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咖啡和猫情有独钟,许多年前就开始养猫,可惜没活成一只,大多活到两三个月,就因为已经灭绝的老鼠饿死,或者嫌贫爱富,偷偷跑掉,弃了我另寻新欢。现在,我的床上倒也睡着一只,不过它还小,刚学会咪咪地叫,还不大懂得主人的贫富对于它的重要。
它刚生下来一个月,黑白的毛,是我喜欢的颜色,虽然并不漂亮,长了尖嘴猴腮,又喜欢不停地叫,烦得邻居威胁我说,早晚要杀死它,省得它不断的惨叫在半夜,就像是有不安分的男女在做爱。但是我喜欢,就像我手中这杯棕色的咖啡。
我的咖啡杯子,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透明玻璃杯,两元钱一个,已经用了一年。不如风雅的人士,他们用的是深红厚重,或蓝绿典雅的古朴陶瓷杯子,比咖啡更具有韵味,所以,我的杯子本身就很自卑,这显得杯里的咖啡活像是剽窃来的名家文章,换了庸俗和低级的马甲,像刚出嫁的大家闺秀,被当街糟蹋了贞操。
不过我养过的猫,还算跟得上时尚,懂得攀龙附凤,知道追求丰富的物质生活,在我这儿长大以后,快乐风情地奔向鱼肉充足的新主人。
我喜欢加很多的糖,以至于喝起来,没有一点咖啡的苦味,就像是变了质的糖水,又浓腻又甜,朋友们过来玩儿,喝我泡的咖啡,均摇头谩骂,表示反抗。他们喝的咖啡,我尝过,少许的糖,有点苦,轻抿一口,据说要不停细细地啧舌,才明了人生的味道,和哲学,亦有些关联。
我对哲学没有爱好,所以,我更热衷于捧着自己独具一格的咖啡,直到深夜两三点,不做什么事情,也算不上失眠,抽几支烟,仿佛也有点儿东西可想,比如,想到海边的酒巴去喝酒,想到山脚的风景区看漂亮女人。
抽烟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据说死得快,不长寿,不过不抽烟的人,我也没见能够长生不老。老家的村子里,有两个老头子,一个是挂牌营业的烟鬼,每天两盒半,早晨起床抽到晚上睡觉,他活了八十年,死得很舒服,下午喝了碗儿媳煮的鸡蛋面,天黑儿就死了;另一个烟酒不沾,满面红光,经常提着鸟笼子,打太极拳,六十岁时却患了绝症,在床上叫唤了三个月,连拉带尿痛苦地走了。
有人评论说:前者是撞大运,后者就这个命儿,没办法。
我并不是抽烟很上瘾的人,心情烦躁的时候,就来一支,含在口里,吐几个柔美的圈圈儿,看它飘到屋顶,拧成团,有些释然的快感;心情高兴的时候,也会来一支,点上,吸两口,就此掐灭,昂起头来志得意满。
然后约了朋友,约个时间,随便找一处地方去喝酒,等到头重脚轻,看到自己有四双手,二十个手指头,两双筷子,看到朋友有两张麻脸儿,并且按逆时针旋转,听到他说,怎么天花板上有两个灯泡的时候,我就开始吹牛。
好像男人们喝了酒,无论醉不醉,晕不晕,总喜欢说几句大话,比如,我能怎么样,我敢怎么样,想当年,我曾经怎么样,将来,我又能怎么样等等。或者是,你等着,你瞧着吧——赶明儿,或什么时候,我做件什么事儿给你看看。
喝酒的时候,抽着烟,审视变了形的自己、朋友和灯泡,和吹牛一起,也算做人生的一大快乐。
喝醉了酒,在街上吹风,看见了年轻的过路女人,就会想起桌上的咖啡杯子,床上咪咪叫着的小猫。
一个人独居,养只猫仿佛就满足了自己的爱情,看着它的黑白色,再眯着醉眼,喝一口咖啡,品尝这一刻的生活。和单身女人们养狗,仿佛心有灵犀,有一个永远归属自己的伴儿。
一支烟,一杯咖啡,温顺的猫和空空的酒杯,可以抵去背后爱情的空白地儿,可以唱响生活的主旋律,告诉我你的日子是多么地充足,你可以寂寞,可以求饶,但你不能够埋怨。
烟是灰白色、青丝的烟,发散着淡淡的草香味,伴随着咖啡的苦腻,是一个有颜色的人生,它扮成了青烟和古怪的味道,进入我的胃和肺,在里面溜达一圈儿,钻出来,消散,然后,留下了一些东西,有溶解化开的苦涩回忆。有蹦蹦跳跳不清晰的明天,还有将死的预报书。
过了两个月,我的猫长大了,还是黑白色,但注定削瘦丑陋,捉不到老鼠来自力更生,我又没有酒肉来喂它,于是它就叫,在我耳边,在床上我的被窝里,“妈妈”地唤它的生母,诉说它的惨状。
没几天,它就跑了,宁可去做一只街头流浪的野猫,也不蹲我这儿受穷受饿。
于是,我再去抱养新的猫,恳求家有怀孕母猫的朋友,或是兴趣盎然地跑到宠物市场,花几十块钱,像是领养孤儿一般,生下来没人要的小猫咪,找黑白色儿的,抱回家来,用汤水养大了,然后它又要跑掉。
我因此很失望,觉得被猫嫌弃也是一种人生的失败,就像男人们戒不掉烟酒,离不开女人一样。深夜里,有咖啡喝,有女人想的时候,对这一刻间的人生,总是个遗憾。
------------------------ 在生活的另一面,我看到了一个凄惨的孩子,看到了那一个童话般的生活,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理想的世界,我爱慕那道圣洁温柔的光芒,当他从某一个人的眼睛里射出来时会让我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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