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当妈妈 |
昨晚,在只有方寸的床上我被“围剿”了。
那个长着莲藕般胖呼呼胳膊的小家伙像个横扫一切的小坦克。先是从自己的小床翻身来到大床,将自己的“象腿”搭在我的身上,进而又将小脑袋舒舒服服地斜靠在我的胳膊上。
“呼~呼~”,静悄悄的夜里我能听到熟睡的他发出轻微鼾声,从矮矮的小鼻子里呼出酸奶的味道。
“宝贝,热呀!”我心里暗暗叫苦。先是将他的腿像捧瓷器般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再将身子往床边挪了挪。
即便睡得正香,儿子仍像敏感度极高的“雷达”。他似乎察觉到我们之间还留有空当,又凑了过来,搭腿……靠头……,小手也伸出来抓住我睡衣的袖子。
“呼~呼~”,小家伙的动作一气呵成,紧贴着妈妈酣然入梦,让他觉得安全而舒适。
“你热,我也热呀!”我痛苦地想。轻手轻脚地见招拆招,扯袖子……搬腿……挪身子……
几次三番的“较量”后,本着“敌”进我退,“敌”再进我再退的“战略”,我的领地不断被这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家伙“蚕食”。
凌晨2点45分,我终于交了“白旗”,任由这个固执的小东西,搭腿……靠头……扯袖子……
我实在是无路可逃。
我已经被这辆“小坦克”,以与床边成45度平行推进到了床角,我的腿也伸到床外,睡意全被碾压的一干二净。
“呼~呼~”从均匀的鼾声听出来“小坦克”对自己的战绩心满意足。在他全方位亲密接触下,我动弹不得,索性将头转向窗外。
从与德嘉公寓的夹角望去,能看到银双路对面美林银谷社区沿街商铺的招牌灯。穿透力最强的是白、黄两色的光,它们一部分从透明的玻璃射进来,落到我和孩子的身上;一部分从窗帘和枣红色地板挤进来,沿着窗帘边在地上画出漂亮的一片片半圆形“花瓣”。夜晚徐徐的微风将乳白色的落地窗帘轻轻撩动,淡黄色的“花瓣”也随之变换着模样。
“小时候,我也是这个样子。”我无奈地笑。
万籁俱静的夜里,过往的记忆如同奔腾的马群,带起飞扬的沙土,浩浩荡荡地闯入我的心房。
清晰记得,直到我上了初中,但凡和母亲一起睡的时候,我都习惯地将腿搭在她的身上。一宿睡下来,母亲从没抱怨睡得不好,我也理所应当地认为母亲和我一样睡的香甜。长大了,这种事就觉得微不足道,慢慢遗忘。
直到今天,有个小东西,带点侵略味道的依恋在我身旁时,不容分说地将腿搭在我的身上时,我才记起,自己也曾这样侵略过,这样依恋过,这样不容分说过。
母亲曾有多少个不眠之夜?
母亲在那些不眠之夜里会不会也曾偷偷地想,何时自己可以完整地睡个大觉,从天黑睡到天亮,不起身喂奶,不摸黑拿水瓶,没有骚扰睡眠的小脚、小手、啼哭声和哼唧声。就自己一个人,绝不带着这个麻烦的小家伙。
也当妈妈了,才知道好多原来不知道的事;才去考虑很多原本不关心的事;也才学会去做以前不会做的事。
扭过头看看儿,忍不住想笑,他身上散发着痱子粉好闻的干净味。虎头虎脑的他此时穿着一件天蓝色的丝绸小睡裙,即凉爽又刚好护住肚脐。这是母亲用我原来的旧睡衣改的,千里迢迢从东北邮寄到长沙。孩子胸前还有绣花,我猜母亲一定下了一番心思,好让这件睡裙即美观又实用。
看着儿,我突然想起那个伴我成长的布娃娃。
小时候,我端着一本小人书坐在老式缝纫机深红色的铁腿旁,注意力却全集中在母亲灵巧的双手双脚上。
“妈妈,能给我的娃娃也做一件吗?” 每次母亲给我做完衣服,我总是将大一点的布头挑出来放在缝纫机深黄色的台面上,央求她。
夜深了,伴着缝纫机踏板“哒哒哒哒”有节奏的声音,浓浓的睡意袭来,我常等不到娃娃的新装出炉,便睡了过去。
天亮醒来,再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和我穿着一样款式衣服的娃娃,精精神神地端坐在枕旁。
“妈妈你真厉害,谁教你做衣服的呀?让她也教我吧!”我对母亲的佩服油然而生。此时,我正穿着新衣服,抱着娃娃,在镜子前左照右照。
“结了婚,当了妈妈,自然就会了!”母亲的回答根本没有让我满意,她的师傅一定是个高人,说不定就藏在她的老家,从小培养她,训练她,才会 让她如此心灵手巧,做衣服,做鞋,还会绣花。
直到有一天,我也当妈妈了,看到孩子因为胖,胳膊和肚子被新买的衣服勒出痕迹,便拿出针线重新缝制。第一件虽然不太成功,但也算总结出一些经验来,以后就越来越得心应手。
新买来的衣服进了家门后定要经过“三堂会审”。领口的商标用剪刀一点一点的挑下来,免得孩子扭头或睡觉时磨到嫩嫩的皮肤;扣子要再缝的结实些,免得小家伙上来一股牛劲儿将它们揪下来,当成旺仔小馒头放在嘴里;裤腰太紧,不行不行,儿子那个胖肚子会不舒服,改!改!改!松紧带抽出来,重新穿一条。
“妈,我会做针线活了!看起来还不赖呢!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弄台缝纫机!”我欣喜地告诉母亲。
“老猫炕上卧,一辈传一辈。”母亲这样让我忍俊不止的回答,也算是对我阶段性地肯定。
现在想来,哪有什么高人指点呀!母亲那时一定是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穿上漂亮衣服,也希望自己孩子穿上。买的毕竟太贵,求人做又不符合她要强的性格,便慢慢自己琢磨自己做。当看到女儿期待的眼神,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贫乏的年代,满足孩子的愿望,给布娃娃做衣服对她来说也许是另一种放松和娱乐。
我忆起母亲保留着我从小画的图画和写过的作文,画册上大熊猫抱着足球站在竹子旁的《比比谁更高》还是我们共同的作品;我忆起她为我做的画板,那是用吹塑纸做的椰子树、太阳和白云,中间是母亲隽秀的毛笔字“江山如此多娇”;我忆起每年新学期开学,母亲都要给我的新书包上牛皮纸的书皮,然后用笔写上书名、我的名字和班级,我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本书包好,就赶紧接过来放在腿下坐稳,一本一本越坐越高,书也被压的越来越平实……
眼泪在回忆中轻轻流淌,被风吹得脸颊微凉。如果给风加上配乐,那一定是铃铛的叮咚声,清脆而可人;如果给眼泪加上颜色,那一定是代表太阳光芒的橙色,温暖而明快。三十几岁的人躺在被窝里想妈妈,原来也别有一番风情。也不知,再过三十年,儿子会以怎样的心情想念我。
凌晨4点10分,“小坦克”似乎有点不攻而返的意思,先是哼唧两声,进而将身子转到了另一侧,肉墩墩的屁股不经意间从小睡裙下懒洋洋地露了出来。我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地触了触儿子那弹性十足的小屁股。
“我也当妈妈了!”我一边将耷拉在床外的腿勉强移了上来,一边幸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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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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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05 18: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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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儿方知父母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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