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鱼故事之猫儿 |
我一直想写一个关于猫儿的故事,猫儿是个女人,漂亮的精灵一样的女人。她只是在我这么多年流浪或者飘泊的生活中,以梦境的方式偶尔与我相聚。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在做妈咪。后来她死了,对于一个已经故去的人,我必须保持着一份尊重。
又一次提起笔想写猫儿,是看“中国好声音”,有一个女歌手,她唱爵士,叫王韵壹。那个光头女孩,小个子,和猫儿一样清澈的眼神,让我以为猫儿又活过来了。她站在电视机里,她在那里唱:只有时间永远不说谎,哭了笑了人人带着伤……我的眼泪就不争的流下来。那些被遗忘的时光,一下子涌到脑海里。猫儿,天国里,你还好么?
再一次,猫儿的形象被具化,是昨天夜里与朋友唱歌时,出现的一个瘦弱的东北女孩儿,她是公主,叫豆豆。她长的跟猫儿一点也不像,来自吉林,和猫儿是一个省的。她在KTV的包厢里学小沈阳耍活宝,逗得人们哈哈大笑,可是我看着她,心里却满满的是疼。她喝了许多酒,扑到我的怀里,叫:姐,你再唱田震的歌吧,好听。我给你点。我自然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告诉她:丫头,少喝点!她说:嗯。知道啦!我没喝多。
猫儿以前也常常这样耍活宝,在那个场子里,她是个异类。她也常常扑到我的怀里来说:Ann,给我唱个田震吧,好听。我也常常摸她的脑袋:少喝点!她答:知道了,老妈!然后飞快的跑开大笑,怕我追打她。
猫儿是光头,那刚刚长出来的头发,直立着很刺手。我总是想,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剃个光头呢?她长发的样子是不是会更漂亮?猫儿说,我不记得长头发时候的样子了。她说她十六岁就出来社会上混,一次与别人打架,结果头顶被酒瓶打开,缝了几针后,她就一直把头剃的光光的,那道疤在她每次喝了许多酒后,便狰狞的显现出来。
猫儿叫什么呢?在那里,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艺名。她们称呼着彼此,嬉笑打闹,却永远不说真话。只有我知道她们的名子,因为她们的身份证在我这里。而猫儿的,不在。她是一个例外,她是妈咪。这个小妈咪,那年好像只有二十岁。她在这个场子里突然就出现了。老大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禁锢着她。她欠了老大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但凡KTV里出现难缠的客人时,猫儿都会出现。她就像个万事通,几句话就能化解掉许多问题。一些小姐被客人责骂甚至是殴打,也是她去打报不平。而那些客人都会卖她一些面子,放过女孩子们。猫儿从来不出台,也极少坐台,她只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到一个个包厢里去,然后再领几个客人不中意的出来。但更多的时间里,她都跟在我屁股后面,坐到赌场的监控室里,指监视仪上的某个人,说这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又或者:Ann你是火眼金睛,看看那个胖子是不是在出老千?你看春儿爷多带劲,真他妈的帅,要不是有刚子,真想从了他……
我管理着两个场子。包括”保安”和妈咪在内,七七八八百十多号的人。他们叫我什么来的?四姐。我只有一个老大,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被叫成了四姐。只有猫儿叫我Ann。她曾经想以她的身份证换我的名子,但是我没同意。因为那时候我没有好奇心。在这里,好奇心太强,会死的很快。我不好奇,所以我还活着。
猫儿,为什么叫猫儿呢?她分明更想做只鸟,能够飞翔的鸟啊。她脱光了上衣给我看她纹了一对翅膀的脊背。那对翅膀纹得真好,栩栩如生,只要猫儿伸开双臂,似乎就真能飞出这个禁锢着她的牢笼。她每天能见到的,只有这巴掌大的地方,她哪也去不了。只要她踏出这个门,就会永远在这个世界消失。但是她每天都笑嘻嘻,胸无城府的样子。她欢快的像只鸟,在我耳朵边上叽叽喳喳个不停。我说她好鼓噪,她笑,说Ann,想让我闭嘴,除非我死了。活着就是要说话,对吧?但是我仍然能够看到她偶尔的失神与落寞。她整整一天呆在包厢里,让我陪着她,一遍遍的唱《铁窗》和《囚鸟》,她唱:“我的心早已经一片黑暗,再没有什么是可以点燃,我只剩眼角的一滴泪光,怎能把这世界照亮。”“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不知还有谁能依靠。”猫儿是在唱着自己么?与猫儿一起,我也学会了这两首歌,只在偶尔想过过往的时候,会唱一唱。那个时候,猫儿的样子,就会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在唱这两首歌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已经和猫儿融合在一起,似乎就是猫儿在唱,在用她的生命唱。
猫儿没有其它女孩编出来或者真实存在的痛苦的家世。她有爱她的双亲,都是教师。他们一直希望猫儿是个乖巧的孩子,他们把最好的教育,最好的条件,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她。猫儿会弹钢琴,还曾经考过级。她还能拉一手很好的二胡,因为她的爷爷是个二胡琴师。但是父母给不了她爱情。那年她才十六岁,这个品学兼优的小姑娘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社会人员,按猫儿讲,她爱上了流氓。而且是个大流氓。她和家里闹决裂,为他离家出走,被父母抓回去,锁在家里,父母甚至因为爱之深责之切,扔花瓶在她的头上,留下了那个永远也消除不了的疤。他们把她绑在椅子上,让她把落下的课都补回来,她用牙齿咬断了床单布拧成的绳子,又跑了。再次被父母抓回来,气极败坏的父亲用一把推子,剃光了她的头发,以为她会以此为耻,不会再跑出去找那个男人。但是她仍是沿着三楼的排水管子跑了出去,并且再也没有回过家。她说爸妈应该是恨她的,就算她回去,爸妈不会再认她了吧。她曾经是父母心中的小公主,是家庭的骄傲。而现在,她却在做小姐。
她十六岁的爱情,被那个流氓转手给了另一个流氓。再几经转手后,她跟了刚子。我从来没见过刚子,听说刚子进去了。为了不让刚子在里面乱讲话,所以作为刚子的女人,她只能呆在这里。刚子最终因为有两桩命案在身,没到过年就毙了。而猫儿就在刚子被毙后没过一个月消失了。
次年的春天,渔民在刚刚开始融化的河流清沟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据说她的面容依然保留着原有的姣好,甚至没有发泡。而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那座岛近一年。走之前,也颇费了些周折,因为我知道的“故事”太多,但老大又无比的赏识我,常遗憾我不是男儿身,不能跟他打天下……他甚至想让我跟了他的一个兄弟,却我拒绝了。最后,他以特殊的方式警告我,不能对不起他。我对他说:要么信我放我走,要么把我解决掉永诀后患,他都有权力。他笑着说,Ann,你要是男的,大哥绝对不会放走你。大哥舍不得你。一个能对自己也这么狠的女孩子,会有大出息。
五年后,从一个相熟的人那里得知,老大在一次与另一家赌场的火拼中,被枪击中了小腿,变成了瘸子。再后来,这些人,就像一个帮会故事的电影,只零星的存在我的脑子里。只有在抑郁症发作的时候,我会梦到他们。也会梦到猫儿。
我是子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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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卅沧垒 |
Re:子鱼故事之猫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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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08 11: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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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又回胡杨林。多年前,许多相熟的朋友,如今不知散落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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