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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下雨 收藏:0 回复:0 点击:4899 发表时间: 2004.07.16 11:26:00

一个好故事(下)[转载]


  “你师母有神经病。”女孩不客气地说。
  
  我听完立刻瞪大了眼睛,问:“你说什么?”
  
  “干嘛那样看我,你师母没道理那样对我,你又不是她什么人。”
  
  “我告诉你!”我把她挽我胳膊的手甩开,厉声说:“我要再听到你说第二句我师母的不是,你就从我身边滚开!”
  
  “你这干嘛呀!”女孩见我口气严厉,立刻委顿了下来,“我随便说说,你干嘛生气呀!”
  
  “我警告你,如果想和我继续下去,有两点你要记住:第一,不许你说半句我师母不好;第二,你对我师母要像对我母亲那样。”
  
  “你怎么了?你师母怎么能和你母亲相比,她也不过是你导师的老婆而已,至于让你这么维护。我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看了女孩片刻,然后说:“看到没有?这条路一直通向大街,你一直往前走就会在路口找到站台,我就不送你了。再见吧!”说完我扭头走了。
  
  女孩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我走了二三十步远才反应过来,然后咚咚咚跑了过来把我追上。
  
  “你怎么了?”她把我的衣服拽住,“你这人怎么这样?”
  
  “没什么!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干嘛?干嘛?如果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我向你道歉,可你也不能就这样甩了我呀!你总得给人一个改正的机会吧!”
  
  我皱起了眉头,说:“没有什么机会不机会。我不想和你谈了,就这么简单!”
  
  “你这不是耍人玩吗?”女孩高声叫道。
  
  “没有什么玩不玩!不就是介绍对象吗?合就谈,不合就不谈,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多说?”
  
  “你什么意思?说甩我就甩我,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是吗?”我冷笑着点点头。“在我身上这种事就很容易。”说完我挣脱她的胳膊走了,片刻我听到她在我身后大骂:“流氓!骗子!”。
  
  
  
  朋友隔天给我打电话过来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说女孩托介绍人跑到他那里告了我一状,说我如何恶劣地羞辱了一个纯洁的姑娘,最后的意思是让我向女孩道歉,也许事情还可以挽回。
  
  我听了后很烦躁,我没想到自己无耻的行经还没有使女孩对我放弃希望,于是我给朋友说我现在学习很忙没有时间谈朋友,让他代我向女孩道歉,告诉她我对自己那种粗暴的态度很惭愧,希望她原谅,希望她能找个好伴侣。
  
  
  
  过了几天,师母把我叫到家里,第一句话就是向我道歉,然后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不到家里来了。
  
  我怎么能生师母的气呢?我在生我自己的气。我告诉师母没有到家里去的原因是我怕我的出现会重新挑起家里的争端。
  
  于是师母让我把女朋友再请来,并保证不再失态了。我磨蹭了半天只好告诉师母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师母听了后起先很惋惜,后来她就高兴了起来,似乎看到事情又有转机了,那一晚师母做了一桌菜,似乎是在庆祝什么。
  
  
  
  导师的书出版了,当我从朋友手里把样书拿来的时候,导师像小孩子一样兴奋,他一个劲说他出版书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后来当他看到样书上没有我的名字,立刻生气起来。
  
  “你的名字呢?”导师翻开书页找。
  
  “要我的名字干什么?”
  
  “那怎么行?书是我们合写的,应该有你的名字才对。”
  
  “不用,我在报社的时候出文章出得多了,上不上没关系。”
  
  “那不行!你给我改了。”导师很固执。
  
  “书都已经开始装订了,要改也晚了。”
  
  导师见事以至此,也没有话说,他唏嘘了一阵,感到对我有某种歉疚。
  
  其实我不想把我的名字列上去有我自己的原因,因为书中的观点并不符合我的思维,倒不是我不想借导师的名而沾光,而是我不想让人以为我是书中所表达的那种思想的人。
  
  
  
  此时已经到了三年级,陈芳和沈文凯的恋爱导致沈文凯最终选择了留校当老师,于是在所有人看来他们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对我来说,我也已经对得到陈芳的心不报任何幻想,我过去虽然信誓旦旦要得到陈芳的心,但在现实面前也只能低头认输,即便我仍然对她有万分喜爱,但也只是无望的幻想罢了。
  
  陈芳与家里的关系依然很紧张,尤其与师母的关系。师母只要有机会就劝导陈芳断绝与沈文凯的来往,但却使一对恋人更加亲密,有几次过节沈文凯勉为其难地到家里来看岳母大人,都闹得不欢而散。于是我这个角色在这种场合下非常难堪,陈芳和沈文凯非常恨我,认为我是罪魁祸首,这种认识逐渐在同学和系上造成个印象似乎是我在破坏一对真挚的恋人相爱,于是我的卑鄙无耻让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常常议论,幸好我是个不怕被人议论的人,否则这种舆论真会把我压垮。
  
  
  
  我现在已经开始准备毕业论文,按照惯例每个研究生要到外地去为毕业论文查找资料。我为了躲开是非之地,新学期一开始我就向导师要求外出查找资料,导师当然没有意见,但师母却死活不同意,她告诉我她怕我外出不是去找资料而是去找工作。其实师母的感觉真是很准确,我就是有这个目的,我认为摆脱这一切的最好办法就是毕业分配走得远远的,不再纠缠到这种令人烦恼的感情纠葛中去。于是我竭力使师母相信我不会到外地工作,直到我做了保证才打消了师母阻止我外出的念头。
  
  我在外跑了几个大城市,包括北京、天津、上海、南京、广州和深圳。资料没有查到多少,工作倒是敲定了一大堆,我与多家报社达成了初步意向,过了三个月我回来了。
  
  我下了车就立刻直奔导师家,我有家里的钥匙,当我进家后没见到一个人。到了晚上,才见到陈芳回来,她一进家门看到我后立刻像见了仇人似的怒火中烧。
  
  “你现在满意了吧!你现在满意了吧!”她冲我大喊。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满意了?”我诧异地问。
  
  “你别装洋算了!你干的好事你不知道?”
  
  “我干什么了?你真是莫名其妙。”
  
  “你到我家来干嘛?你给我滚。”
  
  “哎!你说话客气点!”我恼怒起来,“这个家不是你陈芳一个人的,也不是你陈芳说让我走我就走的,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导师和师母,你就是八抬大轿我也不再会进这个门。”
  
  “你还配提我妈!你知道不知道我妈现在被你气到医院里了。”说着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什么?师母住院了。”我像头上挨了一闷棍感到思维混乱,“师母在哪家医院?”
  
  “你滚!我不许你接近我妈!”陈芳流着泪向我大喊。
  
  我此时急了,上前抓住陈芳,“你乖乖告诉我,师母住在哪里?”
  
  “你滚!”陈芳从我手中挣脱出来,“我不许你再踏进我家一步。”
  
  “放狗屁!”我狂怒地骂道,“你算什么?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我做这做那?好好看看你这泼妇样,你以为我还对你感兴趣?要不是因为导师和师母,我一分钟都不愿在这里待。你不就是要急着嫁给沈文凯吗?你嫁呀,我早就劝师母同意你们的婚事。所以我告诉你,不要认为我还对你有什么好感,就我的条件,找一个比你好百倍的随随便便。”我说完摔门走了出去。
  
  我在楼下给系上的老师打了电话,了解到师母住的医院,然后立刻打出租赶了去。
  
  在医院我见到了导师和师母,导师此时正陪着师母聊天。当我进去后,师母立刻就看到了我,她眼睛里透出极度兴奋的神采,连连说:“海涛回来了!海涛回来了!”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手舞足蹈。
  
  我急忙跑上前抓住了师母的手,此时我立刻感到自己被母亲的关怀所笼罩。
  
  师母把我头推在自己面前,看了我很久,似乎在欣赏一件宝贝。
  
  “你什么时候回来?”师母摸着我的头问。
  
  “下午到的。”
  
  “那你怎么才来?”
  
  “我才知道你病了!”
  
