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转载] |
我曾一度恨我自己,在每个推燥居湿的房间,在每次冲完抽水马桶之后
——题记
随随打来电话了,说她已去了云南,在那里的经番下,为我乞愿“吉祥如意”。5年来我的坚持一直落后于她。
我不再坚持,习惯了游走于人与人间的圆滑对白。摊开掌心,看着曾经他划过圈圈的掌纹,我只是平和的笑,那一点点隐痛现身几秒后就不见了,我有点佩服自己。随意的躺在摇椅上面,发觉有些苍老,灰白色的面容,一抹妖艳的红唇,性感的红色低胸薄衣,还有短的不能再短的墨绿色格子裙,我阖上了眼睛。听凭那个男人用他得手摩挲我的脸颊,我的脸没有了最初的红晕,我已不是那个看着手机短信,为了谁的一句“一辈子”感到彻骨的冷的孩子。
每天,都会不定时的收到随随的短信。
小资我到了缅甸,你不要信佛了,好多佛塔都不让女人进,太看不起咱们了!
小资,你知道吗?那个神秘古国印度就在我的旁边,我和它聊天呢~
我在大理,我看见了真正的毒品,还有很美的大烟花,我帮你摘了一朵当书签。
小资我去了个旧,这个名字奇怪,这里的人也满有特点的。
我在昆明呆了3个小时就跑了,热闹的地方少了些味道……
我看见香格里拉!小资!你真的应该和我来,这里才是属于你的!!
小资………………
我不分白天和黑夜的收到她的信息,久居于麻木生活的我躁动起来,惶惶的不安不得不装满一烟缸的烟蒂。凌晨我会被隔壁房间的电话惊醒,拉开窗帘希望月光可以照近来即使是阴天也会;洗澡的时候我会突然害怕停水,然后满身的泡沫站在镜子前面那惶恐的眼神;当我出门后关上房门,马上紧张起来以为钥匙落在里面……那两个礼拜,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带着存满随随信息的手机,走出重重的步子。
小资,我明天回来,到机场接我啊!
好
我第一次回她的短信。一直以来,她都纵容我的嚣张,不管我怎样的放肆,依旧默默的给我些许祝福,把我冰冷的心,装载的满满。直到5年前,她嫁了人,一个比她大24岁的老公,一个商场上的大赢家。结婚那天我曾开玩笑,说她找了一个亲爹,回头看见她的眸子闪动,我明白了即使再怎么大而化之的随随,也有内心的茫然。她趴在我的肩上,留下了两排整齐的齿印。
随随成了驻家的女人。
生活就像是一个实验器皿,承载着每一个人的反应和状态。
我每天也忙碌的在一个个著名的出版社走走停停,捧着一沓沓B5的打印纸寻求理解我生命的人。幸运的是我的文字在出版不久就有了读者。我的稿费也配合了我的名字,让我过上了名副其实的小资生活。我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没命的洗练我的痕迹,雕琢,裁剪,成为我最后换钱的代价。随随说:“你在出卖你的过往。”20岁的我,能有多少过往可以出卖?我晦涩的说:“你丫滚蛋,别跟我假正经!”她拎起她那个价值8000多块的蓝紫色皮包,回手甩了我一个嘴巴,撞上了门。本来她今天出来,是要约我去吃烧烤的,结果,我的脸好象比我先吃了。我用刻薄掩饰了内心的荒凉,拒绝了随随的同情和关心,我不要谁的可怜,只剩下回忆了,难道换取一点物质不可以吗?
