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县除夕守岁记
　　——袁了凡在宝坻系列小说之二十七
　　
　　大年除夕，宝坻城南飘起初雪。袁了凡踩着及膝的积雪，粗布短打裹着单薄身躯，拄着拐杖走进风雪中。他的外衣下摆在风里猎猎作响。这是他连续第三次扮作商贩暗访，尽管是除夕，他依旧不愿放弃已经得到的案件线索。棉鞋走过结冰的路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光滑的镜面上。他的心脏狂跳，他甚至有点后悔了。老夫人看他穿衣服要出门，说“外面雪下的很大，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在家好好休息吧。”他说，今天吃的多了点，我去遛遛弯，到衙门转一小圈就回来。”老夫人说“路滑着呢，让人跟你去吧”，袁了凡拿起门后的拐杖说，“没事，有它跟着就行了呢。”
　　他刚转过街角就心里开始叫苦，几次差点摔倒，幸亏手里拿了拐杖。他来到"德丰米铺"时，见到门前停了一辆大车，马被冻得在不停的跺脚，却没有人。檐角风灯突然熄灭，这一下，把袁了凡吓了一跳，他闪身躲进门廊阴影，忽然听见窗户里面传来压低的声音："...今年漕粮截留了三成，李大人那边……”随后是切切的笑。窗户里面黑黑的，不见光亮。袁了凡正欲听下去，忽然吱呀一声响，大门一下开了，两个伙计扛着麻袋，从大门出来，走向马车。袁了凡躲在暗处屏住呼吸。那两人沉重的脚步声惊飞了屋檐下睡着的家雀。袁了凡睁大眼睛，看着两人将麻袋放车上。
　　袁了凡的手狠劲地捏碎了藏在袖中的火折子。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火星腾起的刹那，惊呆了那两个满脸惊慌的车夫。袁了凡一眼就看清麻袋上的半截官封——这是本县运往灾区的漕粮！他刚要过问，却见对面屋顶陡然立起个黑影，传来一串怪笑。
　　"袁大人好雅兴啊。"那声音听着好不熟悉，只见那人身轻如燕跳下高墙，近了一看，原来是县丞赵秉忠。只听那赵承忠带着阴恻恻的笑说，"袁大人连除夕夜都要查案？"
　　袁了凡佯装整理火折子的手微微发抖，实则摸到了藏在鞋底的密匣——里面装着今晨刚到的密奏，那是揭发赵秉忠与漕运总督勾结的证据。
　　袁了凡一笑，“没有想到赵大人上房功夫如此了得”
　　袁了凡瞥见赵秉忠手上，一把匕首一闪。
　　既然已经如此，不如袁大人什么也没有看到，可好？
　　袁了凡倒退两步，正欲发作，又不知如何处置，就听自己背后一声，“袁大人，卑职在此……”袁了凡回头一看，是两个巡夜衙役，不知何时赶来。
　　……
　　五更梆响，县衙大门前已聚集近百流民。大家听说县里抓捕了盗贼，许多人过来看热闹。袁了凡推开吱呀作响的朱漆大门，看见人群中蜷缩着个怀抱婴孩的老妇，孩子脸颊冻得青紫。"都随我去暖阁。"他解下貂裘盖在孩子身上，"今夜本官亲自值守。"
　　暖阁里飘着小米粥的香气，十几个灾民正围着炭盆取暖。袁了凡忽然看见一个躲在屋角，那腰间佩剑的中年人，正是河工案中失踪的账房先生。袁了凡才要衙役上去拘捕，就见一个孩子突然放声啼哭。一个老妇人慌忙起身要抱孩子，却不小心碰倒了炭盆，挡住了去路。袁了凡差点被撞倒，伸手去扶住墙壁。人群骚动起来，那个账房如惊弓之鸟夺门而逃。衙役随后去追。
　　……
　　寅时三刻，袁了凡独自来在县衙后堂。发现案头摆着一坛老酒，师爷忙说，那是众人刚刚送来的陈酿，是二锅头请大人品鉴。袁了凡不解。师爷端过一杯，大伙儿说，这酒是第一次酿成，还请大人品鉴后，给起个名字呢。他举起普通酒盏轻抿一口，苦涩中带着回甘，恍惚看见烧锅老板王德全捧着新酿的黍酒笑他："袁大人这官当得，比咱庄稼汉还苦呢！"
　　“好酒！我看就叫‘文润泉’，如何？”
　　窗外，天光大亮，爆竹声渐密。袁了凡和师爷抱了酒坛来给暖阁中的百姓敬酒，“大家都满上一杯，这酒是袁大人敬大家的，给大家拜年了！”
　　袁了凡高举酒碗，一饮而尽。
　　屋门忽然洞开，风雪中创进两个雪人，“回袁大人，人脏俱获”一阵寒风裹雪而入，四只脚踩了一地雪水。

------------------------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