  师母对我点点头,笑了,眼神中充满慈爱,她急忙把桌上的苹果塞在我手里,“来!吃苹果。”
  
  我接过来,丝毫没有推让,此时对我来说这个苹果就是母亲对我的祝福。
  
  后来我从导师的嘴里知道师母得的是胃癌。这消息对我如晴天霹雳,因为我母亲是肝癌去世的,因而我一听到癌症就打哆嗦,没想到师母也得了癌症,这让我真难以理解自己命运的怪谲。难道我是个不祥的人吗?我问自己,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酷呢?当我终于找到母爱的时候就又被可恶的疾病所追杀。不!决不能让这个可恶的病魔夺去师母的生命,我要证明世界上不是人人都会向命运低头的。于是我开始了活动,靠我的关系,于是我把师母转到一家有名的医院,找到有名的大夫来治疗。
  
  此时的我学业也扔到一边去了,每天除了陪在师母的病床前,就是睡觉。后来师母知道了我的状况,硬逼着我回去写论文,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每天拿着笔记本电脑到病房写论文,只要我在病房,师母就笑声不断,她配合治疗的精神就大增。这期间陈芳也陪师母,但常常和师母吵架,主要还是因为陈芳的婚事,每次这种矛盾发生的时候,我就烦恼地要命。有一天我把陈芳在医院走廊里揪住。
  
  “你能不能不和一个病人计较?师母现在这样,你即便要和沈文凯结婚也不要非在这种时候。再说你和沈文凯的事是你们的私事,没有必要非要师母同意,你们偷偷开了介绍信领个证就完了,何必非要折磨师母。你明知道师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还非要这样为难她。”
  
  “我也不想这样!沈文凯说如果我妈不同意他觉得自己没面子,所以——”陈芳嘟囔着说。
  
  “沈文凯是个王八蛋!你也是王八蛋?现在这时候了还讲什么面子。师母的病有多严重你知道吗?如果这次手术不成功师母的命就没了。你他妈是不是她女儿?难道你和那个王八蛋的婚事就比一个人的命重要?”
  
  陈芳被我骂得羞红了脸,感到自己的确有些过分。
  
  “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不就是要结婚吗?我有朋友在街道办事处,你快去和沈文凯照张结婚证用的合影,我帮你们把结婚证开出来。但我可告诉你,这事不能让师母知道,如果事情传出来要了师母的命我可和你没完,你也知道我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要收拾你和沈文凯可是随随便便。听见了没有!”
  
  “我没——”陈芳想要辩解。
  
  “算了!别给我再解释了。你是什么样我也看明白了,我现在巴不得你赶快嫁给那个王八蛋。”说完我丢下在过道里发傻的陈芳回到病房。
  
  
  
  没过几天陈芳就拿着照片来找我,我给一个开公司的朋友挂了电话,让他以他们单位的名义开出证明,我带着陈芳和沈文凯找到我在街道办事处的朋友,让他协助领了结婚证。
  
  这件事后,陈芳改变了对我态度,她似乎明白我的确是真心关心师母而不是对她有企图。
  
  陈芳领结婚证的事在学校里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我知道了,导师和师母丝毫不知道自己女儿背着他们干的事。
  
  过了一星期,师母被推进了手术室。我在师母被推出病房之前,一直拉着师母的手,那一刻师母慈祥地看着我,我眼泪流了下来,师母却用微笑安慰我。此时那些周围的护士都被感动了,她们难以理解怎么会有这样一对看似母子却丝毫没有母子名分的人会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我在手术室外焦急地度步,直直等了五个钟头,最后师母被推了出来,于是我立刻问大夫情况,大夫告诉我情况很好,让我放心。
  
  可我一点都放心不下,我母亲动完手术后医生也是这样安慰我,我知道癌症手术很难立刻就判断手术是否成功,于是在师母恢复的日子里我总是在焦躁不安中度过。过了一个月后,当师母出院的时候,我才稍稍放心下来。
  
  师母回到家后,我因为要准备论文,到家去的时间就比以前少了,我每天要在图书馆和资料室度过。这样的日子没有多久,师母就让导师喊我,导师现在对我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他在别人面前直呼我海涛,丝毫不避讳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一天在饭桌前,师母问起我的工作,问我怎么打算,我故意说自己没有想好。于是师母让我留校当老师,我立刻表示不行,我告诉师母我不是当老师的料,告诉师母我是个喜欢东游西荡的人,干新闻工作是我最喜欢的职业。
  
  师母当然不能在这方面强求我,但她希望我留在本市,话中暗示她要不惜一切代价让我当她的女婿。
  
  我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法律上陈芳已经是沈文凯的妻子,即便她们还没有举行婚礼,但世俗的仪式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障碍呢?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说工作的事要等毕业的时候才有结果,让师母不要操心。
  
  陈芳因为对我改变了态度,自然在师母的眼里感到我们的关系有了进展,看到我们时常说笑,毫无拘束的样子以为我们已经相互喜爱了。师母的心情比以前愉快多了,身体恢复得很快,过了三个月她基本恢复了。现在师母每天要进六餐,这是因为胃被切除了一大块的缘故。师母和陈芳的关系完全恢复正常,这母女俩再没有了敌视,师母此时训练陈芳操持家务有很大的瘾头,她似乎认为女儿应该做好嫁给我的前期准备。
  
  我此时心里很苦闷,我一方面要哄师母高兴,另一方面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而痛苦。陈芳越像个家庭主妇,我越觉得自己是替别人做嫁裳。
  
  此时我开始期盼这种日子能尽快结束,我盼望毕业的一天早点到来,我好离开这个令我伤心的地方,尽管我不愿意离开这里,但理智告诉我,只有离开这个家我才能解脱这种痛苦。
  
  快要毕业的时候,我接到深圳一家报社同意接收我的通知,于是我决定到那里去,因为那是距离这里最远的城市。
  
  但这个消息我一直给师母封锁着,我不想让师母知道我很快就要离开她了。
  
  毕业的那天,我穿上硕士服,戴着硕士帽出现在师母面前。师母那一刻看我,眼神非常激动,她把我端详了很久,然后落泪了,她告诉我她终于看到自己儿子有出息了。
  
  就在我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知道事情不能再隐瞒了,于是告诉师母我要到深圳去了,我工作联系在那里。
  
  师母听了后非常吃惊,她抓住我的胳膊质问我:“你不是说工作联系在原单位了吗?”
  
  我于是开始撒我早已编好的谎,我告诉师母原单位原来是同意要我,但现在人员超编,临时改变了主意,我只好随便找了现在这家单位。
  
  于是师母不干了,她开始大闹了起来,说我骗了她。导师在前几天知道我这个决定,他已经被我说服了,陈芳自然希望我走得越远越好。于是他们都开始劝解师母,从对我的前途出发,这种选择是最好的。最后师母只好认命,她流着泪给我准备第二天带的东西,那种真挚连希望我早早离开的陈芳也感到难过,最后师母把我和陈芳叫到一起。
  
  “我最大心愿就是看到你能和海涛在一起生活。”她对陈芳说,“我知道你现在认为妈固执,要把海涛和你硬拉在一起。我告诉你,妈看人是不会错的,海涛是你这辈子最合适的人,如果你让海涛跑了,你会后悔一辈子。海涛喜欢你,他是因为你才考了你爸的研究生,这个世上没有几个年轻人会有这种决心。海涛聪明、能干、有事业心,对你真心实意,你不要因为海涛过去在社会上浪荡就认为他不好,其实一个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你妈最看不起那种油头粉脸的男人,你将来的幸福是要靠自己的男人,所以你要是在婚姻上走错了一步,那你可能就把一生都毁了。”然后师母冲着我说:“海涛,你要走了,我知道留不住你,你是要闯大事业的人,这一点我应该理解,如果你真是听了我的话留在芳芳身边我虽然心里高兴,但我会看不起你。你到深圳后,我希望你能记住我这个师母在想你,像想儿子那样想你,还有你千万不能辜负芳芳,她这辈子的幸福就在你身上了。你去了后要时常给家里打电话,只要有机会就来看看我们,我希望你在深圳稳定后就抽时间回来把你和芳芳的事办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成了我的女婿,我真想抱抱我的外孙子。”
  
  我简直无法不被师母的话打动,虽然我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但在这种真挚的情感诉说下我如何能控制住自己,我想哭又想笑,我知道师母所期盼的东西永远不会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这对这样一个伟大的母亲来说如何不是一个惨痛的事情呢!我永远成不了她的女婿,只能做她的干儿子,我倒万分希望能成为她的女婿,但现实就是现实,我此时只能安慰我的这位母亲,我只能用谎言和欺骗来蒙蔽她。
  
  陈芳此时也被母亲的话所打动,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如果说她此时有谴责的话,她身上的谴责要比我更深重一些,我想她现在感觉到母亲反对她婚姻的选择是为了她幸福的缘故,即便她此时并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误,但至少让她认识到自己的母亲是爱她的。
  
  
  
  第二天到火车站送我的人中除了师母一家外还有我那些狐朋狗友,我事先给他们打过招呼,不要惊吓了师母一家,而师母似乎很愿意接受他们,她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于是两拨人聚在了一起。我把我一个最好的朋友拉到一边对他说:“我师母就是我母亲,以后只要我师母求到你的事希望你尽力帮忙。”我朋友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临上车了,我竭力使自己露出微笑,向送我的人告别,然后进了车厢。我在窗户上向他们招手,我看到师母和导师流泪了,最让我意外的是陈芳似乎也流出了眼泪。真有意思,我心里想,这个小丫头也会流泪,真不可思议。
  
  火车启动了,一切都要过去,代表我过去六年生活的城市将在我的眼底消失,那些我喜欢的、我爱的人也将消失,也许生活中的纷扰会重新在我的眼前展现,但那会是什么呢?我不知道,管它呢!属于自己的没有人会夺走,不属于自己的你再争取又有什么用呢?
  
