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记得牌门下面
　　几只麻雀喙食着秋天撒落的红糜穗
　　沿街，木格镂窗的心思
　　会使瘪腮老妪想起年少时的牡丹……
　　她松开又叠紧的皱纹里，有一丝风是旧年的陈香
　　又有一丝风，更像过路的哑巴的影子……
　　一架马车满载白菜。一架马车满载柴草
　　一个朝东。另一个往西
　　阳光持有跳城口音
　　呼儿唤女，回声总是悠悠扬扬
　　街面很光。街面上没有一丝辙迹
　　倒是日子里跑出的几只卷着短尾的小猪娃
　　南面嗅嗅墙根，北边拱拱门墩
　　可那些原先的……让人想起一个旧时代的店铺
　　它们总叫人看见一些大红的标语
　　和一些堵门砌窗、表情灰暗的老青砖……
　　牌门上的字迹是雨水洗涮过的字迹
　　它们像泪
　　又像远梦未曾散尽的掠影
　　如果我的记性能与驴相比
　　我相信
　　那条满是板墙镂窗的老街
　　会在夜静之后，会在北斗和三星之下
　　同一棵老不死的香水梨梨树
　　一起
　　听见过街之鼠
　　正从老妪的白发间穿过
　　它们成群结帮的去处，便是举向黎明的牛头
　　
　　《大青砖》
　　
　　雕下花草的人定会死在黎明之前
　　
　　老槐树抱着铜钟
　　一只乌鸦在庙顶上为巫师生下幼子
　　那个巡夜者
　　——台地以南，打滚儿的月光是黄河流失的波浪？
　　我问大青砖。我拍大青砖。我不爱大青砖！
　　我伸手从砖心里掏出飞鸟和虫鸣
　　
　　夜呵，你必须闭上你迷乱的眼睛！
　　
　　这槐树
　　这铜钟
　　这乌鸦
　　这巫师的幼子
　　以及巡夜者、台地以南打滚儿的月光、黄河流失的波浪
　　
　　我要雕下花草的人在黎明之前死去
　　如果他们活着
　　我就必须在虫鸣里变成一只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