三天后,收到了随随的信息:
如果你认为你快乐 就请继续
如果哪天你觉得自己所做的错了 请给我留言
当你是个孩子的时候,你会记得,天黑了,就要回家……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可我硬是用几百瓦的灯泡照亮我一百多坪的屋子,傍晚如白昼。适应了一个人住硕大的房间,在每次接完电话后都听见回音的日子。
很长一段时间都写不出东西,出版社催的很紧,说我写的字数不定性,不知道需要留多大的版面,我说我要整版,你给吗?后来就没了下文,我也就没去理他。早晨,我开始乐于去弄一些营养早餐给自己吃,或是泡一杯浓茶看读者的来信,我发现读我文字得人多半没有体会我的情绪,他们完完全全的套上了另一副假面安进了我的故事里,他们把信写的尽可能的隐忍,低调,让我怀疑他们是否练就了艺术家的抽象,而面对我的衣食父母,我能责备什么呢?于是我在出版社的网站上,公开的回了一封信:
感谢你们对我文字给予的所有,星星闪光,亦是我回馈给你们微笑,一年多来得长久呵护,让我体会了成长的愤怒及忧咽,还有你们的关注,然,过往散落已尽,人生的放逐停截谁人预料得到,我决定旅行,真诚的感谢,期待再来。
小资
1999年11月1日
当天下午就接到了出版社的传真让我不必着急,只要我有文章,随时愿意刊登,希望我慎重考虑,保持联络。我客气的应了,毕竟这一年多的生活保证是他们给的。我知道我要给随随打个电话。拿起话筒,又放下了,一年多,她一个信息都没有给我,第一次这么狠心不理我,一定恨死我了。我坐在地上思绪裹足不前,我怕她听见我的声音会挂断,怕我们会尴尬,怕过去的一切灰飞湮灭。
“开门!开门!!!!”我猛然抽了一下,起身去开门,门口,随随拉着一个蓝紫色的拉箱站在那里,一身咖啡色的麻布长裙,头发已经不是原来的酒红色,恢复了原始的黑,卷卷的像个埃及公主。“快让我进去!”看这架势,我乐了,我知道随随不生我的气,一切安于原状了。拖着箱子进去后,就甩掉了她的皮拖,红色的,像两朵大花散落在地上,我才发现这已经不再是那个歇斯底里的小女孩了,女人的风韵娇媚尤显活脱。
我们没有生疏的感觉,随性的聊着彼此的事情,现在的我,在随随面前匮乏及了,除了写作再无其他。随随神采奕奕的讲着她的经历,她说我们吵架之后,她回家后又和亲爹老公干了一仗,就收拾东西离开了那里。她说她不能活的让好朋友瞧不起。然后去了一家旅行社做导游,天南地北的玩了一年,还认识了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男人,不过后来了解那男的需要的不是她的下半生,而是下半身,随随就撤了。眼前的顾随没有稚气,说话平淡坦然的语气让我窒息。
晚上我们在我家楼下的小店吃的火锅,还喝了一打啤酒。我们先是安静的吃,后来是碰杯,最后演变为大笑,转而流泪。
你知道吗?我看了你所有的文字,去了你文章里提及的所有地方,我曾看着你走过的所有过往,我知道你的心在哭,你不快乐,你压抑自己,你根本忘不掉他!随随忽然说了这些话,火锅店很安静,只有老板数钱的声音,还有她的缀泣。我的眼泪滴进酒杯,混着酒味,是种醉生梦死的味道。
现实的循规蹈矩从不抽离生活,狂妄的培养皿曲散人尽,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惩罚,韩说,那是成长的劫难。
旅途中,认识了韩。
一个用文字打动我的女孩,她如海洋馆的海豚,白天,幻化灵气,演绎快感乐园,带给观看者直抵心窝的顺达;而降夜凝星,泪水祥和在池水中,擦泪亦是多余。我们交谈不多,只是看彼此的文字,从不修改或是添加表零的碎饰,是最原本的。与我不同,韩喜欢收身窄腿裤和紧身毛衫,随意让她沉沦,束缚才能拓展怀念的疆域。韩很会闻香,可以辨别男士香水的作用:求爱,倾诉,颠寄,挣扎,男人们的小心机只会在韩的眼中暴光。
密码锁避免了偷窃,却免不了忘记带来的遗失感。
从韩的家里,很清楚的看见故宫,明黄乌青褐红的瓦片是权利地位的参差,韩指着角边的一座说,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他,那个房子有个很好玩的名字“勾心斗角”。我默言,第一次听她提起他,很难说明白那是种怎样的感觉,不好奇,却出奇认真的在听。唇齿开合间,她似乎忽略了那是他的男人,仿佛在讲一种信仰,抛白中隐藏浓重的尊敬。叙述中,韩始终带着笑颜——释怀。那是与她文字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很喜欢用铅笔写字,觉得醒来时看见手上涂抹文字后留下的铅印,心里塌实。