  
  
  到了深圳后,我开始了繁忙的工作,这座城市立刻带给我全新的感觉,我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我此时对工作充满了热情和活力。
  
  我按照师母的嘱咐给家里打电话,谈我的工作。师母似乎除了关心我的工作外更关心我和陈芳所谓的婚事。我起先对师母没有明了事情的原委不感奇怪,但过了半年后,师母依然催我回去办婚事就让我感到蹊跷。于是我破天荒给陈芳打了电话。
  
  “你怎么回事?”我开口就问。“你怎么还没有把事情告诉师母?”
  
  陈芳犹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我妈的病又犯了,医生说我妈没有多少日子了,让我妈在家里静养,也许能活得长一些。”
  
  我听了后头翁地大了起来,我怎么也想不到师母会在短短半年就成了这个样子。我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去看她,此时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我干这件事。我向社长请假,社长听我说是看我师母,自然不给我批假,我哪能管那么多,于是和社长吵翻了,递了辞职报告坐飞机赶了回去。
  
  师母仅仅半年就发生了很大变化,我离开时气色饱满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不堪,身体瘦了很大一圈。当我出乎任何人意料出现时,师母激动得嘴唇都发抖了。
  
  “海涛,你终于回来了。”师母躺在床上兴奋不已。
  
  “妈!我回来了。”此时我只有这种称呼才能表达对她的热爱。
  
  “回来好!回来好!你让我想死了。”
  
  导师此时也乐得在一边呵呵直笑,陈芳也被感动了,她看我的眼神和过去有了很大的区别。
  
  “你回来是和芳芳结婚的吧!”师母问。
  
  我怎么说呢?我不知怎样说,于是只是笑,只是用温情来安慰这个老人。
  
  
  
  “师母怎么会这样?”我单独和陈芳在一起的时候问,“手术不是做得很成功吗?”
  
  “和手术没关系,医生说这次是其它组织病变。”
  
  “其它组织病变,真他妈没道理!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呢?总不能就这样熬着呀!”
  
  “医生说没办法了!癌已经扩散了。”
  
  “扩散了!”我听了后头发晕,这是对一个癌症病人的死亡判决书啊!
  
  不行!我决不能让我母亲曾发生过的事情重新发生在我师母身上。我心里暗想,总会有什么办法,我就不相信命运会两次夺走我的母亲。
  
  第二天,我就去找上次给我师母开刀的医生,医生见我后向我表示同情,“相信奇迹吧!你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它了。就我所知癌症病人在这种情况下并不是都走向死亡的,有些人就出现了奇迹。我给你介绍几个病人,他们就在你师母这种情况下同癌症斗争了多年,甚至有人还战胜了它。你可以向他们请教请教,也许对你有些帮助。”
  
  我拿到地址后立刻前往,我见到了一个与癌症斗争了十年的中年人,他原本会在十年前死亡,但最后他竟然活了下来,而且感觉就像从没有生病一样。他告诉我三点,第一是饮食,一定要素食,不能吃荤;第二要有良好的心情,不能操心,不能有烦心事;第三要适当锻炼,做做气功。
  
  于是我立刻跑回去给师母进行治疗。我让陈芳在小房间给我支张床,住在导师家里,就像我是这个家的人一样。我告诉陈芳断绝给师母一切荤菜,只有水果蔬菜和豆类,然后把那位活了十年的患者请到家来给师母教气功,另外我答应师母不再回深圳,直到她恢复为止。
  
  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医生说的奇迹竟然出现了,师母的身体一天天开始恢复,我不知道在我采取的措施中哪些起了作用,这些对我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治疗有了疗效,我看到了希望。
  
  有一天,我在陪师母聊天的时候,师母告诉我她心中的感受,她说我上了火车离开的那天,她晚上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掉到了冰窟窿,四周一片漆黑,梦醒了以后就感到身体不舒服了,从那天开始她就一天比一天差,最后到医院检查是病情复发了。而奇怪的是,当我回来的那天,她又做了个梦,她觉得自己像是在火炉子里,身体非常热,醒来后出了身大汗,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我不知道师母究竟是在暗示我不要离开家的意义,还是真有其事,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师母的确对我有某种依赖,这就足以有理由让我不能随便离开这个家。
  
  于是我有了长期在家里住下去的打算,我找到原来的报社,告诉我的情况,社长以前和我关系不错,现在也给我面子,于是我又到报社上班。从此我就把师母家当成了自己的家。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师母催我和陈芳办事,这事把我愁得直挠头。我不断找借口来拖延,比如说等她病好以后,要么说现在还没有房子等等,然而最终事情不能就这样隐瞒下去,师母开始怀疑我对陈芳是否真诚。
  
  于是我只好去找陈芳。
  
  “你能不能和我照张结婚照?”我说。
  
  “干什么?”陈芳奇怪地问。
  
  “师母对我们的事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照个结婚照,我去找朋友做个假结婚证把师母哄骗一下,否则我们过不了这一关。”
  
  “行!什么时候去?”陈芳异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这种爽快使我惊讶,“你——同意了?”我诧异地问。
  
  “我干嘛不同意?又不是和你真结婚!”她说。
  
  于是下午我们到照相馆照了张两寸的合影。
  
  我找了朋友三天后就把假证件拿了过来。假证件显然很粗糙,但哄骗师母是足够了。
  
  于是我和陈芳商量好后,在晚上把假结婚证拿了出来,师母见了后高兴极了,她的兴奋比我预料的还要强烈,在她的眼里我终于合理合法地成了这个家庭中的一员。
  
  “你们现在是夫妻了!”师母拉着我和陈芳的手,“你们以后要好好待对方,好好过一辈子!”
  
  我不知道陈芳是什么感觉,总之我是很感动,但感动之余又觉得遗憾,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导师和师母相信我们是真真的夫妻,而在法律上我们什么都不是。
  
  “你们想什么时候办事?”师母问我。
  
  “办事就免了吧!”我说,“现在不兴大操大办。”
  
  “那不行!”师母说,“起码芳芳和你应该到你们家去,在你们家请几桌客人,我们这也要请些同事邻居,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哪能这么悄悄就完事。”
  
  “妈!我和芳芳商量好了,事情简办。我们和爸妈一起到高级餐厅吃一顿就算了,不必要找别人,我们不喜欢把事情搞得太张扬。”我解释说。
  
  “什么张扬?我又不是请多少人,就几个同事、邻居。”
  
  “这样吧!”我看师母要把事情搞糟,于是换了种办法。“我和芳芳去旅行结婚,这样我们玩得愉快,也不用惊动什么人,你看怎么样?”
  
