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圣人,所以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对我并没什么束缚力。我是一个凡人,我喜欢钱,也迫切地知道金钱匮乏给我带来的窘迫,别的不说,单只是脚上的一双袜子穿了一年又一年,因为囊中羞涩,总也舍不得换新的。如果我有钱的话总不至于如此吧?我也想过一些取之有道的方法,比如受贿,但我不是政府官员,没有人拉拢我腐败;比如坑蒙拐骗,但我一不经商、二没有黑社会背景,无从下手,既便下手,只怕还没看到金钱反倒先见着那副晶莹锃亮的白金手链了;再比如坐台,但我不是鸭子,既便是,也是一只笨鸭,钱没到手反而把全身的羽毛赔了个精光。所以别说“取之有道”,就是“无道”也不能对我的收入有所裨益。
那天和几个朋友到夜市喝酒,远远地过来一伙人,不由分说就对我们拉拉扯扯起来,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下搂住了我的一个朋友,一边拉着她走一边亲亲热热地说:“我认识你!”朋友一下子懵了,努力想了老半天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只是稀里糊涂地被她拉到一张桌子旁,并且被热情地摁在了凳子上。我们嘻嘻哈哈地在后边跟着,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去年也在此地,也是她,很热情地拉我们就餐,但不幸我们最后还是被别人拉走了,那时她很是有点不满。
她把我们一个个摁在凳子上,突然看见我,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地笑说:“我认识你——防疫站的傻小子!”
我也哈哈地笑了,我觉得这个称谓很有趣,傻就傻呗,还加上“防疫站”干什么!她仔细看了我一眼,又对朋友们说:“这几年显老了,那会儿我这兄弟漂亮着呢!”惹得朋友们一个劲儿地笑。
我们坐下,简单地点了几个菜,转眼的工夫她又出现在路边,时刻准备着自投罗网的食客们。
“弄不了她!”朋友一边喝酒一边指着她吃吃地笑。
“不发财才怪呢!”我也续了一句。
这时我突然省悟到一张八面玲珑的嘴也可以“取之有道”地挣钱,又不犯法,还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从兜里往外掏钱,多好——可惜我又没有这样的一张嘴,看样子让我挣大钱真是有点难为我了!
既然金钱与我无缘,我也就不再刻意地追求它,毕竟人生在世要追求的东西很多但精力却有限,要想有所得则必须有所失。二○○一年上网后我迷上了网络,凭我可怜的一点文学功底竟然也偷偷摸摸地干起了网络写手的勾当。我这个人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自己很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所以对自己殚精竭虑写出来的东西从不抱太大的希望,惟蔽帚自珍而已。我不大给人回帖——这对写手来说可能是个忌讳——但是我经常看别人的帖子,看多了由是知道居高不下的点击率并不都是回帖的缘故。知道自己的帖子不受欢迎多是因为写得不好,可是我又没有能力写出精品来,好在自己对这方面看得很清楚,也就不介意什么了。直到某天有网友突然给我留言,说是喜欢我的东西,这真把我吓了一跳,自己的东西被人喜欢实实地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但还是有点沾沾自喜。
我不知道我和文字到底结没结缘,最早的时候喜欢诗,除了读诗之外也试着写了一些各种体裁的诗歌,写多了便忘乎所以了,对自己的那些东西又自视甚高,陆续往《诗刊》、《星星诗刊》甚至《人民日报》等一些大刊物投了些稿子,但从没有回音,小刊物又不屑投。时间一长,投稿的积极性没有了,但仍是写,自己写、自己看,倒也自得其乐。上网后我发现自己的诗写得确实不怎么样,于是转而写起了散文。之所以写散文,主要是因为它的随意,可长可短、可深可浅,不象小说,谋篇布局费尽心机,一个疏忽便满盘皆输。这正是我喜欢散文的原因。
但喜欢归喜欢,我的散文迄今为止还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在网上的点击率也不高,好在我并没有把它当作正事,没指望过它能给我挣上多少多少钱,只是业余的消遣而已。那天在夜市,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我突然想,这么多的人,比我有钱的应该有的是,但看他们赤身露体、高谈阔论、满嘴流油、妈妈不离口,我竟然很有点瞧不起他们。可是我为什么要瞧不起他们?我有这个资格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变得傲慢了,虽然我的外表平和谦逊,但骨子里的傲气却与日俱增,我看不起一切让我看不起的人,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哪个级别的人物,只要我不喜欢,是不会和他太过交往的。有时候想,这是不是文学给我带来的负面影响,是不是就是常人所说的酸腐的味道?文学在提高一个人修养的同时也极易使他变得敏感起来,更能感受到一些普遍的、存在于市井之间的不好的甚至是野蛮的习性,也许这就是我瞧不起他们的原因吧?
喜欢上文学,并且时不时在网上发表一些文章,在物质上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收益,却让我变得高傲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现象,但我知道发财是和我无缘的了,我不能因为腐败而发财、不能因为坑人而发财、不能因为出卖色相而发财、不能因为这个那个而发财,我只能保守仅有的这一点爱好,看看书、写写字,管它发不发财,只要自己高兴了、痛快了,生活不再虚无,就行。
------------------------ 最浓郁的玫瑰往往出自最沉默的蓓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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