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爱埋葬在冬日的最后一场雪里 [转载] |
文章作者:枫筝与枫
每一个故事都有开始和结局,所不同的是,有些故事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在刻骨铭心中结束,而另一些却在刻骨铭心中开始,在不知不觉中结束。
九月是青春爱恋循环往复的特别起点,让度过暑假回到学校里的我们重新兴奋。五年前的夏末,风杨枝叶正盛,在烈日尚存的余威下,飘扬的迎新彩旗一如往年,黄昏的时候,操场东边的排球场上,杨树枝洒碎了一地的红霞,让我隐隐感觉到了新学年的异样。
熄灯以后,卧谈会便有了新内容。与我同床四年只分上下有别的阿荥提到了一位常穿红色上衣女生,引起了大家最热烈的讨论,几天后阿荥便公布了更为详尽的信息:本市人,国际贸易专业,名叫林芷荼。
阿荥和我是关系特铁的兄弟,北方大汉,体育特招生,进校后便把学校投掷项目的记录粉刷一新,加之踢得一脚好球,于是声名雀起拥趸无数。那时我在系队司职前锋,阿荥是铁定的中后卫,一前一后,成为足球场上的黄金搭档。于是很自然的,阿荥的周围便不不乏明抛绣球暗递媚眼的MM,但我看得出来,在经历了数次的感情挫折之后,这回让他心动的,便是芷荼。
他们之间的故事是在那个秋季梧桐叶发黄飘零的时候毫无争议的开始的。
第一次见到芷荼是在一个下午,阿荥硬生生的从宿舍里把我拽去排球场上,一路上我迷惑不解,这家伙可是一向不打排球的呀?远远的他便告诉我,那边穿红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的女孩便是芷荼,原来是让我陪她练球。近得跟前,阿荥招呼说:“林,来!见过师傅。”我抬眼看去,见个头不高的她短发齐肩,一手托着排球,显得很精神,四目相遇,她嫣然一笑,满是机灵的福了一福,喊一声“师傅”,我便无言的喜欢上她了。
于是我们便常常在一起打球。不久她代表系队参加比赛,半决赛时实力强劲的她们居然失手,她气得一个人抱着排球在球场上一遍遍的练发球,夜幕降临的时候,阿荥像上回一样把我拖到球场,见到我过去,她狠狠把球砸到网上,头别向一边,我似乎听到了她眼泪滴落的扑簌声……望望西面,漫天的晚霞已经消退,留下暗青色的云团,凝结着哀怜愁怨被夜色渐渐吞没。
不知道那时候心中是否已经有了一种莫名的牵挂,表面上我依然如故,重复着自己一贯的学习和生活节奏。下午和队友在球场上打排球的时候,她会在跑完步后隔着球场边的铁丝网唤一声师傅,队友们就热情邀请她一起过来玩。每次来我们宿舍,敲门后总是先问一句:“师傅在么?”说会儿话后她才和阿荥一同出去。有时候他们闹别扭,她便故意只来找我,当着阿荥的面问这问那,最后干脆要我教她写字。
于是便有许多朋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我不解风情。从外表上看,高大粗犷的阿荥和小巧玲珑的她确实不太相配,但我心里最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只不过是他们相恋旅途上的炽热明灯。我心甘情愿的被利用,是因为一方是我的好友,而我也喜欢和芷荼在一起,她的美丽、机灵似乎有一种无穷的魔力,令我着迷。
元旦的时候,她们拉我去舞厅,我不想去,那种场合最会勾起我失落地情绪。但芷荼软磨硬泡,一副我不去誓不罢休的架势,直到我最终答应下来。与阿荥在约定的时间赶到舞厅门口,发现她已经在那等候了,不过身边多了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孩,叫宁子。整晚我都没有提起什么兴致,交换舞伴的时候,响起的音乐正是George Michael的《careless whisper》,我们默默对视,平时不很在意曲子此刻却随着缓缓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拨乱了心绪,“I feel so unsure”。事后阿荥对我大为不满,说我那晚看芷荼的眼光过分暧昧。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宁子约我去散步,我胡乱的披了件军大衣出去陪她走了走,回来后发现军大衣里面多了一双绒线手套,针脚歪歪扭扭的,是费了不少劲才织出来的。我看着窗外依稀的星光,烦躁如同寒夜的冷寂一波波袭来,心下毫无意绪。第二天我找到芷荼,央她把手套送回,她反复求证之后答应了,但最后又给我拿了回来,说下不了手。