  “旅行结婚倒也可以,但这请客——”
  
  “妈!你就不要再强求我们了,我们年轻人总得有点自主权吧!”我故意用埋怨的语气说,生怕师母继续固执下去。
  
  “那好吧!妈也就不强求你们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我看了陈芳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于是继续说:“就到学校放假吧!这样芳芳有了假期,事情就方便了。”
  
  “好!那就这样定了。”
  
  
  
  两个月后,学校放了假,师母认为我们上路的时候到了。一天,师母拿出了存折,把我和陈芳叫了过去。
  
  “海涛,芳芳,这是我和你爸的存折,上面有五万块钱,这是我和你爸给你们结婚用的钱,你们收下。明天你们就去买票,去哪里你们自己定,我知道你们不愿我管得太多,所以你们一定要计划好,这些钱我想你们一定够用了,再多我也拿不出来。”
  
  我笑了起来,“妈!你可能不知道你女婿有多少钱吧!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在银行有十几万存款,我和芳芳出去根本就不缺钱花。”
  
  “我知道你有钱,但你的钱是你的钱,我这是给你们结婚的钱,性质不一样。”
  
  “妈!可我们出去根本花不了五万块钱,你给我们几千块钱就行了。”
  
  “我没说让你们这次出去全花了,你们回来不置结婚用的东西吗?你真是不长脑子!”师母骂我。
  
  “那怎么办?芳芳,你就拿着吧!”我用眼睛示意陈芳,陈芳领会了我的意图,于是把存折收了下来。
  
  
  
  第二天我去车站买票,陈芳去给沈文凯做思想工作,据陈芳讲沈文凯对我们这样糊弄师母很不舒服,他觉得事情太过分了些,但鉴于师母的病情,他也不得不让步。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陈芳把我叫出去,在楼下我见到沈文凯。他见了我后,当着陈芳的面对我很郑重地说:“你们这次出去目的就是为了糊弄芳芳的妈,所以你们之间要保持绝对距离,决不允许你对芳芳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我很可笑沈文凯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于是我讥笑着说:“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明天你也来参加旅行啊!我就算陪你们旅行结婚了。”
  
  沈文凯听出我话中的讥讽,有点狼狈,他急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绝对相信芳芳,当然对你也放心。那我就不多说了,希望你们快去快回。”沈文凯说完把陈芳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我则快步上了楼。
  
  第二天上午,我和陈芳就上了东去的火车。
  
  
  
  陈芳一路上并不开心,她对我有戒心,我为了避嫌就远远地躲开她,没事不主动找她说话。对于我这样一个在江湖上有过经历的人,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寂寞的。于是很快我就认识了一帮旅途中的朋友,我们一起打牌、喝酒、闲侃,快乐得不亦乐乎。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我走到自己的铺位,看到陈芳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
  
  “下来吧!到吃饭时间了。”我说。
  
  “你去吧!我不饿。”
  
  “不饿就算了。”我从放在铺位上的外套里拿出钱包,装在裤子口袋,然后一个人到餐车去了。
  
  我一个人在餐车吃了顿饱饭,提了两瓶白酒回来,我找到刚才的几个路友,打开酒喝了起来。
  
  我们连喝带侃直到晚上熄灯。当我回到铺位时我已经有些晕晕忽忽,于是鞋也没脱就上了床。我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早起人的说话声把我吵醒,我睁开眼发现太阳已经射进了车窗。我四周看了看,发现陈芳一个人坐在铺位上发呆。
  
  我坐了起来,把发呆的陈芳给惊了一下。
  
  “你醒了?”她问。
  
  “对——”我拖着长长的口音说。我想要下床才发现自己的鞋整齐地放在床下。
  
  “你昨天没有脱鞋就上床了。”陈芳对我冷冷地说。
  
  “是吗?”我看看自己的脚,“你——脱了我的鞋?”我问。
  
  她点点头,然后把脸转向窗外。
  
  “那谢谢你了!”我随口道了声谢,然后把鞋穿上拿起自己的牙缸和毛巾去洗脸。过了十分钟我回来了,发现我的床铺已经被收拾好了。
  
  “你收拾的?”我问。
  
  “对!”陈芳一动不动地回答,依然看着窗外。
  
  “我又得谢谢你!”我嘟囔着,然后拿起放在台子上的烟。
  
  “你又要抽烟?”陈芳问。
  
  “你怎么这么罗嗦?”我没好气地问。“我抽烟碍你了吗?”
  
  “你别在这抽!”
  
  “我还不知道不在这抽?三岁小孩都知道空调车不能在车厢里吸烟。”我说完拿着烟走了。
  
  我在车厢连接处,靠在墙上吸烟,看田野的风景,早晨太阳的光线把整个大地投射成一片金色,我感到很舒服。
  
  当把手中烟抽完后,我回到铺位,然后躺下,我开始沉思。
  
  “你在想什么?”陈芳突然问。
  
  “我在想我自己。”
  
  “自己有什么好想的?”
  
  我轻声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真实的。”我说。
  
  “什么?你这是什么谬论?难道除自己以外其它就不真实了吗?”
  
  “真实存在于感知!我感觉不到的东西,或者即便我能感觉到的东西也不能让我完全认识它的存在性,对我来说我只能知道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其它我就不知道了。”
  
  “也许你自己都可能是不真实的。”陈芳用讥讽的口气反驳我。
  
  “也许吧!但我相信笛卡儿的话‘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是什么意思?”
  
  “这是笛卡儿的一个重要命题,在他看来是一条真理。笛卡儿首先怀疑一切事物存在的真实性,比如说吃饭、穿衣等等一切在普通人看来很平常的事情。对他来说人类的活动在思维中的表达可分为现实和梦境,然而这两种的真实性是不同的,前者是真实的,而后者是不真实的,但对一个人来说,思维究竟能够明确地知道自己所感觉到的事物究竟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中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在做梦的时候会认为自己感知到的东西是不真实的,他不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只有当他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是梦中的东西,是不真实的。所以笛卡儿怀疑一切事物的真实性,这个假设在笛卡儿看来是可以成立的。于是真实和不真实就没有了绝对意义,因为没有人能确切地说他不是在做梦。但有一个命题是不能被怀疑的,那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即‘我思故我在’,因为一个人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中都不能否认自己在感知和思索,于是只要一个人在感知和思索那么他就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这种能力。明白了吗?”我问。
  
  陈芳听懂了,她似乎没有了刚才的傲慢,“没想到你竟然也懂得哲学。”
  
  “你没想到的东西还多得很呢?”我讥讽了她一句然后不再理她。
  
  过了片刻,她突然又问我:“你为何是个两面人?”
  
  “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何是个两面人?”
  
  “你什么意思?”
  
  “你有两种性格,一种放荡、无耻,一种善良、可爱。”
  
  “你终于认识到这一点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觉醒。”我说话的时候头枕在双手上,依旧瞪着眼沉思。
  
  “其实我早就认识到了。”
  
  “是吗?这很好。你还不是个不可救药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问。
  
  “意思很浅显,你应该明白。”
  
  “你是说我以前看错了你吗?”
  
  “不仅仅对我,你对所有人的看法都是如此。”
  
  “什么意思?”
  
  “意思自己去猜!”我恼怒地说。
  
  陈芳沉默了片刻,她感到我心中的烦恼。
  
  “你很恨我对吗?”她又开口。
  
  “也许恨,也许不恨。”我说。
  
  “我知道自己对你冷酷了些。”她叹息道。
  
  “也许冷酷,也许不冷酷。”
  
  “你其实——怎么说呢?是个好人。”她低声说。
  
  “你是不是把你的婆婆嘴闭一闭。”我大声说,“让我安静一会。”
  
  她被我的话惊得呆住了,瞪着我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垂下了头。
  
  
  
  中午,我依然趟在床上,脑子里乱得很。我闭上眼想睡觉,但死活睡不着,于是我又跑到车厢门口去吸烟,我在门口呆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然后才回到铺位。
  
  “我给你买了饭!”陈芳指着桌上的盒饭对我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把盒饭翻开,看了一眼骂道,“扔了吧!我去餐厅吃饭。”说完我摸摸裤兜里的钱包,然后去了餐厅,从餐厅回来我又拿了两瓶白酒。
  
  “喝酒!喝酒!”我找到昨天的路友,把他们从床上敲起来,“大中午睡什么觉?起来喝酒!”
  
  “还喝呀!我昨天的酒还没醒呢!”一个被我放翻的路友嘟囔。
  
  “看你那熊样!”我说,“你怕是三十晚上的酒还没醒吧!”
  
  最后在我的督促下,昨天的酒友又开始喝酒闲侃,后来放倒了一个,酒就没了。于是我又跑到餐厅买了两瓶,两瓶喝了有一半,又有两个被放倒了,此时我也感觉有些难受,但还觉得瘾没够,于是又喝了最后一瓶,此时我才感到自己喝多了,有想呕吐的感觉,于是立刻跑到厕所,我吐了厕所一地,出来后我洗了手、洗了脸,然后回到自己的铺位,这次我勉强把鞋脱了后才上床,一会我就呼呼大睡。
  
  我睡了多长时间自己也不知道,当我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看了看表,正是晚上九点多钟,我坐了起来,感到自己很饿。于是我又跑到餐厅,吃完饭后我又提了两瓶酒回来了,这次我到车厢里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喊:“杀手又来了!快跑。”于是我看到那些酒友争先恐后朝硬座车厢的方向跑掉了,当我想要找剩下的人时,只找到下午喝倒了还没醒的人,也许是装睡,总之反正是躺在床上怎么叫都不醒。看来我没有可以舒心的朋友了,于是我懊丧地回到铺位,躺在床上,一个人打开酒瓶独自喝闷酒。
  
  突然一只手把我的酒瓶夺走了,当我反应过来时发现桌上的一瓶也没了,我看到陈芳拿着酒瓶咚咚咚向车厢门口跑,我起先还没明白怎么会事,后来才知道她去扔我的酒,于是我立刻穿鞋追了过去。
  
  但已经晚了,当我抓住她的时候,她已经把酒扔进厕所的下水口。
  
  “你他妈这是干嘛?”我粗暴地抓住她质问。
  
  “我让你喝!我看你怎么喝?”她愤怒地说。
  
  “哎!你什么意思?我们可是有约定的,我不干涉你的事,你也不干涉我的事。你怎么出尔反尔?”
  
