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县智会蓟州周县令
——袁了凡在宝坻系列小说之六
周县令站在后堂的窗前,望着外面连绵的雨幕。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地上汇成一道道细流。这场雨已经下了整整七日,蓟运河的水位一天高过一天。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大人,"师爷小心翼翼地开口,手中的油纸伞还在往下滴水,"宝坻那边的堤坝比我们高出一尺有余,若是再这样下去......"
周县令猛地转身,官袍带起一阵风,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响:"那就扒开他们的堤坝!"
"这......"师爷面露难色,额角的皱纹更深了,"恐怕会淹了宝坻的田地......"
"顾不得那么多了!"周县令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了出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蓟县被淹吗?快去办!"
当夜,蓟州的衙役们摸黑来到两县交界的河堤处。火把在雨中忽明忽暗,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晴不定。周县令站在雨中,看着他们一锹一锹地挖开宝坻的堤坝。泥土的腥气混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大人,"师爷撑着伞过来,伞面上的雨水汇成一股细流,"袁了凡大人带着好多人,在堤埝上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周县令心头一跳。他早就听说过这位新任宝坻知县的名声,据说是个难缠的主儿。
“撤!”一声令下,蓟州的一行人马,在周县令的带领下,悄悄撤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县令刚刚换了衣服准备用餐,就见师爷慌慌张张进来,和起身的周县令撞在一起。“慌什么!”他问。
师爷结结巴巴,一边喘了粗气说不出话。此时,但见袁大人已经推门而入,周县令大吃一惊。
周县令一看,袁了凡浑身湿透,官靴上沾满泥浆,头上冒着热气,却仍保持着威严。显然,袁了凡是连夜赶来。周县令不知所措地说,袁大人,有何见教?
袁了凡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瞥了眼桌子上正在冒着热气的饭菜,说,昨天晚上,你带着人去挖宝坻的堤埝,堤埝决口,伤天害理!宝坻百姓已经把你告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吃饭?
"袁大人,"周县令强作镇定,却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袁了凡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把被水泡烂的麦穗,"李大人可知道,就因为你们的'迫不得已',宝坻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看看这麦穗,是我刚从下游捞上来的,老百姓的生命财产损失,你脱不掉干系!"
周县令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语塞。他注意到袁了凡的手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想必是昨天晚上堵决口时留下的。
袁了凡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纸张已经被雨水浸得发皱:"这是本官准备上奏朝廷的折子,详细记录了此次水患的始末和你掘堤放水的罪行。周大人若执意如此,那咱们就朝廷上见分晓。"
说吧,袁了凡转身欲去。
周县令一时脸色大变。他深知此事若闹到朝廷,自己难逃其咎。慌忙伸手拉住袁了凡。师爷也堵住门口,苦苦相劝。
"当然,"袁了凡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下来,"若周大人愿意赔偿宝坻损失,与本官共同治理水患,本官可以既往不咎。我们可以在两县交界处修建水闸,既能防洪,又能灌溉,岂不两全其美?"
周县令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却依然挺直脊梁的长者,突然生出无限敬佩。他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站在雨中,看着河水奔涌而出的那一刻的私心,内心羞愧难当。煎熬异常。
远处传来几声蛙鸣,打破了雨后的寂静。
"袁大人,"他深深作揖,"下官知错了。愿听袁大人差遣,赔偿损失,共同治理水患。"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过来,一明一暗。
------------------------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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