原来,我们,一直一直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我,
相信至死不遇,
相信飞蛾扑火……
韩陪我跑去和平门检查牙齿,地铁站里,看到一则经典的广告。
柯达相纸:婚姻永恒隽刻 爱情日久谜淳
我说韩,你们结婚吧,和那个你崇拜的男人结婚吧。
韩从包里拿出一张字条;
有些时候有些地方 你可以轻易的找到幸福
然而有些时候有些地方 我们再怎么努力 也遇不到一点点快乐……
我重新张开旅途,投入另外一个陌生。
途中遇见魑魅魍魉的家伙,抢走了我的行囊,包括我的文字。魑魅站在高高的月台上,将对他毫无用处的纸,撕成碎片,纸屑厮磨坠地。我只嘲笑命运的云谲波诡。
两手空空的认识了蛋蛋,带给我简单生活,对生活的期许原来只是早晨可以健康的醒来。喜欢比蛋蛋早起一点,然后温奶煎蛋给他,看着大蛋吃小蛋,会很满足。那些日子,停止了写字,每天下午陪他去繁华地段兜售盗版光盘,一天七八十元的收入微不足道,可我却乐的一身逍遥自在。看着他躲避城管的追抄,和路人讨价还价,还有他吃牛肉面时幸福的样子,我多想留下来,这样简单的过活。
他是个实在的男人,不懂得制造浪漫 ,但也会带我去红火的放映厅看廉价录象。那个录象厅有个树桩做的招牌,歪歪扭扭的写着《保拉影院》。来这里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他们斜瞟漂亮女孩,吃花生米,说脏话,他们被社会视做敝屣,在我看来,那是最人性,最生活化的行为。我喜欢他们的恣意。可是大多时候,我们不能奢侈的看录象,但我是快乐的。 蛋蛋背着我,我在他的背上大声唱歌,唱他最爱听那首老歌——《驿动的心》
轻轻离开我的家 是一张张的票根
撕开后张开旅程 投入另外一个陌生
这样漂泊多少天 这样孤独多少年
终点又回到起点 到现在我才发觉……
累了,他会到路边摊买刨冰,从来不问我要什么口味,总是买红豆刨冰,不管我喜不喜欢。某夜,看着枕边的蛋蛋,我知道,该离开了。
太久了,那份简单会被打破;珍惜着,所以选择在最美的时候,划上句点。
或者老天对我蚍蜉撼树的举动有点恼火,警告我要自迩的开始。
于是,恢复了正儿八经写字,把蛋蛋记录下来,在某年某月醒来时,从曾经有过的简单生活中,兴许能搜罗一点安慰。
在凤凰租了一间房子,安定下来然后打电话给随随。她已经是旅游社的经理了,不必再东奔西走的带团,每天都要见客户谈生意,无聊的要死。我们讲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之后她说:“都出去半年了,还不回来?”“可是这里很美。”随随太了解我,简单的叮咛了几句,就挂了。
之后,陆陆续续收到随随寄来的书以及一些杂志。我泡在书里,在别人的故事里与我的故事里游弋不止。故事里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一本叫做《妞妞》的书翻了好多遍,始终迷恋那个叫妞妞的孩子。迷恋那双猫眼一样澄清透明的眼睛,额头上化疗留下的蓝色印记,还有吃药时都会微笑的小嘴巴
此刻的我,希望自己是个孩子。
如果是个孩子,会不会告诉我爱的人,我有多爱他;会不会看着失去的人,坦白的道歉;会不会不化妆,带着自然的表情走在大街上,会不会掉转过头,回到我最最亲爱的家里;会不会……算了吧,我的高跟鞋暗示我,孩子,你,已经长大了。
是的,坐在这间屋子里的,是一个编故事的小女人,
元宵节,漫天的烟火把悠悠的幕布换成了不夜天。我确信世间有精灵,否则,怎会有如此靡颜腻理的地方。遗视凤凰小城的脸庞,轻灵的美近在眉睫。会在这样的夜里,一个人,思念我们俩。
暝暝中,一颗璀璨的启明星指引了我思念的方向。那个所谓爱情的东西,是会让人懂事的。
我坐在凤凰的石阶上,坐在夜空下,感觉真的累了。回到房里,找出了那个画着粉红色小鹿的本子,做一个深呼吸,静静的思念。一个人,思念我们俩。