  “我见不得你喝个烂醉!”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说。
  
  “我喝酒干你屁事?我愿意,你要是看不惯可以睡觉嘛!我又没有吵闹你,你干嘛这么霸道?”我在她背后说,但她头也不回进了自己的隔间,于是我赶了过去,发现她一个人爬在桌子上哭。
  
  我此时心里烦透了,本来是要讨个公道,见她这样我也就打消了这个打算。好吧!喝酒不行,抽烟总可以吧。于是我把桌上的烟拿起跑到门口去抽烟。
  
  一会,我面前出现一个人,我发现是陈芳。
  
  “把烟给我!”她命令我。
  
  “你识相点行不行?”我瞪着眼对她说,“你这人是给鼻子上脸!”
  
  “把烟给我!”她口气愈加强硬。
  
  我叹了口气对她摇摇头,“你是不是非要和我抬杠?”
  
  “你把烟给我!”她似乎一点都不动摇。
  
  “你想干嘛?”我凶狠地问。
  
  “你把烟给我——”这次她拖长了口音,似乎非要让我屈服不可。
  
  我没有继续和她无聊的心境,于是转过身不再看她。片刻她突然把我的胳膊抓住,然后伸手来抢我手中的烟盒,我没有防备她这一手,烟盒被她一把抓在手里。
  
  “你给我!”我厉声道。
  
  “我给你!”她突然把烟盒扔在地上然后用脚踩,嘴里还不住唠叨,“我让你抽!我让你抽!”
  
  我上前一下就把她的脖子卡住了,此时我真想卡死她。她被我卡得喘不过气来,手在空中乱划拉,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也就在同时我突然冷静了下来,手立刻松开,要不是我那一刻突然恢复理智,当时真要出大事。
  
  她被我松开后立刻弯下身子大口大口喘粗气,不断咳嗽。我见她没有大碍,于是没去管她怎么样,自己回到铺位上躺了下来。
  
  过了片刻,她回来了,然后静悄悄地爬上自己的铺位,一声不响地上了床。
  
  一阵我翻了个身头朝里睡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我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脖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难受地要命,我醒了过来,立刻明白是有人在卡我脖子,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卡我的人推开,我听到“咚”的一声,接着一个女人“啊”的叫声,那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但在寂静的夜里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我上前抓住了卡我的人,立刻我意识到是个女人,因为我抓住女人的长发。我知道她是谁。
  
  “你想干什么?”我低声问。
  
  “我想杀了你!”陈芳用令人恐怖的语气恶狠狠地说。
  
  “不要再闹了!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
  
  “你到底要我怎样?”
  
  “让我把你卡个够!”她霸道地说。
  
  “你刚才还没够吗?”
  
  “我才刚卡你。”
  
  “好!好!你卡吧!我支着。”于是我松了她的手。我以为她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动我,但没想到她立刻向我的脖子发起进攻,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行为可耻。
  
  我感觉到她对我施加的愤怒的力量,她卡我毫不手软,我努力坚持希望她能住手,但她似乎没有要住手的意思,似乎真要把我置于死地,我最终不能忍受了,猛地推开了她,然后大口大口喘粗气,我觉得自己的心脏蹦蹦乱跳,似乎要冲出胸膛。
  
  她被我推开后没有再试图上前,她似乎达到了报复的目的,然后上了自己的铺位睡觉去了。自此后,我再也没有睡着,我担心她会乘我睡着再来袭击我,于是我睁着眼熬到天亮。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然后坐在走廊边的座位上看着呼呼大睡的陈芳发呆,我此时在寻思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真让我难以理解,这还是个女人吗?我问自己,我看她昨晚的举动更像个疯子。
  
  我一直看着熟睡中的陈芳,我说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恨她还是爱她。在过去四年的日子里,我的命运似乎和这样一个女人联系在一起,我总是被她所左右,我命运的改变就是从她开始的,这四年对我来说是一个梦,她四年中和我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却在心中是如此遥远,我用自己生命中四年时光追逐一个虚幻,此时似乎是梦的结束。
  
  快中午的时候我把她叫醒了。
  
  “起来!快到南京了。”我在她身边大声说。
  
  她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没有睡醒。“我还没睡醒!让我再睡一会。”她嘟囔着说。
  
  “不能再睡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列车员已经开始收拾床铺了。”
  
  她又眯了片刻,然后爬了起来,此时的她头发凌乱,睡眼稀松。她穿上鞋然后拿了牙具毛巾去梳洗,过了片刻她回来,此时她似乎精神好了一些,走过来的时候还冲我笑了笑。
  
  我此时的脸孔一定非常僵硬,我冷眼看她收拾东西,内心很空洞。
  
  她感到自己的包太多,想要把自己的背包塞进另一个大包中,但似乎很费劲。
  
  “帮我一下!”她望着我说。
  
  我扫了她一眼,转过头没有理她。
  
  她似乎明白了我对她的冷漠,不再要求我,自己一个人努力与包做斗争,然而她却无法战胜物质的容积限制,脸涨得通红也没有解决问题。但她是个不愿承认失败的女人,此时她似乎要和包怄气非要打破自然规律。
  
  “什么破包!”她朝地上的包踢了两脚后气喘吁吁地坐在床沿上盯着包发呆。
  
  我起身走了过去,把她的包打开,检查里面的东西,我发现她带了不少饮料、方便面,还有一些零食。于是我把饮料掏了出来,扔在桌子上,然后把她的背包塞了进去,把拉链拉上。
  
  她看着我的举动,感到很惊讶。她似乎不明白我为何要扔掉这些饮料。
  
  “这些我还没喝呢!”她对我说。
  
  “那你最好现在喝完。”我冷冷地说,“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喜欢背一大堆食品游山玩水。”
  
  她沉默了,她把饮料打开,然后递给我一罐。我摇摇头,表示没有胃口。
  
  “我喝不了那么多!”
  
  “那就把它送给别人。”
  
  “可我已经打开了。”
  
  “那就让它开着吧!”
  
  陈芳于是不再说话,她开始咕噜咕噜地喝饮料,一瓶接一瓶,那样子真让人害怕。
  
  不多久,当我们下车后她就感到肚子难受,她勉强跟着我走出车站。我看她的确需要上厕所,于是让她把包放下并给她指了厕所的位置。过了一刻钟,她回来了,脸色好了很多,她背起自己的包,之后我们打了辆出租。
  
  我们找了家还算不错的酒店,然后开了一个房间。到了房间,把东西放下后,我对她说:“下午我们拍几张照片,然后就解散,你到各处去走走,愿意到哪就去哪,只要不出事。后天上午你不要走开,我到这里来找你,然后我们到杭州。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一会回来。”
  
  “你去哪?”陈芳问。
  
  “我随便走走。”说完我出了门。我在街上给朋友打了电话,告诉他我晚上到他那里去聚会,然后一个人在南京街头溜达到下午两点。
  
  我回到酒店,发现陈芳刚洗完澡正在梳理头发。
  
  “该走了。”我说。
  
  “我们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我得换身衣服。”她对我吞吞吐吐地说。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于是出门一个人站在旅馆走廊里抽烟。过了一会,门开了,她露出个头向我打了个招呼,表示她衣服换完了。
  
  我进了房间,发现她换了身棕色亚麻套裙,样式倒还不错。我此时没有心思欣赏她,于是打开电视看。她坐在桌子前梳妆了一番,当她说好了的时候,我发现她竟然化了妆。她在学校可从来不这样,但此时她怎样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和她出了门,然后坐出租。
  
  “到中山陵。”我对司机说。
  
  我在中山陵长长的台阶上拉了个游客给我们照了几张相,算是结束了我要完成的工作。
  
  “你把相机拿着,现在你想到哪里就去哪里,我要走了。”
  
  “你去哪?你不陪我一起玩吗?”
  