从教室回来的时候,阴阴沉沉厚重的天幕终于洒下了漫天的雪沙子,夹杂着冷雨,打倒脸上有如针刺般的疼痛。
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仍然一起,冒着绵绵的细雨骑车去郊区玩。我照例把车子踩得飞快,想在细叶槐花洒落的芳香中把他们远远地抛离。但芷荼执拗的要骑到我的前面,三个人在幽静的小路上飞奔,宛如赛车而不是休闲。那一天大家神情凝重,在城墙下,我替她拍的照片,仍然是红色上衣和黑色的休闲裤,不过表情神似刘胡兰。唯一的一张合影是把相机架在树干上自拍的,一左一右两个土匪,绑架了一位宁死不屈的女中豪杰。
回来后我们买了简单的酒菜,借了宿舍楼西头一间小空房,点了蜡烛,默默的喝酒,她颇有点酒量,不停的和我们碰杯,直到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酣然入睡。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我回宿舍去拿毯子,回来的时候,阿荥已经将她转移到了床上。我们在那间黑暗的小屋子里坐了一夜,凌晨的时候她醒了,略显尴尬的理理头发,在薄雾冥冥中悄然离去。
我无法解释我在那天晚上的举动,以我的性格,那种氛围不是我能够忍受的。但随后阿荥和芷荼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张,当他跟我诉苦的时候,我报之以漠然,似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在无声的疏远。终于有一天他告诉我说两人分手了。
芷荼在大学里的第一个生日是在六月,我给了她一盒磁带,钢琴曲集《romantic autumn》。里面夹了张小小的卡片,我在提笔写祝愿的时候,想起那天下午的雨后,她照例到操场跑步,看到我在边上招呼,她便远远地跑过来,到了近处,轻盈的一跳越过一个小水坑,那神态宛如凌波的风荷,我的心底无由的涌出不尽的惆怅:你灵动的飞翔,如同你的快乐,如同你的美丽,可否让我,祝福他们伴你一路。
暑假里,我整天呆在家里,百无聊奈的时候就教芷荼练字,其实是为了写信给她。我把家乡的风光描绘地天花乱坠,结果在八月初的一天,她打了个电话给我,说自己在杭州玩。几天后我便带着她在故乡的山水之间畅游,乡下久不住人的老房子里恢复了一些童年时热闹的生气。我们一起跨过了大峡谷的咫尺桥,一起攀上了壁立万仞的仙人峰,一起穿过了天赋亚灵的银线岩……我们从邻居家的菜地里摘新鲜的蔬菜自己做饭,把快乐的心情一起融化在乡村的夕阳炊烟之中;然后宁静地在夜空下聆听蟋蟀的吟唱,看着她拿一把蒲扇轻快地追逐流萤……
总算开学了,秋天来临的时候,雨水像内心滋生的情愫一样特别泛滥。我决定要全面的改造芷荼那写的象八脚螃蟹一样的字,开始每天晚上给她布置习字作业。我的计划是让她一天练习写十个字,在16开的白纸上,我细细地打好格子,每一行的第一个字是我亲自写好的模板,后面九个空格,留给她对照着练习。她完成我交给的全部任务后,得到了我生平第一次写给女孩的诗,那是有一个月内每天的十个字组成的:
芷荼,在这浓秋清雨中/你会把那宁馨的思念/收藏么?/窗外梧桐叶上滴落地晶莹/让风拾起了——迷醉,哀宛如歌/或许,几百年后方能沉寂
我珍存了你的跳跃,用灵魂/因为它曾经颤抖/于雨季的流年
踯躅着我的孤寂/可曾让你忧伤/在浮光暗怜的波影里/拼碎着一种思念/如同那一季风铃/愈加清晰
便是梦边的轻盈/划动了我的安静/流淌着无边的飞翔/去星河的支流/看流星的璀璨
若果飞雪的苍白/感化了杨柳的忧郁/让彼此萌生/在对方的血液里/静默地安宁/愉悦/或许,摇落了喧妍/依然温润如昨夜的气息/支撑着你的垂年/是我如长青藤的拐杖
渴望,如同我的笔迹/坚定而飘逸着水的柔情/回答你间或失神的记忆/直到酣睡/把我,像孩子一样拥紧
