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 |
一
“你!站住!”
我气急败坏的对他大喊。
可是他的身影依然摇晃着,一点一点的远去。最后在这样暧昧闷热的夜里消失。抑或是他也化成了这样暧昧闷热的空气。
我还在想象他的身影。那样桀骜的姿势。对我不屑一顾的桀骜的姿势。
我在路边蹲下来。觉得这样的夜色和这样的他都是对我的无限嘲弄。眼睛有着肿胀的感觉,像刚刚哭的倦了一样。可是我并没有流眼泪。眼泪是幼稚而愚蠢的。这个世界早已不相信眼泪。感觉在麻木着,然而又真真切切的是受到了伤害。
所以欲哭无泪。
二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将我扔在尴尬和惶恐里,他却自顾自的走了。
我只记得第一次。那还是在我们大一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的天空还有着透彻的阳光和宠爱的流云。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我只记得我的话音还没有落地。他就已经掉头离开。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第一次觉得午后充足的阳光灼热的让我出虚汗。
我甚至被他的率性和倔强打动。
然后我做的就是自我检讨。我觉得我不够理解他。
然后我向他道歉。
还有一次。我依稀记得是一个寒冷的晚上。我们迎着风。
他很大声的对我说,原来一切相聚只是为了离开。
我停下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瞪着他,想看一看他的眼神。是迷离的还是失落的。
可是我只看见冷漠的欲望。
他就带着这种眼神。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心无旁骛的听着风声。直到风把我脸上所有温热的表情和温热的液体都带走。
还有。那是在考试以后。
在食堂最高一层的餐厅里。我们并肩坐在吧台一样的小桌前。
我小心翼翼的问,听说你的西方经济学交了白卷,是不是真的。
他“倏”的站起来。转过身。走了。
我来不及看他脸上的表情。
我追出去,看见风把地上残落的叶子卷在半空中,有着和黄昏一样的颜色。
我冲到学生会的办公室找他,可是门开着,他却不在里面。
我拿出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不想听你说下去了。
接着电话里有的就只有忙音。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廊里橘色的灯光慵懒的打进来几缕,正好射在柜子班驳的霉点上。
地上堆着一大堆废弃的海报。拥挤着,象颓败的花朵。
我把脸靠近这些海报,向嗅一嗅是否还有颜料残败的芬芳。
可是突然就哭了起来。
三
2002年12月24日。我生平最难忘的一个平安夜。
晚上的史记课将在8点终结束。
我拿着一大堆东西走进教室,看见他,犹豫了一下,坐在他旁边。
他正在速写簿上画着什么。
“把你的期末论文给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
我把带着微微墨水香起的稿纸递给你。他依然没有抬头。
“圣诞快乐!”我谨小慎微的对他说。
他不响。
“圣诞快乐!”我又说了一遍。周围有人回过头来看我。
“外国人的节关中国人什么事。”这是他没有抬头的回答。
我闭上眼睛。吞下了所有我想倾吐出来的。我告诉自己,圣诞夜,不可以不开心。
然后一节课在混沌中结束。
我忽然站起来,大声的对他说:“圣诞快乐!”