  “这里我早就游览过了,你还是自己四处走走吧。记住后天上午等我。”说完我就离开了。
  
  
  
  
  作者:fujunxm 回复日期:2004-5-2 22:16:50 
  我找到朋友工作的报社,他一见我就兴奋得不行。
  
  “你怎么想到来看我?是出差还是路过?”
  
  “都不是,我是出来散散心。”
  
  “你住哪?”
  
  “没地方住,所以来找你。”
  
  “哈!你小子找我就是想找便宜。”
  
  “找你便宜不行吗?我到南京不从你身上找便宜还到谁身上找便宜。”
  
  他大笑起来。当晚我住在朋友的公寓里。
  
  朋友有个三居室的房子。他已经结婚,妻子在机关工作。他妻子对人很热情,我以前到他这里来过,曾住过一两天。当晚,我就在朋友家吃了顿他妻子做的丰盛的晚餐。然后一直聊到晚上十一点才洗澡睡觉。第二天,朋友和他妻子都去上班,我一个人在他家里睡到十点多才起来,我到街上吃了饭,然后回来用朋友留给我的钥匙开门进去,一个人打开电视,放了几张VCD碟片看到下午他们下班。晚上,我请朋友和他妻子到餐厅吃饭,喝了不少酒,唱了一晚上歌,然后我们两个大男人在他瘦小的妻子搀扶下回到朋友的家中,很快我就躺在床上睡到天亮。
  
  早晨,我睡到九点多钟,起来后冲了澡,穿好衣服,把朋友的钥匙放在茶几上。我给朋友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走了,然后我就出了门。
  
  我十点左右到了酒店,进去后发现陈芳穿戴整齐正在等我。
  
  “准备好了?”我问。
  
  她点点头,对我很冷漠。
  
  我把放在地上的包拿起来,然后说:“我们走吧!”
  
  我们坐豪华大巴上了高速公路,在车上我们都很沉默,相互不说一句话,我上车前买了几份报纸,一个人闷头看报。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她突然开口问我。
  
  “我们这算旅游吗?”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所诧异,侧眼看了一下她,发现她目光紧紧盯着我。
  
  “应该是吧!”我随口说,“否则应该叫什么?总不会是叫梦游吧!”
  
  “我看跟梦游差不多。”她刻薄地说。
  
  “那就随你的便,叫梦游我没什么意见。”
  
  她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地说:“和你出来比在家还累。”
  
  “那当然!毕竟身边的人不同嘛,我怎么能同沈文凯相提并论呢?”
  
  “你很嫉妒他!”
  
  “也许嫉妒过,但现在——你想我有必要嫉妒他吗?”我低头看着报纸随口说。
  
  “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但你仍然在嫉妒他。”陈芳语气坚定地说。
  
  我把脸转向她,把她好好打量了一下,“也许你说的对!可知道这个真相又能如何呢?难道让我为你和他去决斗吗?”
  
  “也许来一场决斗更好些!”她叹了口气说。
  
  我笑了,“为你!不值得。你还没有让我爱到发疯的地步。”
  
  “到了什么地步,你明白我也明白。”她咬着嘴唇说。
  
  “哼!别自作聪明,你什么都不明白。”我说,“你明白的只是你自己,也许你连你自己都不明白。”
  
  “也许我不明白我自己,但我却把你看得很明白,而且越来越明白。”
  
  “你明白了什么?明白了我是一个大好人了,是吗?不要天真了,你对人的看法总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你看人总是喜欢看一个人的表面,看这个人究竟做了什么,而不是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像你这种观察力浅薄的女子对人的认识永远不会深刻到人的骨子里去,所以你所谓的明白其实真是肤浅得很呢!”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说:“也许你说的对!我看人真是很肤浅,但无论你现在怎样挖苦我我都自信看明白了你。”
  
  “那么说说你看到了什么?你现在认为我是个什么人?”
  
  “你是个魔鬼!”
  
  “哈!我轻声笑了起来。这就是你对我的认识?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是个大好人呢!这种评价我还是第一次得到,也不错!总之比我的预想要好。”
  
  “你为什么要闯进我的生活?”她改变了话题。
  
  “爱你呀!”我讥笑着说。
  
  “可你的爱不正常,不合情理,让人难以接受。”
  
  “当然不合情理,魔鬼的爱怎么会和常人一样呢?魔鬼就是魔鬼,什么都和人不同。”
  
  “如果你当初不是那种表现也许事情不会到这种地步。”她眼眶开始湿润,嗓音颤抖。
  
  “也许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一切都能也许,我可能连认识你都不会发生。”
  
  “是啊!但愿我没有认识你。”她眼泪流了下来,随即立刻把脸转向窗户,用手背擦流在腮边的泪珠。
  
  
  
  我在杭州没有朋友,于是我开了两间房。第二天,我们到西湖去游览,然后照常照了几张合影,算是完成了任务。
  
  “你要走了?”她看我收拾东西。
  
  “对!你一个人玩吧!”我说。
  
  “我不想玩了。”
  
  “那随你便了。”于是她跟在我身后回到酒店。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立刻冲凉,江南的天气太热了,我浑身上下都是油腻。洗完澡我想在床上休息一会,但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出了门,我想到楼下买几瓶啤酒,到了楼下我改变了喝酒的想法。我一个人沿着酒店前的街道走了下去。此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太阳的光线比中午减弱了许多。我走了一阵发现了一家大商场在搞促销活动,围观的人很多,我也站在人群中看了一阵,但很快就没有了兴致,于是我继续往前走。我进了一条不宽的街道,看样子是个市场,两边都是店铺和摊位,人也很多,我无聊地走着看着,不知自己要干什么。突然我看到一家录像厅,于是看了看门前挂的牌子,上面写的片子很新鲜。我买票走了进去,摸黑找到了一个靠前的座位,然后坐了下来,一个伙计问我要不要茶水瓜子,我点了点头,很快在我前面有了一堆东西。我一个人占了一个沙发,我躺下来,喝水磕瓜子,一阵我感到有些睡意于是闭上眼睛迷糊了过去。当醒来时我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我坐了起来,招呼伙计我要走了,伙计给我算了十块钱,我付了钱后出了录像厅。此时天还没有黑,但街上的许多霓虹灯都点亮了。我在一家小摊前吃了饭,然后往回走,当走到酒店台阶上我又改变了主意。我不想回房间去,因为我不想与那个让我心烦的女人太近,于是我又到大街上溜达。此时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了。我在大街上寻思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还是喝酒散心,我进了家啤酒厅,要了一扎啤酒,一个人独自喝着,看舞台上的表演。舞台上一会是几位靓丽的小姐表演舞蹈,一会是一个男歌手唱歌,总之都是老套套。我一扎一扎地喝酒,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到最后我听到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许多人上场跳舞。
  
  后来我听到一个服务小姐对我说要打烊了,我才出了店门。我在街上拦了辆出租,告诉司机我要去的酒店,过了很长时间我才被告之到了。司机指着表问我要三十块钱,我朦胧中知道司机蒙了我,我想骂人,但也是有心无力,于是掏给了他。我下车后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我乘电梯到了自己的楼层,让值班小姐开门,小姐见我是个醉鬼,开门的速度快得惊人。我进了房间后把窗帘拉上,然后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赤身裸体进了洗手间,我把浴池的下水塞子塞好,打开水调到合适的温度,然后躺进浴池里,等待水灌满池子。
  
  突然,我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服务员,于是大喊了一声问要干嘛,但回答是陈芳的声音,我立刻有点清醒了。
  
  “我睡了!”我大声说。
  
  门外没有了声音,但过了一阵,门开了,我在浴室里听到服务小姐开门的声音,然后有陈芳的感谢声。我意识到陈芳进了我的房间,但我赤身裸体无法从浴缸里爬出来。
  
  “你来干嘛?”我隔着门粗声问。
  
  “我来看看你,你是不是又喝多了?”她在房间里问。
  
  “没有!你快回去睡觉。”我说。
  
  “我知道你喝多了,服务小姐给我说了。”
  
  我喘了口气,说:“现在都几点了,你快去睡觉。”
  
  “我要是不去呢?”她用挑逗的语气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干脆沉默。
  
  过了一阵她又开口,“你回来后干什么去了?”
  
  “随便走了走。”我没好气地回答。
  
  “随便走走怎么这么长时间?”
  
