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了凡怒怼李如松(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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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裹着雪粒拍在兵部值房的窗棂上,袁了凡将冻僵的拇指在铜手炉上贴了贴,羊毫笔尖悬在功过格上方迟迟未能落下。案头堆着前线送来的塘报,火漆印上还沾着冰碴。
"主事大人!"书吏撞开木门时带进一股雪气,"李总兵在碧蹄馆遇伏,折了三千精锐!"
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袁了凡看着自己刚写的"十一月初七,止语"被溅上墨点。他闭目片刻,起身取下墙上的《大明九边图》,指尖顺着鸭绿江蜿蜒而下:"把李如松三日前送来的行军路线取来。"
烛火摇曳至三更,袁了凡面前铺开七份军报。平壤大捷的捷报字迹飞扬,称斩首一千五百级;随后五份都是催粮催饷的文书,边角沾着可疑的褐斑;最新的战报却潦草如鬼画符,说遭遇倭寇主力血战突围。
"大人看出蹊跷了?"同僚周文博裹着狐裘凑近,"李将军上月刚领走五万石粮草,这折损人数倒是比斩获首级还多。"
袁了凡用朱笔圈出几处矛盾:"从平壤到碧蹄馆不足百里,大军日行三十里已是极限,李将军却说三日内转战两地。"他手指忽然顿住,"这份民壮征调令,为何要五百匹素布?"
值房外忽然传来甲胄铿锵声。李如松挟着风雪大步踏入,貂裘领子上凝着冰凌,左手虎口还缠着渗血的布条。他看也不看行礼的周文博,径直抓起案上茶壶仰头痛饮。
"袁主事,"他甩开额前乱发,"听说你要查我的兵?"
袁了凡将功过格往袖中收了收:"将军可知昨日有朝鲜使臣哭诉,贵部骑兵经过安州时踏毁青苗千亩?"
"打仗不是绣花!"李如松一掌拍在舆图上,震得笔架乱跳,"倭寇砍朝鲜人脑袋当球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些翰林老爷吱声?"
"所以将军就让部下砍了六十颗倭寇首级回来?"袁了凡抽出最底下那份塘报,"可兵部验首级的人回报,有些头颅蓄着月代头,有些却是......"他盯着对方充血的眼睛,"束发戴冠。"
值房死寂中,炭盆突然爆出火星。李如松抓起佩刀转身欲走,忽然回身冷笑:"袁主事这般明察秋毫,不妨去查查户部拨给辽东的冬衣——去年腊月到的十万件棉甲,今春全成了蛀空的茧壳!"
雪光透过窗纸映在袁了凡脸上,像敷了层铅粉。他提笔在功过格补上一行小字:"十一月廿三,与武人争,口业一桩。"
------------------------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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