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兄长，胜似兄长
　　
　　 今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清晨，我姐夫姚居敞突患重病与世长辞了，享年90岁。他的逝世使得全家上下悲痛万分！尤其是与其结婚六十多年相濡以沫的我姐更是悲痛欲绝，久久不能面对这一事实。就连我这感情很少外漏的内弟，追忆起姐夫一生对我和我家人的恩惠来，也情不自禁地泣不成声。
　　
　　 （一）恩重如山
　　
　　 我是一个从小失去父亲靠母亲养大的穷孩子。五十年代初，我大姐刚参加工作，而当时家乡土改分地，母亲便带我从西安回到原籍河南务农。对于一个丈夫去世、孩子仅七八岁的单身妇女来说，务农是何等的艰辛和困难！所以，在我大姐和姐夫结婚不久，我妈妈就回到西安投靠他们，而把我留在原籍农村跟随大嫂一家生活。当时我大哥身患重病无钱医治，家中还有大小三个孩子，生活异常艰难。1954年我上五年级时，便到离村12里外的大封镇完小上学。由于上不起学校的食堂，便每三天回家拿一次干粮，每顿饭都是开水啃玉米面饼，每周家里给五分钱买辣子酱作为副食；晚上十几个学生挤在潮湿的土地面上铺些麦草，然后铺张床单就是睡床，被子也是各自从家里拿的。这样下来，不知是跳蚤咬的还是湿疹引起的，弄得我满身丘疹，奇痒难忍。当时农村也没有医生，不知是谁让家人弄些硫磺粉，让我在火盆边脱光衣服将硫磺粉在身上擦抹，不但治不了病还异常难受。这样艰难的日子过了两年，直到1955年底，姐夫和大姐家的生活虽然也不宽裕，但考虑到我的处境，还是把我从农村接到了西安家中，和母亲姐姐姐夫一块生活。彻底摆脱了农村那种寄人篱下、艰难困苦的生活。这样的恩情，多年来我一直都铭记于心！
　　 来到西安后，居敞哥积极地托人办理我的户粮关系和转学关系，联系当地学校及时上了学。知道我想看课外书籍，便把工作单位印刷厂图书馆的借书证借给我，圆了我多年在农村根本无法实现的读书梦。四大古典名著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和红楼梦和封神演义以及诸多的现代中外名著如青春之歌、战争与和平等都是我从这里首次阅读到的。在阅读过程中，也有不少文字看不太懂，如三国演义里的某些半文言文，居敞哥就一句一句讲解给我听。当时我真的受益不浅，异常兴奋，手不释卷，感恩不尽。为我今后的学习和阅读生涯奠定了基础。另外，在我来西安前，姐姐他们租住的房子原本就很小，我来后就更紧张，居敞哥他们便搬到旁边像厨房一样的小房子里面住，把仅有的一间正房让给我和妈妈住。居敞哥和姐姐这一切的高风亮节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永生难忘！
　　 1958年我小学毕业，因学习成绩优异被保送到市四十一中上学。由于学习基础较好，在中学时期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里前几名。阅读的爱好始终都没有改变，但阅读范围曾一度有所偏差：过度爱好剑侠神话小说。一般图书馆藏书满足不了我的需求，于是我就到街道上的古书摊上租书来看，诸如七侠五义、小五义、三侠剑、七剑十三侠、施公案、彭公案之类，而且越来越沉溺于其中。当时，居敞哥及时发觉这种倾向后，便和大姐一块和我谈了一次话，指出了这个问题。当时虽然自己还有些想不通，但冷静下来觉得他们说得也很对，便在以后的阅读过程中纠正了此倾向，更多地挑选积极向上的作品。现在回想起来，还真的感谢他们将我及时拉回了正道！
　　 “大跃进”年代，学校的生活别具特色：学生必须住校过集体生活。睡在大宿舍打通铺；凭饭票在食堂吃饭。当时居敞哥和姐姐的工资收入相当微薄，每月除了交房租和必需的支出外，勉强够全家糊口。虽然有二姐不时补贴一些，但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为了支持我上学，家里每月拿出8元钱让我上灶。那年月，8元钱对他们来说中相当不易。而我就凭这每月8元的生活费，即使在自然灾害年份里在学校也没有饿过肚子，而且还攒了些钱，购买了一台在当时属于超前的矿石收音机，提前听到了广播电台的节目。而这也是我在当时引以自豪的一件事。
　　 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全国物资供应异常困乏，西安也不例外：居民口粮定量供应，肉油限量购买，日常用品凭卷购买，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主食不够瓜菜代，吃不饱饿肚子是绝大多数人的常态。很多人因营养不良患上了浮肿病。我大姐也在这时期因操劳过度营养不良患上了除浮肿病之外的多种疾病，全家人为其四处求医，日夜祷告。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全家人和姐夫姐姐也是一如既往关心照顾着我这小孩子。每顿饭都是尽我吃饱，其他人仅能吃剩下的一半饭。对此，我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感恩不尽。在这期间，为了不使全家人饿肚子，居敞哥还咬着牙把曾经拥有过的两间小房以特特低的价格卖出去，换来了一架子车萝卜白菜和几块油渣饼供全家人吃。这种做法现在的人怎么也不会明白，只有在那个年代处于极端困境的人才能理解。而这种情谊和恩德将使我们终身难忘。