  “哎!我说你这人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我怎么管得宽了?”陈芳此时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种要故意戏弄我的意思。
  
  “你还是快去睡觉吧!”我加重语气说。
  
  “我问你我怎么管得宽了?”她似乎对我的命令没听见。
  
  “你不觉得这样晚到我房间很不妥吗?”
  
  “我没有觉得。”
  
  “那你就在房间里好好待着吧!”我说完不再理她的问话。
  
  此时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了,我闭上眼睛在温水里放松自己,我没有心思再去管门外的女子,此时我对她厌烦透顶。
  
  陈芳见我不再理她,她感到很无趣,于是也不再问话。我不知自己在水中泡了多久,突然我听到陈芳敲了敲浴室的门。
  
  “干什么?”我紧张地问。
  
  “我以为你死了呢!”陈芳在门外用好斗的语气说。
  
  “你还没走?”
  
  “我的话还没说完,自然不会走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恼怒极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何喜欢喝酒?”
  
  “这是我的嗜好。”
  
  “你不怕把身体搞坏么?”
  
  “你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无聊的事来打搅我这么长时间?”我问。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喝酒。”她继续自己的话题。
  
  “为什么?”
  
  “因为你心里难过。”
  
  我深吸了口气,“你到底还有完没完?”
  
  “没完!我要告诉你我还知道你为什么难过。”
  
  “你最好一次就把问题挑明,不要罗罗嗦嗦,我没有耐心听你来分析我。”我粗暴地说。
  
  “好!那我就说了。”她停顿了片刻,“你对得不到我而难过,因为孤独痛苦,你对爱我无望所以常常借酒消愁。对不对?”
  
  “对又怎么样?”我把池中的水打得四处飞溅,愤怒地说:“你是不是还嫌过去折磨我不够,现在还来折磨我。”
  
  她在门外嘻嘻笑了起来,“你终于控制不住了!”
  
  我一下子气馁了,我明白这个小丫头刚才给我设了个圈套。
  
  “你现在流泪了吗?”陈芳在门外问,“你现在一定比刚才更痛苦了吧!我把你的伤心处捅了吧!”
  
  “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味?”我大声说,“你是不是看我难过很幸福?”
  
  “当然!”
  
  “那么好,我告诉你我现在非常痛苦,我现在伤心得要死。满意了吗?我看你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
  
  “没有过头!我还要继续问你呢!”
  
  “你快滚回你的房间去!”我这时已经有点失控。
  
  “你想干什么?你可要想明白你目前的处境,你可是一丝不挂,难道你能出来找我麻烦吗?”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出来!”我大声说,“你应该明白我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你要是敢出来我就把你的衣服扔到楼下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难道你忘了我曾把你的衣服从游泳池抱走的事了吗?”
  
  我屈服了,因为我知道这个丫头有这个胆量做出这种事。
  
  “好吧!我服了你了。只不过你应该总有完的时候呀!难道你要在我的房间里待一晚上吗?”
  
  “这倒不会,只不过要等到我把问题问完。”
  
  “好吧!你问吧。”
  
  陈芳寻思了一会,然后问:“你为什么对我母亲那么好?”
  
  “为了追求你呀!我不把丈母娘巴结好怎么能进你们家门呢?”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那是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更充足的理由?”
  
  “你有恋母情结!”
  
  “笑话!我怎么会有这种情结。”
  
  “你就是有!你不要不承认。”
  
  “好吧!有又怎么样?难道这也犯罪吗?”
  
  “罪倒不犯,但你这种行为伤害了我。”
  
  “我怎么会伤害你?”
  
  “你夺走了我母亲对我的爱。”
  
  “你母亲对你的爱谁也夺不走。”
  
  “但你夺走了!”
  
  “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是有神经病?你要搞明白你是你母亲的亲生女儿。”
  
  “亲生又怎么样?可还不如你这么个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陈芳此时嗓音开始发颤,我想她是不是要哭了。
  
  我没词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付出代价的。”陈芳在门口恶狠狠地说。
  
  “好!我要付出代价的。”我躺在浴盆里苦笑着说,“对!你说的对,我是应该付出代价。我会付出代价,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你不要假惺惺地,好像我欠你什么了似的。我告诉你,你这一切都是自找的,你根本就不该追我。”
  
  “是!我傻呀,我傻到竟去追求你啊。你有什么好,你从头到脚除了会捉弄别人、在人前摆摆臭架子外还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地方,真不可思议我会遇到了你。世界这么大,有那么多值得我喜欢、值得我爱的女子,可命运却把你带到我身边。这真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你别怨天尤人!知道这是个教训就好,以后要记住这个教训。”
  
  “会记住!我会记一辈子。现在你该满足了吧,你的虚荣心该满足了吧。你看你已经把你的对手打败了,所以你现在可以睡觉去了。”
  
  “不!”
  
  “为什么不?”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去睡。”
  
  “你总该为别人想想吧!你不能总是这么自私吧!”
  
  “我就是这么自私!”
  
  “你这就是抬杠了!干嘛非要和我过不去。”
  
  “我没有和你过不去,我是和你讲道理。”
  
  “你还和我讲道理,你有道理吗?我的小姐,你好好把自己打量打量,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你的那点脑袋瓜,就你的那点小聪明,还和我讲道理。我看你还是快滚回你的房间去,我没心思再和你扯淡了。”
  
  她被我骂的不出声了,开始沉默。那沉默压抑得我如此难受,我真想不顾一切冲出去把她搂在怀里。
  
  但我没有那个勇气,我已然失去了这种勇气,在我和她之间已然横亘了一道万丈冰墙,她已经不是一个自由的女孩了,这就是区别。我心中那朵曾盛开的如此艳丽绚烂的花朵已开始枯萎死亡,我对爱情的向往在一点点被冷酷消残,被拒绝淹没。那个原来我以为不可战胜的敌人已然战胜了我,我彻底失败了,对此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沉默持续,持续,直到被她轻轻的哭泣声所被打破。
  
  “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她最后说。
  
  “什么?”我难过地问,感觉这小丫头对我的折磨终于要结束了。
  
  她犹豫了很久,直到我等得不耐烦,于是追了一句:“快问吧!不要支支吾吾了。”
  
  “你——你还爱我吗?”她冒出的话让我感到不寒而栗,因为她在暗含哭泣的嗓音中所说出的话让我感觉异常压抑。她此时的口气是那么柔弱,和前面嘲弄我的语气截然不同,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了口。
  
  “你去睡觉吧!”我有气无力地说。
  
  “你——你还爱我吗?”她声音发颤,低声哽咽。
  
  “我不会爱你了。”我如实告诉她。
  
  “我问你你还爱我吗,不是会不会!”她突然凶狠地大声喊。
  
  “爱又怎么样?难道一切还可以改变吗?”我怒不可遏地回答道,“难道被你蹂躏的一颗破碎的心能够复圆吗?我说了我不会再爱你,尽管我现在依然爱你,但这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你今天来我这里就是想知道我是否还爱你这个不值得我爱的人吗?回去睡觉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陈芳在听完我那让我痛苦万分的告白后走了,我听到大门的关闭声。
  
  这一夜我失眠了,我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却没有睡意。
  
  
  
  从这一天开始我们再也没有讨论关于感情问题,我也再不把她一个人抛在一边去独享自由了。总之我们此时都平静了下来,不再招惹对方了,但我们之间的隔阂却比以前更加深刻,我们甚至连刺伤对方的话也不说了,我们两个就像在路上偶遇的旅伴,尽管事事都希望做得更好,但这种小心翼翼却令我们更痛苦。
  
  我们到了上海,在上海游荡了两天,完成照相的任务,然后坐船到青岛,当我们在青岛想要准备到北京去的时候,我突然接到导师的电话,导师告诉我师母病危让我们立刻回去。
  
  我吓傻了,陈芳更是如此,于是我们放弃了去北京的计划立刻坐飞机往回赶,我们下了飞机后马不停蹄赶往医院。在医院我见到了师母最后一面。
  
  师母似乎就等见我们最后一面,我们爬在师母的面前,此时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让我如此悲痛,我不断流泪,陈芳也是如此。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呀!”师母拉着我的手无奈地问。
  
  “我们没有骗你呀!”我仍然想撒谎。
  
  “不要再说那些宽慰我的话了!小沈都告诉我了,我看了芳芳和小沈的结婚证了。”
  
