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到８点，墙上时钟报时的音乐余声还未消尽，芳开始坐不住了，不时地站起来，眼望向门外。年后的夜特别的冷，寒风肆虐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看见几个行人，把头缩进衣领，迈着匆忙的步子迅速消失在街头的黑暗中。确定门外的确没人，芳才坐下，眼睛呆呆地望着地面上的发屑出神。
　　年后发廊的生意清淡了许多，一个晚上就几个顾客，不再有年前满屋子人踩人的场面。芳工作的这个发廊是这个小镇最出名、最大的。姑娘们手艺好，人又长得漂亮，所以年后的晚上还有客人，其它的店门一般都是在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就关上了。
　　“今天天气挺冷的，待会就早点打烊吧！”老板这句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芳忽然抬起头，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了起来。芳静静地坐着，不时抬头看看时钟。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着。当屋里最后一个客人出门后，老板宣布打烊。芳慢慢理好自己的东西，最后一个走出店门。
　　迎面扑来的冷空气让芳全身猛地一颤。芳把衣服裹紧了点，感觉也不是那么冷了。她四处望了望，姐妹们的身影逐渐远去，满大街只剩下昏暗的路灯，还有像路灯一样傻站着的她。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开始挪动了脚步。向着家的方向挪动着。
　　芳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茫茫然地走着。前面就是十字街道，到了那，应该左转。不用想，身体也知道该怎么转，芳很清楚这点。芳依旧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走着。到了，该左转了，身体的确开始向左转动着。忽然，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右边对街。明亮的路灯下，一个人正望向她。当他确信芳看见自己后，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芳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在自己眼中是多么可爱、多么温柔、多么具有吸引力，身体不由地转向了他。芳还在犹豫着是否该继续站在这儿，还是该奔向他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身边。
　　两个人相互短暂的问候后，并肩走着。两人开始了谈话，也只是聊聊各自最近的生活。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些。芳心里这么想着。如果只是这么聊、这么走，一直这么走下去，永远这么走下去，那该多好！芳一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生怕被他看出什么。他的目光具有很强的穿透力，总能从你眼睛里挖出些什么。芳是这么想的。是的，他总能看见你心底掩藏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想到这里，芳感觉又冷了起来，赶紧把衣服裹得更紧些，似乎裹紧衣服就能让心底那些东西掩盖得跟严实些。芳看了看他，看起来，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那些小动作，还是他已经察觉了，或是早已经发现了自己心底的那些东西？他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只是现在装作不知道，一定是这样的。一想到这，芳的心更加忐忑不安。
　　“呃……”他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芳的心顿时缩了起来，一丝不详的预感泛上心头。老天，求你了，千万别让他说。芳的心里一千次一万次的乞求着。芳惊恐地看着他，仿佛他一张口就会把她吞下去。芳害怕的哆嗦起来。
　　“她最近还好吗？最近有找过你吗？”老天总是不从人愿，他还是说出来了。芳的心里又一千次一万次地咒骂着上天。他的声音曾经是那么动听。芳一直这么认为。此刻，却又变得如此冷酷，就像一把把冰刃刺进心头。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弹在耳边爆炸，震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芳感觉自己正从万丈高的空中向下坠落，想大声呼喊，却被冲进嘴里的高速气流憋得叫不出一个字。
　　芳知道他已经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她不想让他产生更多的想法。他是那么聪明，聪明得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真凶。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深吸了口气。当寒冷的空气经过气管流入肺部，然后扩散到全身，随之而来的一阵颤抖过后，芳平静了许多。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天晚上可真冷，不是吗？”
　　他似乎被芳的反问吓了一跳，半晌才点了点头。芳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心里暗自庆幸，清了清有些发涩的嗓子。“对，她几天前确实来找过我，不过后来就回她的老家去过年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看着他暗下去的眼神，芳的心感觉被揪似的疼，“不过，再过几天，她应该还会再来找我，到时候我打电话告诉你。”他的笑容重新变得灿烂起来，充满着希望。芳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但是，这并未融化凝结在自己心头的那层厚厚的寒冰。他每次都会问起她，芳心里明白，他每一次找自己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想从自己嘴里得到她的消息。
　　路总是有尽头的。他在芳的家门前道了声“晚安”后离去了。芳又变成了一个路灯，沾在自己家门口，凝望着他渐渐消融在黑暗中的身影，梦呓一般低语着：“知道吗？我爱你！”强忍许久的泪水此刻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无言地砸向地面，溅起的泪花在融入大地之前放射出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