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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林-特区传说客栈版主:那西色斯  无影灯下送银针  子曰店 [登录] [注册] [发表新文章]  

作者: 洁生 收藏:0 回复:0 点击:269 发表时间: 2025.03.01 20:25:14

叶赫那拉公主


  我叫东哥,是叶赫那拉部的公主。我的一生,像是被命运的巨轮碾过,留下一道道血痕。那些关于爱恨情仇的往事,早已在岁月的风沙中模糊了轮廓。
  
  九岁那年,我第一次穿上嫁衣。父亲将我许给了哈达部的贝勒岱善,说我们的联姻是为了叶赫部的未来。我懵懂地点头,转视铜镜,里边映出一个嘴唇鲜红欲滴的女童,脸蛋却如雪一般的白,侍女兴尼娅用鹿心血调制的胭脂晕开我的双颊时,乌苏里嬷嬷笑嘻嘻地来通报:"哈达部送来了九十九车聘礼呢!"
  
  我不懂那堆积如山的聘礼意味着什么,只是紧张地攥紧了衣袖,偷偷藏着我最爱吃的松子糖。还未等妆容化完,外面的喧闹声便已震耳欲聋,想必是迎亲的队伍到了。兴尼娅与乌苏里嬷嬷一边搀扶我起身,一边不停念叨着:“恭喜格格,贺喜格格,岱善贝勒可是草原上最英勇的雄鹰!”
  
  当我踏出帐篷,看到的却是草原最英勇的雄鹰折了翼——岱善的头颅滚落在花轿前,金冠上鸽卵大的东珠嵌进他爆裂的眼窝。他被父亲暗中设下的伏兵杀死了。我在尚未真正明白婚姻为何物时,就成了未嫁先寡的女子。
  
  “格格,您还小,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兴尼娅柔声安慰我,但我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我不是为了那个陌生的男人伤悲,我只是对眼前血腥残酷的一幕感到恐惧。
  
  父亲走过来,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东哥,这都是为了叶赫部的强大,你要理解。”
  
  时光如白驹过隙,我渐渐从那场阴霾中挣脱出来。但我深知,自己的命运如同风中残叶,飘忽不定。
  
  过了几年,父亲为我安排了新的婚事,这次是乌拉部的贝勒布占泰。
  
  望着帐外纷扬的大雪,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嫁衣上用金丝银线刺绣的凤凰。乌拉部的聘礼比当年哈达部还要多出十车,最前头的木笼里关着九只雪白的海东青,它们的金爪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这次是真的要嫁了?"乌苏里嬷嬷将我的长发梳成妇人的发髻。菱花铜镜里映出她含泪的眼角,"布占泰亲自带兵帮咱们打退了科尔沁的劫掠,是个有担当的......"
  
  帐帘忽地被掀开,父亲裹挟着风雪闯进来。他的貂皮大氅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腰间弯刀与骨符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即刻启程去乌拉部……"他粗糙的手掌按在我的肩头,"记住,你要让布占泰把战马和铁匠都借给叶赫。"
  
  于是,我戴着缀满红珊瑚的抹额,耳垂上的东珠随着马车颠簸轻晃。布占泰的迎亲马队从地平线奔来时,整个草原都在震颤。那个披黑貂裘的男人在十步外勒马,他眉骨上的刀疤像道未愈的伤口,腰间却滑稽地别着我幼时最爱的松子糖荷包。
  
   "东哥格格,"他翻身下马,双掌托着一副狼牙项链,"上月猎了头白狼王,特制此项链赠给......"
  
  他的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腾起滚滚狼烟。布占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解下黑貂裘裹住我单薄的肩,匆忙丢下一句:“保护东哥格格!”随即翻身上马,扬尘而去。我天真地以为他是我坚实的依靠,能为我遮风挡雨,却不曾料到,他最终成了努尔哈赤的阶下囚。而我的父亲,也在战场上被那个姓爱新觉罗的男人亲手斩成两段。
  
  乌苏里嬷嬷替我绾起孝带时,远处传来萨满招魂的鼓声。我取下布占泰送给我的狼牙项链,看着它在河面上激起一圈涟漪。水中的倒影不再是当年那个偷藏松子糖的女童,而是一个冷艳面容里透出悲恸与仇恨的少女。
  
  叶赫河结冰的那一天,兄长金台吉继任了父亲的王位。他神色凝重地对我说:“东哥,努尔哈赤说要娶你作侧福晋。”
  
  铜镜突然爆裂开蛛网纹,我看见自己鬓边长出第一根白发。二十二岁的海西女真第一美人,折断镶珐琅的象牙梳子,用梳齿在檀木妆台上刻出深深的凹痕:"告诉爱新觉罗的豺狼,我叶赫那拉公主,宁可葬身鹰腹,不做仇敌帐中妇。"
  
  帐外忽然传来海东青的厉啸,一个年轻的勇士来到叶赫,他叫拜音达礼,是辉发部的贝勒。这个热血男儿总爱在鬓角簪朵白山茶,说那是他母亲故乡高丽国的雪。
  
  "等我们成了亲,我带你去看鸭绿江畔的桃林。"拜音达礼那真诚的目光与滚烫的誓言,让我冰封的心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我愿意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他。可建州铁骑无情地踏破了辉发部的城门。金台吉在重压之下,被迫接了努尔哈赤的聘礼。那聘礼里有 一个金匣,打开来,腐臭四溢。里边是拜音达礼的头颅。
  
  我心中的悲愤如火山般喷发。我冲着兄长怒吼:“你怎能接受这等耻辱的聘礼!”
  
