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原本是不再相信爱情了的,如果不是遭遇了那次事故,如果不是遇见了健。
其实是一个很美丽的下午,那天是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天上下着密密细细的小雨,和着清风拂过夕的脸,夕想,若这时路旁有一株粉色的寒绯樱,必定会趁着今天生长绿色的芽苞,那必定我也会为了它停下来呆看一会。
可是就这一会儿,雨便突然间大了起来。夕下意识地往路旁的梧桐树下躲,可夕脚下的水坑卡住了夕的脚,而也正是这个时候,一辆银灰色的雪佛莱来不及刹车直向夕撞了过来,夕只觉得一阵眩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夕是从程跟她说分手的那一刻开始不相信爱情的。六年的感情竟然被程轻轻的一句话就冲散了,夕不明白什么是迫不得已,不明白什么是无能为力,不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只是心痛,心痛六年的相处,只是不舍,不舍曾经的默契,那么长的过往。夕想六年都可以轻松挥去,大概世上也没有什么真的爱情了。
就象是上天的安排,是一张陌生却又分明那么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夕刚睁开的眼里,就是健,就是这时这样出现在夕的生活中,甚至夕的抉择中。健注视着夕,象前世曾经见过曾经等待过,健的目光清澈纯净,就象不谙世事的孩子,夕闭上眼睛,任健用春天般的眼神温暖自己,夕肯定剩下的整个春天健都会陪伴着自己。
等到夕出院的时候已是暮春,突如其来的阳光一下子刺痛了夕苍白的皮肤,夕却笑了,夕发觉原来世界是可以有阳光的,这阳光就如同身边颀伟而且体贴的健。只是在夕的心里还有一个角落,装满尘埃、溢满阴霾,那里面写着程的名字,就象是一块里程碑,这面写着“将来”,那一面却写着“曾经”。
夕一定没想到程会在对面,才会将笑容凝在眉眼之间,而身边的健也分明感到了夕一瞬间的颤抖。这时一缕夕阳柔和的光和着近处高大梧桐的绿色洒在两个人的脸庞上,夕不自觉地陷入了恍惚中,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就走到了街心公园。
当两个蕴着同样深情同样忧郁同样挣扎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浅蓝色长廊下的时候,夕的心没来由得一阵阵抽搐,疼的让夕皱起了眉头,却不知是为谁而疼,似乎从夕心底的那个角落里慢慢升起些许凉意,进而弥漫到全身。夕不明白为什么象有一朵乌云遮住了自己原已晴朗的天空,好象要下雨了,夕心里这样想,那他们呢,如果只有一把伞,我会与谁共撑以走完剩下的路呢?夕想如果现在有一把伞就好了,就知道自己究竟会向谁伸出手去。可是天还是晴着,并不因为什么而变化。路旁的梧桐落下了一片叶子,只是暮春而已,什么样的叶子会在这个时候就结束自己的一生呢?夕捡起地上的叶子仔细端详,还是一片绿叶呢,夕问自己,为什么它愿意落在地上,让人惋惜呢?这是否就是以前听说的身不由己?
程和健都朝着夕走过来,夕突然感觉到一种恐惧,突然想往后退,突然想转身向回跑。也许是夕的眼神里流露出什么,程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夕,那种怜惜的眼神锁住了夕的脚步,夕只好站在原地,却不敢抬起眼睛去迎程的目光。这时健也意识到什么,看向呆立着的夕和程,可是他们就好象形成一个圈子,一个似乎怎么也进不去的圈子,尽管夕只是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一个谁,尽管健只差一步就能牵住夕的手。
于是健只有离开,健其实也是不舍的,也是心痛的,可也是心甘情愿的。健希望夕能幸福,健要夕自己做决定,做最适合夕的决定,健以为夕已经做出了最适合的决定,于是健安静地离开,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夕一直都低着头,并不知道程站在距离自己一米的地方,也不知道健已经离开。
此时夕实际上打开了心底的那个角落,里面所有的尘埃、所有的阴霾都因为暮春夕阳的照射跑了出来,夕突然看见那块里程碑,一面写着“曾经”,一面写着“将来”。夕想起,“曾经”的心痛,“曾经”竟然不相信爱情,“曾经”那么自私,又想起“将来”的快乐,“将来”看的见的幸福,“将来”铺着鲜花的道路,于是夕的嘴角缓缓上扬形成了一个微笑。
程当然看得到夕的微笑,当然也看得出这是一个不同于往昔的微笑,但是程并不知道夕已经在里程碑的一面写了两个字——永别……“永别,曾经”。
当夕微笑着抬起头时,程突然觉得夕是陌生的,是自己并不认识的,程知道夕的改变绝不是因为自己,于是原本怜惜的眼神变成黯然神伤。夕微笑着抬起头,正迎上程这样的黯然神伤,夕还是楞了一下,不敢确定眼前确是那个程,那个从来都青春飞扬的程,可也只有一瞬,夕就发觉自己的心不疼,真的不疼,继而才明白过来,无论是程的黯然也好,飞扬也罢,都与如今的自己再无关系。
天突然亮了起来,好象是在笑啊,夕这样觉得,原来事情很简单啊,只要写两个字就可以重新开始了,要去找健,一定也会不难。
夕又重新再相信爱情了,因为遭遇了那次事故,因为遇见了健。
------------------------ “平安。无忧。简单。错过。”——似有若无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