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情怀[文苑征稿] |
我的老家是一个叫三合屯的偏远小村,“四人帮”胡打乱敲的时代,我离开了那里。现在算起来已经四十多年了。在我的印象中老家很穷:低矮的草屋、泥泞的乡路,山菜稀粥都难填饱的肚皮。就连狗的叫声都有气无力。
再苦、再穷,那毕竟是我的家。四十年来,家乡的童年伙伴、家乡的一草一木,无时无刻不牵动着我的思绪。然而,最让我魂牵梦绕的还是村东的那眼老井。
老井确实老,无人能说出它“诞生”的年代。小时候听爷爷讲,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是吃老井的水长大的,这样看来,老井送走了无尽的岁月,历经了几多的朝代,用她那乳汁般的甘泉哺育一代又一代三合屯的子孙。
三合屯人的繁衍生息,老井功不可没!
因此,我常常想起家乡的老井,想起它,就像想起亲人、想起挚友。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和眷恋!
老井极普通,普通的几乎不像井。井沿没有围栏,横竖铺着几根石条;井上没有辘轳,也用不着辘轳。担水人伸手就可以从井中提出满满一桶水来。屯里三十多户人家,人畜用水量很大,井水仿佛魔术师手中的宝瓶,永远用之不竭。
春日的清晨,屯中的小路上担水者那咚咚的脚步声和着肩上扁担吱呀吱呀的欢叫声——这首“乡间晨曲”便在雾霭中演奏开来。
长长的担水队伍,络绎不绝的担水人群,揭开了小屯一天忙碌的序幕。
每当夏日来临,老井沿是我们孩童最好的去处。
井边有一棵老柳树,要三个人合抱那么粗。树干嶙峋、枝丫恢弘、枝条婆娑、枝叶茂密。象巨大的华盖遮挡着炎炎烈日。我和几个儿伙伴在树下井边尽情玩耍。踢毽子、弹琉璃、捉迷藏、跳格子……井沿上遍布了我童年的脚印。渴了,趴在井沿吮上几口清凉甘甜的井水,有时索性将头伸到井水里,这时一股凉气就会倏然传遍全身。在酷热的夏日,那是何等的惬意!
也常常因此遭到大人的怒斥“干什么呢?井水弄脏了吧?看我怎么揍你!”
这时,我们会像猴子一样敏捷的爬到树上,回头冲着树下的大人一起喊着:“打不着,屁老摇!”
可以说家乡的馇子粥养育了我的童年。直到今日我还常常想起家乡馇子粥那淡淡的香气。来到都市后我也时常煮上几碗馇子粥,可是再也并没有尝到过家乡老井水煮粥那香甜的味道。后来我在一本杂志上读懂了:“西湖龙井”的浓郁;“贵州茅台”的甘洌,功在于井。只有那样的井泉才能酿出那惊世的珍品。
啊,没有家乡老井的甘泉,哪有家乡馇子粥的甜香!
“三年自然灾害,”“十年动乱”三合屯的人们哪家没断过粮?“半瓢馇子一锅粥”,人们填饱肚子的,难道仅仅只是那几粒馇米吗?
干旱袭来,三合屯从春到秋没有下过一场透雨——田地干裂了,禾苗枯萎了,是老井用它那汩汩的清泉浇灌了棵棵秧苗。大灾之年没有绝收。
三合屯人的生存发展和老井息息相关!
终于有了回家的机会。就在我退休的第二天,便匆匆踏上了回乡的列车。
分别四十年,相距千万里,故乡啊,我终于回来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故乡确实不曾相识了。
突兀泥泞的屯间小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整洁的水泥路,贯穿小屯东西。屯路两旁是一排排整齐的砖瓦房:白色瓷砖墙面、红色琉璃瓦顶,在暮春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我梦中的老井不见了。硕大的老柳树虽然树干斑痕累累,枝叶还是那么繁茂。大柳树旁老井的旧址上开凿了一眼深水井。泵房里马达轰鸣,清澈的井水喷溅着流向碧绿的稻田……
我站在童年戏耍的大树下、井沿旁,久久不肯离去。我为老井的消逝而感伤,而流泪!
许久许久……
当我擦去了老泪,再次望着滚滚流淌的清泉时,猛然俯下身对着喷溅的井水深情的吮吸着——老井水清冽甘甜的味道陡然沁入心脾。我的身心一震。清楚地意识到:老井并没有远离我们,它的生命正以一种新的姿态在延续,释放着更大的能量,来造福于她的子民!
老井啊——这生命之泉!
你,永远不会离去——在我的心中!
吉林省东丰县三合满族朝鲜族乡中心校 刘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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