  金台吉脸色苍白如纸,无奈地说道:“妹妹,叶赫如今势弱,若不依从,只怕全族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我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决绝:“即便全族覆灭,我也绝不嫁给那个恶魔!如果谁能够杀死努尔哈赤,我就嫁给他!”
  
  “听说东哥格格的眼泪能让草原上的枯木开花?”哈达部的贝勒歹商用那充满贪欲的手指抿去我的眼泪。他虽然有着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已然年过七十,满脸的皱纹如同岁月刻下的深深沟壑。
  
  合卺酒泼在羊毡上的瞬间,歹商突然口吐白沫,倒地病逝。哈达部瞬间陷入了混乱与纷争,不久之后便被建州部如狼似虎地吞并。哈达部的覆灭,让我借兵复仇的计划彻底化为泡影。
  
  消息传来,叶赫部唯有死一般的沉默。我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众人眼中的“祸水”。那些恶毒的言语如同利箭般射向我。有人说,是我克死了歹商,是我给哈达部带来了灭顶之灾。
  
  我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中,无数的怨灵紧紧纠缠着我,让我无法脱身。我常常梦见自己被努尔哈赤亲手杀死,那狰狞的面孔和冰冷的刀刃,让我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我整日整夜地失眠,身体也日渐消瘦,形如枯槁。
  
  “格格,别怕。”兴尼娅总是温柔地安慰我,“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我知道,对于我这样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来说,幸福已经如同天边的星辰,遥不可及。
  
  在一个深秋的黄昏,莽古尔岱来到了叶赫部。他是蒙古喀尔喀部的小王爷,英姿飒爽,气宇不凡。在我三十三岁这一年,他伸手拈起我腮边的一缕青丝,眼神充满了痴迷与狂热:“人都说叶赫的东哥格格能让战马驻足,今日才知传言不虚。”
  
  大婚当夜,九十九盏牛油灯将喜帐照得亮如白昼。莽古尔岱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陷入我下颚时,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投成纠缠的兽。“想不到女真第一美人,最后竟被我罗入囊中。”莽古尔岱饿狼般一口咬住我的颈脊,那疯狂的模样仿佛要将我整个吞噬。我忍受着身心的痛苦,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呻吟。我对着莽古尔岱强颜欢笑,既是为了叶赫部,也是为了我自己。
  
  可惜,一年之后,努尔哈赤终究攻破了叶赫城。莽古尔岱将骨灰盒放在我的妆台上,叹息道:“金台石将军的遗骸,我抢回来了一半。”我对着铜镜,一根根拔掉那新增的白发,每一根都像是命运射来的刺。
  
  我戴上祖传的鹰纹骨符,浑身缟素,亲自为兄长送葬。队伍行至浑河时,对岸传来了熟悉的号角声。努尔哈赤的白狼旗撕破了晨雾,八旗铁骑奔腾而来,地动山摇。
  
  莽古尔岱抽出佩刀:“格格可愿再看故土一眼?”我摇了摇头。当第一支箭矢穿透棺木时,我仿佛听见布占泰的嘶吼混在风里,又恍惚间看见拜音达礼的鬼魂举起了长矛。
  
  "此女七世姻缘皆不得善终,凡得此女者,必亡其国——”努尔哈赤的诅咒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我却面带微笑,平静地目睹着蒙古骑兵与建州重甲兵撞作一片血海。在战火硝烟中,我转身缓缓走向叶赫河,河水渐渐没过我的膝盖,冰冷刺骨,却也让我那颗疲惫不堪的心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宁静。
  
  兴尼娅的哭声从身后传来,可我已听不清她在喊些什么。我的目光穿过河面,投向天穹的二十八宿。老萨满曾说,每一颗星都对应一位叶赫先祖,此刻它们正坠入我荡开的涟漪,仿佛在为我送行。
  
  我的一生,在权谋与战争、爱恨与情仇中徘徊,却始终未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暖与安宁。人们传说着我倾国倾城的容貌,猜测着我那波折命运背后的神秘力量。有人说我是上天派来惩罚世人的妖孽,也有人说我是被命运捉弄的无辜女子……就连努尔哈赤,也在战后常常对着我的遗物发呆,他的眼中既有征服的欲望,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惋惜。
  
  唯有叶赫那拉的后人怀念着我,将我视为叶赫部的骄傲和不屈的象征,从此流传了一句:即使叶赫那拉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让爱新觉罗的统治灭亡!
  
  后记:
  
  三百年后,紫禁城的海棠染红了储秀宫的窗纱。某个叶赫那拉氏的女子对镜描眉时,铜镜突然裂出蛛网纹。镜中有一个浑身缟素的绝色美人,缓缓从平静的河水里浮现出身。女子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应声而碎。门外候着的李莲英闻讯入内。
  
  "老佛爷,李鸿章大人送来了有关《马关条约》的奏折......"
  
  "慌什么?"慈禧太后抬眼望向景仁宫的方向,光绪帝正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请罪。她的鎏金护甲划过奏折的页面:"告诉李鸿章,满足伊藤博文的要求,割三个岛给日本,赔款增至两亿两白银。"
  
  暮色中,辽东半岛的血色残阳与三百年前的叶赫战火渐渐重叠。神武门外的乌鸦突然集体振翅,在空中聚成海东青的形状。它们盘旋着飞过紫禁城的上空,渐渐消失在山海关外——那里乃是叶赫古城的遗址,而今只剩野草在断壁残垣间摇晃,好像无数幽魂挥舞着破碎的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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