　　 除了在五十年代我和母亲长期寄居在居敞哥和姐姐家之外，我同父异母的大哥宋绍礼从五十年代初即长期患病需要医治，在花光了他自己的全部家当外，便主要依靠我两个姐姐的工作收入：除了大姐在印刷厂的微薄工资外，二姐在国棉三厂工作收入虽然略高，但也无法应付无底洞似的医疗费用。在这方面，居敞哥的工资也没少往里贴。对这一切，居敞哥也从来没说过一句怨言。
　　 不仅如此，继我来西安后不久，大哥的大女儿祖清也来西安投靠我姐夫和大姐。由于祖清比我大两岁，想找工作，我居敞哥二话没说，便不厌其烦地托人为其安排了工作，并想方设法托人将祖清的农村户口转入了西安市。由于当时农转非户口控制开始严格起来，所以，为此居敞哥在单位还被领导批评了一阵。对此居敞哥也未流漏出任何怨言。我想，祖清也会感恩不尽的。
　　
　　 （二）教诲与仁爱
　　
　　 艰苦岁月好易熬到1961年秋我初中毕业，按我的学习成绩来说，继续上学将来考大学是应走的路。正值此时，军队到学校征兵。当我想到时代的艰难和家庭的困境，便毅然在征兵处报了名。当征兵办了解到我是一名独生子，开始不接受，我便几次找接兵的首长，表明我的决心和家庭的态度，最后接纳了我。在送我到新兵报到去的路上，居敞哥给我提出了诚挚的期望：当兵要忠诚报效国家；干工作要勤恳努力；要不断学习；永远要积极向上。还要注意不吸烟，不喝酒，绝不沾染不良恶习。这些话，至今犹然响在我的耳边，在我大半生的经历中时刻激励着我去努力奋斗，至今我不抽烟，基本不喝酒。在我心目中，居敞哥就是我的偶像，他的期望就是我的座右铭！
　　 还有一件事，是我至今记忆尤深的，就是刚到部队时条件也非常艰苦，伙食虽然比老百姓要好很多，但对正值成长期的小伙儿来说，还是不能像现在一样尽饱吃。为了让家人免除担心，我每次给家里去信时都把部队的生活写的很好，连队如何如何改善伙食等细节描绘得很详细。这样过了没多久，居敞哥来信中即中肯地给我指出，应把部队的政治教育、训练生活等多在信中提及，不要光谈吃的。他的这一批评，确实使我受益匪浅。六二年中印边界自卫还击战开始前一段时间，由于备战需要，后勤物资运输非常紧张，物资装卸任务十分繁重，每个班一个晚上要卸一大（60吨）一小（30吨）车皮的物资，不但全是人背肩扛，没有任何机械使用；而且还有时间限制，不能超时。白天还有大量装汽车的任务。每天只能睡3-4个小时。连队战士们个个腰酸背痛，几乎累垮。尽管如此，为了保证战争的胜利，全连上下仍然斗志昂扬，咬牙坚持。在这期间，居敞哥也来信勉励自己，给予我精神上极大的鼓舞。
　　 光阴如箭，时光荏苒。一晃就来到了1969年，在这期间我经历了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中印边界备战过去后，所在连队调防到青海省会西宁市，工作由仓库勤务转变为站岗放哨的警卫通讯任务；六三年初，我又被派到云南昆明军犬学校学习训练军犬。第二年带领我的爱犬回到西宁总后青藏办事处机关保卫处工作；六五年入党提干被任命为驻青海格尔木某汽车团保卫干事；之后，又多次被机关借调到保卫处工作；直到六九年调到新组建的西安总后323医院政治处工作。当年，我和现在的老伴结婚。当时由于单位正在筹建，没有家属住房，在社会上多次找房无果，便又回到了姐夫居敞哥和姐姐家中，将他们仅有的两间住房之一作为婚房（另一间母亲住），且一住就是几年。直到生了咪咪。居敞哥和姐姐只好暂借他人房屋居住,到后来又想方设法从朋友处为我借了一间房让我住。对此，我一直很内疚怨自己无能，但居敞哥从未抱怨过。
　　 以后直到1974年323医院给我分了房，老母亲才从姐姐家搬出来跟我住，几十年给我姐和居敞哥家带来的的压力和拖累才算结束，我和姐姐虽然分居，我们之间的情谊却是永远无法分开的，还是像一家人亲密无间。
　　 在以后的漫长军旅生涯中，由于我的工作岗位不断变化，1980年调离西安323医院先后到泾阳、三原部队仓库任职工作。为了使我能安心在外工作，除了我妻子之外，姐姐和居敞哥也经常看望照顾我年老多病的老母亲，直到我1986年底转业回到西安。
　　
　　 （三）永远的怀念
　　
　　 姐夫姚居敞与世长辞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却永远留在我们心中。居敞姐夫的一生是平凡而光辉的一生，正如单位领导在告别仪式上所说：“姚居敞同志把自己的一腔热血无私地奉献给了党的工作，奉献给了人民的事业，奉献给了莲湖工业事业的发展，...姚居敞同志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辛勤奉献的一生，是在平凡岗位上执着追求的一生。他的不幸逝世，使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同志，好干部，好领导。”在生活上，他的一生无愧为一位好丈夫！好父亲！对我来说，更是一位好姐夫！不是兄长，胜似兄长！也是我一生最敬重的师长与偶像！居敞兄，是您改变了我的命运，是您给了我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和成长学习的好环境，没有您的教导和关怀，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我。您的恩惠我终身难忘！您留给我们的高尚品质和精神财富，您的亲人，您的兄弟，您的子女们一定会发扬光大，为您争光！愿您在天上像星星一样保佑和关注着我们吧！居敞哥，安息吧！
　　
　　
　　 作者：宋绍峰
　　 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