周围很多想要离去的人显然对这一幕产生了兴趣,他们想知道这个娇娇怯怯的女孩在演绎什么故事。
他站起来,从速写簿上撕下一页纸放在我面前。背起书包,边走边说,“你的卡片我收到了,我向来讨厌外国人的节日。”
他摇摇晃晃的身影和他摇摇晃晃的声音一起穿过了教室那道门。
我却站在那里。屹立如一尊雕象。
人们都散去了。剩下孤独的我依然在这间教室充当这个圣诞节最大的笑料。
自取其辱。
活该。
我背着书包到处的游荡。失魂落魄。看校园小径上卿卿我我的情侣。看宿舍楼里色彩斑斓的灯光。看街的对面灯火阑珊的祥和。看天幕上浓重的墨兰色。我没有方向。漫无目的。耳边却胶着了一般,听不到任何声响。
就在这个没有欢呼没有祝福的圣诞夜里游走。
后来终于。我决定结束这样的没有任何意义的自虐。我决定给远方的朋友打电话。我向电话厅的方向走去。
可是。我在校门突兀的栏杆底下看见了哪个桀骜的身影。
我停下了。
然后我看见一个有着窈窕身材和飘逸长发的倩影翩然而至。
所有冷峻和桀骜都变的柔和起来了。
我的思想剩下一片空白。我转身去了体育场。
我风驰电掣的在体育场里奔跑。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跑了多少圈。我只听见风象要阻止我一样的振聋发聩的呼啸,还有心脏一声快过一声的警告。
我不再愿意懦弱的掉眼泪。
但是我需要发泄。
我在手机微弱的荧光下看他送给我的那副画。
这是他送给我的第一幅画。哼,送给我。
凌乱的铅笔线条构成了一株昏黄枯败的树。没有一片叶子,却有班驳的树影。影的颜色是涂鸦般的暗淡。有着破碎的流年一样撕裂的怆然。
没有署名。没有祝福。没有一句话。
只有纸的边缘那绽放的撕过的锯齿痕迹。还有这冷漠的颓然。
这一切的一切。我只看见两个字。
敷衍。
手机忽然急促的响起来。
12点了。
朋友们发来各式各样的祝福短信。我忽然无限的感激这些短信,至少还有人记得我。我还不是那么的孤独。
然后又是自嘲。一个敏感的灵魂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受到了很多祝福。然而她发出的只有一个。
外国人的节日和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这是她得到的唯一的答案。
如果说从前受到伤害的是我的感情的话,那么,这一次,是尊严。
四
我站起来。收起不堪的回忆,不愿意再躲在暗处。
我开始走,朝着明亮的方向。
黑夜亮起来。街灯璀璨,甚于星光。冰冷的繁华象是一场夜的盛筵,张开双眼迎接每一个投向它的孤独的人。
我走在这样的灯光里。怀疑今天的灯光是否还是一百多年前的灯光。爱迪生荧荧的灯火是为了照亮黑暗,那一盏灯想明眸一样闪亮而温暖,可是今天,这灯光却只有冰冷,喧闹,矫情,倨傲,冷漠。那浑然天成的明媚早已在横流的物欲里泯灭了,剩下的除了无视人类尊严的怜悯,就是嘲弄。
我就呼吸着这样的光亮。璀璨的星光已经变成了璀璨的伤口。也许,这样的尘埃一样的光能够让流动的血液凝固。
但我仍旧觉得很冷。我需要一个可以取暖的肩膀。
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
我还没有说出一个字。他就挂了电话。
我只是想告诉他我很冷。
看着模糊的街灯,忽然觉得所有的回忆都是异常噩梦。这些不堪的过去应该受到诅咒,包括美好。
因为我的影子在这个已经流逝的故事里是那么的卑微。
我的灵魂也应当站在高处。
我昂昂然的站起来。
顿悟为什么总来自这样的时刻。
五
一个上午的昏睡让我忘记了昨天夜里的孤独和寒冷。
醒来看见床头的风信子在对我微笑。
紧闭的床帘把一个狭小的空间密闭起来,虽然灰暗的颜色有点压抑,但是充满着安全感。
我开始觉得我的生命是饱满的。
可是手机却响了起来。我方才觉得头还有点隐隐约约的痛。
我接了电话。
“对不起,jj,昨天晚上我不知道是你打来的。我已经睡着了,所以……喂,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我错了,以前以前是你总宠着我才让我这么任性,以至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是相信我,我真的真的很在乎你,原谅我吧,在给我一次机会吧,喂,你怎么了,别哭……我知道你一定回原谅我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的话的确触碰着我内心深处一块柔软的地方。可是我无法从他的语气里扑捉到一丝心疼和悔恨。
我们之间曾经的默契,信任,宽容,迁就,理解,关爱……早已经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伤害流失了。
我无法说服自己再相信他的话。
也许只有当爱情流失的时候女人才会变的比较的聪明和理智。但是矛盾的是,她们也会变的冰冷而没有女人味。
我挂断了电话,没有说一个字。
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机会,只缺少赢得机会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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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_me |
Re:流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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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5 07: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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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心是珍贵的。不是用来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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