在金橘迎风的笑嫣中我收获了一季的努力,当我拿到代表专业最高荣誉的奖学金的时候,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一种与以往获奖截然不同的喜悦。奖金有两千块钱,先请我们冠军排球队的球友们豪饮一场,象征性的给老爸老妈报了喜……然后给一向老土的自己添了一身行头。在落叶尚未飘零的时节一点一点的蓄积自己的希望。
芷荼见了我,照例嚷嚷请客,我说你想吃什么随便。她嗤之以鼻,说自己要减肥,还是出去玩好了。我们约定如果周末不下雨,就去末名泉。
周六上午我们如约在宿舍西边的紫竹林下碰面。她穿了件浅兰色的绒线衣,依旧是黑色的牛仔裤,一个橘黄色的小帆布背包随意的挎在肩上,轻灵而精神招呼:“师傅,走了!”
走过一个丁字路口,我在转头时忽然看到阿荥远远地从那边向我们这个方向走来,见到我们并肩而行的当口,他略一愣神,拐到另一条路上去了。一时间我们都默默无语,风起处,微云衰草,淡淡地忧伤正逐渐远去。
末名泉边的阳光闪耀着入秋以来少有的金色,在末名湖上荡舟,水波荡漾着我们由衷的快乐;在青柏营就的迷宫走失,凄凄芳草中留下我们长坐的身影;在幽静如凉的山林小道上追逐,一贯的沉静哀愁被驱散在天高云淡的无边秋色之中。
末名泉的源头是山脚下的一方小池子,四季不断的泉水汩汩的从池底冒上来,形成了连串的珍珠。据说密集的水泡能将硬币浮起,在硬币沉到水底之前,可以许下愿望,如在流星前的愿望一样可以实现。我让芷荼闭上眼睛,将一枚角币抛入水中,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见硬币依旧在水面翻转,霎那间周围的人群都陷于安静,同我们一起静静地看着那枚着了魔的硬币最后晃悠着匍伏到池底的绿苔枯叶上。悠悠天地之间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弥散在人群复又升腾的喧闹声里。
夜色悄无声息来临的时候,我们坐在湖边一带圆木搭造的长桥上休息,远处湖面的木桩上几只白色的鸥鹭一动不动地停在上面。芷荼突然指着它们说:“看,稻草人!”我说那是白鹭。她不信,要和我打赌,赌什么呢?“输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在这坐一夜。”她认真望着我说。
我微笑着到路边找了块碎瓦,打出一串水漂将数只白鹭惊飞在越来越暗淡的山影下。
最后一趟班车出发的时间过去的时候,我们仍然背靠背坐在湖边,木桥回廊如同风化已久的钢琴,伴着我们轻轻的歌吟,将寂静广袤的秋夜渲染地无比美丽恬静。
繁星越来越清晰,长久地保持一种姿势让我们都觉得有些疲惫。我转身让她靠在我的胸前,双手轻轻的搂住她的腰,发梢间柔软的芳香立刻蹿动在鼻息之间,彼此间经历了一段似乎是旷古般的静默。我感觉到她的呼吸,那么均匀、安宁、幽静;她的心跳,那么舒缓、轻盈、自由。
当一轮明月让星光略显黯然的时候,素洁的光华终于萌动了我们积聚已久的渴望。我们相拥着走向小山坡一侧地休憩园,在枫林枝叶的掩映下,是许多可以租用的木头小房子。一盏仿古的青油灯闪动着红豆般的思恋,即便感觉是那样地孤单和遥远,却一次次的将我们点燃,如同野火狂风的肆虐,无法停熄。她的目光在青幽的背景里,从游移到专注、从迷离到执着、从矜持到放纵……每一次都会在我的臂膀上烙下印记,当黎明的微曦从木门的缝隙里流泻进来的时候,她发出最后一声快乐的吟唔,我感觉到了肩上如火灼烧般的疼痛,她用泪水浸渍了留在我肩膀上的牙痕,掀起了我心底最深的隐痛与热望,像害怕永远的错失一般抱紧了她柔软的身体。
秋色在无言中逐渐远去,仿佛是一种宿命的轮回,两颗心的轨迹会如同秋千的摇荡,在碰撞之后倏地远离,我至今还不能找到感情迅速乖离的原因。冬天的时候,毕业的去向成了我们面临的头等大事,忙忙忽忽间冬雪已经如期而至,站在窗口的我看到了雪地里阿荥和芷荼并肩而去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水汽,遮迷了我的眼睛。
淡忘、淡忘、淡忘、淡忘、淡忘……淡忘并不像积雪消融一样轻而易举,于是我便在每个夜晚反复的演练,然而忘记真的越来越淡了。
转眼间离校的时间就近了,我在最后的关头答应留校任教,舍弃了我一直梦想的职业和追求,在面对学校领导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脑海中闪过的,是芷荼的身影。
