,因为我的大哭,已经叫他在这耽误了很长一段时间,单位的同志一定等得很着急了。
农村三年,苦过、累过、哭过、怨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成为了过去。四十年前的苦和累象过眼的云烟已随风而去,但它留给自己的印象却象刀刻斧砍一样的存在自己的记忆里。父母的恩情与兄嫂的关爱,也象一盆十冬腊月的碳火,时刻温暖着自己的心房,永远难忘。
------------------------ 我爱落叶气,飘然入故林,没有一丝香,只求红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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