  我愤怒异常,真想立刻抓住那个王八蛋把他打个半死。
  
  “你们不要怪小沈,他是我喊来的,是我逼他说出来的。”师母见我冲动的样子马上宽慰我。
  
  后来我才知道自从我们走后,导师因为高兴四处给人宣扬我和陈芳旅行结婚去了,于是许多不明真相的人跑到沈文凯的面前说了一大堆煽风点火的话,而这个王八蛋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他把结婚证拿出来给这些人看,告诉他们我和陈芳是假结婚,目的是为了哄骗师母高兴。于是事情三传两传传到导师耳朵,而导师也是个没有心眼的人,把事情告诉了师母,师母听后急疯了,她叫导师把沈文凯喊来,最后知道了真相。这下要了师母的命,她一下子就晕倒了,病情急转直下,在短短三天里就不可收拾。
  
  此时我已经回天乏术。我面对师母无话可说,除了认错外我只有哭泣,但此时认错还有什么意义。
  
  师母临终前拉住我和陈芳的手喘着粗气对陈芳说:“芳芳,妈现在不怪你,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妈现在同意你和小沈的婚事,只要你觉得自己找到了幸福妈就死而无憾了。妈知道自己不行了,这次海涛也救不了我了,但妈不后悔,因为妈有你们两个孩子,既然老天爷不愿意你们生活在一起,妈也就认命了。海涛,你不要怪我好吗?我没有随了你的愿,妈对不起你,怪只怪老天只给我这么一个女儿,妈如果还有个女儿——,哎!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妈要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师母的葬礼两天后举行,所有的事我都交给朋友去办,而我每天只是在房间里陪着师母的遗体发呆。
  
  出殡的那天许多人都来了,师母的许多好友、过去单位上的人,以及导师的同事、学生,还有邻居都来了。我朋友在此次事情上一切都办得很出色,事后我在酒楼把参与帮忙的好友请去喝了整整一天。晚上,酩酊大醉的我被朋友送回导师家里。
  
  过了三天,我感到自己神智清醒了一些,于是到单位上办了辞职手续,社长像我来时那样没有为难我。他告诉我如果我想回来他依然欢迎。
  
  我回到家后,告诉导师我要走了,我要重新到深圳去了。导师此时正因为师母的去世病倒在床上,他用像父亲般的眼神看了看我,对我理解地点点头。
  
  我把东西收拾好,最后我走到客厅,把挂在墙上的师母照片取了下来,放在我的背包里。
  
  “爸,我走了,芳芳,再见吧!”我向他们告别。
  
  “让芳芳送送你!”导师躺在病床上说。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离开。”说完我出了门,此时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踏进这个令我心碎的家,我四年的梦到此做完了。
  
  
  
  到深圳后,我又找了家报社。开始日子过得很平淡,后来我又结识了不少朋友,我在报社的工作也很顺利,不久我因为英语好的缘故被派到中东去做战地记者。后来,我还到过巴尔干半岛、非洲、俄罗斯,我总是在战火中奔波,生活很刺激也很充实。期间也认识了不少出色的女孩,但都没有结果。
  
  三年后,我因为生活不正常,而且喜欢喝酒得了胃病,于是报社让我在国内休养身体。
  
  我回到深圳后,只是在报社干干编辑的工作,很少再去乱跑了。
  
  一天,我突然接到陈芳的电话,她告诉我她到深圳出差,希望和我见一面。这个消息让我还是很高兴的,于是我们约好在一家酒店见面。
  
  陈芳比以前成熟多了,她见我的时候丝毫没有羞怯或者拘束,我们谈得很投机,只回忆过去那些美好的事物,回忆我们相互搞的恶作剧,我给她讲我在国外认识的人、经历的事。陈芳说她至今还保留着我给她的那张假币,说是哪天要和我清这笔账。我问了导师的情况,陈芳告诉我导师现在身体虽然不如以前,但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后来,我问起她的婚后状况,陈芳只是轻描淡写地掠了过去。
  
  我们吃饭的时候,陈芳故意把一碗菜汤泼在我身上,告诉我这是对我当年在婚礼上的报复,我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记得过去的事情,我嘲笑她小肚鸡肠。
  
  席间我们要了酒,但因为胃病我喝不了酒,所以陈芳一个人喝了不少,她说她见了我很高兴,本不愿喝酒的她也有了酒兴。最后她喝得有些多了,当我们要回去的时候她要求我送她。
  
  于是我拦了辆出租,上车后她一直蜷缩在座位上闭着眼养神,我也只是偶尔看看她。到了她下榻的酒店门口,我扶着她朝酒店走。突然她呕吐起来,我这次有了防备没有让她再吐我一身。
  
  当我躲避她的时候,突然她笑了起来,然后就像当初吐我一身一样把我推开,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
  
  “你这次算是汲取了教训!”她说。
  
  我看她神龙活现的样子,于是疑惑地问:“你到底醉没醉?”
  
  “我在七年前就告诉过你我酒量很大,你怎么忘了?”
  
  是!我想起了过去她给我的告诫,但此时我不知道她这样重新戏弄我有什么意义。
  
  “你这是干嘛?我这次可没有冒犯你。”
  
  “对!你没有冒犯我。”她语调亲切,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我说,“但你可知道我对你的所有误解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如果在七年前我没有那样误解你也许我们的一切就会是另一个样子,所以我想让一切从头再来。”
  
  我听明白了她的话,但此时的我已经不可能是七年前的我了。
  
  “陈芳,你太天真了!也许场景可以重现,但人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你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所以重温旧梦是不可能的。”
  
  “不!是可能的。”陈芳自信地走到我面前把我的胳膊抓住,“我根本没有和沈文凯举行婚礼,我和沈文凯在我母亲去世后就协议离婚了。那时你还没有走,我想告诉你这些,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释这一切。你还记得我们那次旅行吗?你还记得我在你浴室的门前问你的话吗?我那时并没有问完所有的问题,有一个问题我当时没有问,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想问你是否愿意娶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也许你说的都是真话,但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我想要让你明白我现在唯一真正爱的是你,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没有用了!傻丫头。”我冷冷地说,“时间已经让我们所有的梦都随风而逝了。我们的爱、我们的恨,还有我们追求的梦想都一去不复返了。”
  
  “不!我们的爱仍然还在,我们仍然彼此相爱。老天爷给我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现在终于要偿还我们所付出的一切了。”
  
  “爱对你可能还存在,但对我已经消失在茫茫漆黑的记忆深处了。你现在对我来说只是我的回忆、我的过去、我逝去的梦想,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我了。你知道这样一句名言吗?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就你我的爱情来说,我们心中过去的那条河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展望未来,而不是重温过去。”
  
  “可我们心中的河并不是不存在呀!你难道能说不再爱我了吗?”陈芳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扑进我的怀里把我紧紧抱住,爬在我肩上哭泣。
  
  我对她的动情毫无感觉,依然冷冷地说:“你说对了!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
  
  “这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心中的爱统统忘掉。”
  
  “忘掉爱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就像爱一个人不能用时间衡量的一样。当师母离开人世的时候,我对你的爱就死亡了,那时你应该明白我离开你的时候是丝毫不带留恋走的,你应当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对你的爱情火焰已经熄灭了。”
  
  “可你不能这样做呀!你难道忘了母亲要求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嘱咐了吗?难道你能辜负逝去的母亲对我们的期待吗?”
  
  “我们在母亲活的时候没有让她得到快乐,而她逝去后却去遵守她的嘱咐又有什么意义?我们现在对逝去的母亲去做这些没用的东西并不能使母亲得到任何快乐,就像我们现在不能给母亲任何痛苦或是烦恼一样,对一个逝去的人去恪守诺言只是欺骗活着的人负疚的灵魂而已。现实一些吧!傻丫头,生活是现实的,爱对你我来说曾经拥有过,这是我们生命中最光辉灿烂的事情,不要企求生活中所有的事物都是十全十美的,只要我们都认识到爱不仅仅是占有和得到,那么我们就应该满足了。不要哭泣了,傻丫头,快上楼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我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把她轻轻推开。
  
  “我爱你!我不能让你走。”陈芳痛苦地哭喊。
  
  “不要再说傻话了!傻丫头,振作起来,明天你还要面对生活的挑战呢!”说完我摇摇头,转身离开。
  
  片刻我听到陈芳在哭泣声中向我呼喊,“我一定要得到你!我一定要!我发誓!”
  
  尽管发誓吧!我心里说,也许你能够得到,也许不能,未来的事只有天知道,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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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签名
有时候,你错过一个小时,你就错过一生了. ---林清玄《法圆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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