七月,校园的气氛从来没有那么悲凉过。所有的同学都在我略带失落的眼神中背负行囊离开了校园。最后一次从车站回到学校里的时候,平时熟悉的林荫道上已空无一人。我独自行走,正是傍晚,雨后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树叶被风摇动的飒飒声让我体会了无处话凄凉的落寞。
但我猛然想起还没有送过阿荥,他应该去杭城工作的。
他还在宿舍一楼的一间空房里住着,几天来我们并没有见过面,我突然很绝望,想回家。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敲响了阿荥房间的门,他把门打开一条缝,我看到他的身后,芷荼一身白色的衣裙坐在床沿。“我回家了”,我说。他默默地看着我转身离去。
又是九月,我回到了学校,似乎已经没有了熟悉和亲切感的学校。
最初,芷荼常常带着她的舍友宁子、琰儿和小璐隔三差五的到我的单身宿舍里改善伙食。阿荥回来过几次,我都没见到。十一月的一天阿荥又回来了,请我去吃饭,叫上了宁子、琰儿和小璐,却唯独没有芷荼。哪天我们都喝得有点多,回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又唱又笑,琰儿一直紧紧的挽着我的胳膊,在路边坐下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她胸口随着心跳传递来的阵阵温热,脑袋更加昏沉了。我不知道芷荼为什么没来?
后来,琰儿和小璐经常在晚自习之后跑我那去闲聊,每次小璐都借故先走,琰儿却对我从家乡千里迢迢搬过去的黑白电视兴味甚浓,一看便是几个钟点。有一回11点之后还不想走,我下了逐客令,她便一脸无辜的可怜样子。送她到宿舍楼前,她突然回头说:“就你那徒儿好么?”
琰儿也是本市人,据说家境显赫,我是相信的,从她平时飞扬跋扈的张扬样子就能看出来。
我认真的和琰儿谈了一次,让她看到了我们之间的绝望,后来她再没有单独在我房间呆过。
芷荼却来得更加少了,冬天阿荥回来,晚上和我挤一块儿睡觉,我们絮絮叨叨的说话一直到天亮,末了他诡谲的一笑,说:“她兴奋的时候,咬!”然后倒头睡去。
我再也无心睡眠,推开窗户,昨夜突如其来的大雪,已将我们的世界用一片白色密密地尘封了。
------------------------ 百年是一个故事,千年是一个传说,万年是一个神话。
用一个期限,五万年,那大概是一个神话传说中的故事。
曾经说过,永远,到底有多远?别问,问了我也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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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成瘾 |
Re:把爱埋葬在冬日的最后一场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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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1.13 20: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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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想留言,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就好象是层层远方飘来的雪,雾一样迷住了眼睛,竟然勾起了似曾相识的回忆.可是无论我多么想表达,也只是徒劳地让自己的鼻子酸了又酸,最后这种感觉就愈加堵住了咽喉.写这样的文字留言,只是想在将来有一天重新读到它的时候,证明自己曾被感动过,我的记性正在被我固执地一天天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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