太多的时候,拒绝想起这个用文字修饰生命的男人。然而今夜,可不可以不勇敢……
爱上他,也让我学会爱上爱。这个男子,使我渴望尘哀落定。我几乎宁愿自己不去探纠浮华背后的假象,不去弄清有多少的可能,多少的错过,超乎想象的宽容……当我面对他的时候,我了解,一切,都显得那么突兀,如此可笑。一直以来,我不能察觉,他,是那么爱我,把我当作骨骼机体中的肯綮。那个男人,一度恳求我,那时的我,早已麻木无觉,草草结束了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一模一样,就好象天上的太阳,如果太阳不见了,宇宙中的任何行星也无法带给我太阳所给予的一切。
离开他,太阳在哪里?它不见了。
我知道,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此刻,这个恶魔般诅咒的男子,在我生命的轮回中,化作乌有。
淡定的跳,而后是淡淡的顿挫,淡到最后,还是淡……
排挤孤单,有好多种方式,看老的电影,喝烈酒,交新的男朋友,抽够劲的烟,摔宝贝的花瓶,穿暴露的衣服,讲最下流的话……而我,选择了隐藏的最好的方式,只是把扬声器调到最大,带上耳麦,反复的听同一首歌,直至,什么也听不到。耳蜗的撕鸣,不可一世。掩盖的,却是身体左侧的灵魂。那里的疼,他再也不想知道了。
这一切都是我不好 是我不知道 只有真心留不住难得一个拥抱
就算眼泪 也是温柔的手铐 可是爱如果是求来得 我也不想要
是我不好 是我还忘不掉 心痛只能用时间来消耗
就算当初是我许了一个给不起我永远得人 就算是我不好……
我知道,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不想再去打扰,可还是不由的点了那个叫困了都头像,那个灰色的名字。我知道,现在的困了,离线。我在对话簿上打下一串串红色并且醒目的字:
还记得你告诉我,给我买牛奶,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可是你不知道,分手后,我不再喝牛奶了。
还记得你告诉我,从第一天起,你就决定,我们,是一辈子的事情。
可是现在,我不能确定,我这样的女子,是否能承受的起一辈子。
还记得你告诉我,12点会一个人在街上想我。
可是每晚的12点,我都不能入眠。
还记得你告诉我,睡前,怕忘记了我得样子。
可是睡前,我的手里,还会有你的照片,小时侯的那张。其实,我是喜欢孩子的。
还记得你告诉我,去和爸爸道歉,他爱你。
可是现在,有谁会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那么傻,背负了想你的责任,裹在被子里颤抖,有谁可以抱抱我。
那种疼,是不能停止的,在想你的时候,痛彻心扉。我努力的唤醒记忆,重复且尽力的去想我们一起走过的路。我会在今天想的彻底,天亮了,就该全部删除吧。
凤凰夜色寂寥,我会幻想你紧紧抱住我,吻我的唇,那一刻,我完完全全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再也不要和你分开。可是即便我修炼了佛家的醍醐,这一生,也不会等到那一天了。我明白,现在的你,恨我远远多余爱我。我甚至不敢肯定,在你那里,是否还存在给我的爱。
雁群划过长空,太阳不再躲在地平线之下,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如此淡定,神奇。
我双手合十,用仅剩的热情,祝福我爱的你“吉祥如意”。那一夜,是元宵节,一个团圆的日子。
合集了一路上的文字,断简残编,不知所言。而我,已无力再写下去,只想躲在某个街角,不让谁看到……
拿起电话,拨通了随随的号码,失声的哭了,哭了。
这么久,终于有勇气————哭了,哭了,哭了,哭了,哭了……
※ 尘埃落定(veromoda1984)发表于2004/04/15 22:21:09 来自Tom论坛 >> 飞沙走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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