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猝然从梦中惊醒。
窗外,风呼啸着从远方吹来,树叶发出极大的沙沙声,窗户也被吹得砰砰作响。
隐约似乎有哭声传来,我心里一惊,认真细听时,又没有了,只听到狂风怒吼,我疑心是风声作怪,心微微放松了一点。
但不到一会儿,我又听到了哭声,随着夜风断断续续的传来。
真的有哭声?会是谁呢?我心里不安起来。
猛然想到母亲,不由心头大乱,顿时睡意全无,忙从床上跃起,飞奔到门边。
打开门,一股强风带着深深的寒意向我扑了过来,我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触目所及,是无边的黑暗,夜风呜呜咽咽地飘来飘去,一切都显得诡异和迷惘。那哭声却清晰了许多,在夜风中四处飘荡。
慌忙朝母亲房内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只有寂静和一圈淡淡的光晕,我知道,那是灯光,母亲房里通夜点着一盏灯。
不是母亲!我的心平静了不少。
但那哭声依然在耳边回响,随着夜风飘忽不定,在夜的寂静和风的狂暴中显得特别的凄凉。
我更加不安了。
风势稍微减弱一点,那哭声更加清楚地回荡在我的周围,我细细一听,就在我的头顶上方,四顾一望,终于发现这哭声来自隔壁楼上锋叔叔的房间,他的窗子正对着我家的院子,离我的房间不远,所以我听得特别清晰。
再听时,却是燕婶婶的声音,她的哭声里却又夹杂着数落声,怨忿声,间或又听到锋叔叔的喝斥声,但由于声音极迷糊,风又大,我听不到她在哭些什么,偶然又听到燕婶婶在大声哭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只知道锋叔叔这几天回来祭祖,燕婶婶却并没有随同回来,但现在三更半夜的,她却在这里哭,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为什么哭?
难道是他们夫妻俩闹别扭?但为什么又没有听到其他婶婶叔叔来劝,闹得这么厉害,我都被惊醒,叔公家其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但没有一个人有动静。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倚着门站了一会,风更大了,我越觉得冷了,关上门,我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外面,风仍凄惨地吹着,窗玻璃不停地抖动,燕婶婶的声音仍然恍恍惚惚地传来,时而哭泣,时而怒骂,时而叫喊,我却是一句也不曾听清。
我心里很是不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明,方朦胧睡去。
清早起来,心里沉闷得很。仍听到燕婶婶在哭,又听到另两个婶婶前来劝解。但她们说的话令我更加迷惑。
“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那些事就当风吹过去了吧。”一个这样说。
“人家爱说什么就让他说,嘴长在别人脸上,他想说什么就由得他,世人说什么的都有,你要是都认真起来,那还了得。”另一个又这样说。
“若是没有这事,怎么怨得人家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人家找上门来,我还蒙在鼓里。”这却是燕婶婶的声音。
又听到母亲在院子里朝上说道:“燕,你就不要再哭了,叫人听着不好,哭也没有用啊。”
我茫然不知所以。
忍不住走出房门,悄悄问母亲:“发生什么事了?燕婶婶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哭些什么啊?哭了一夜了。”
母亲也悄悄地说:“听说你锋叔叔在外面找了一个女人,现在被燕婶婶知道了,在闹呢。”
“不会吧?”我大吃一惊,“那燕婶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燕婶婶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谁知那晚锋叔叔一走,那个女人就寻上门来,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和燕婶婶大闹了一场,燕婶婶一怒,昨天一大清早就回来了,在家里寻死闹活的,乱了一天。”母亲说。
我愕然。
楼上,燕婶婶仍在数落个不停,不时叫喊一声:“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另两个婶婶又劝又骂。
“昨晚燕婶婶仍然要去寻死,锋叔叔只得绑住她,二人又吵了一晚。”母亲又说。
印象中,燕婶婶是一个极聪明极有心胸气性的人,又有胆量又有心计,修养极好,在我眼中,是我们家最美丽的婶婶,没想到会遭遇这种事。
更想不到的是,像她这么一个要强的女人,面对丈夫外遇,也会表演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我以为她会将一纸离婚书扔在锋叔叔面前,然后转身离去,不料她仍和大部分女人一样,面对这样残忍悲哀的事,仍是不能控制自己。
“真想不到锋叔叔是这样的人。”面对这种一直以为只有在电视上小说中才有的情节竟然就在我身边上演,我真不知该觉得可悲还是可叹,可恨还是可笑?
“燕婶婶现在人老珠黄了,自然是不及年轻的女孩了,人都是会变的。”母亲感慨地说。
我默然不语,抬头看看楼上的窗子,只看到一方素白纱帐,而燕婶婶的哭泣声仍在继续。
母亲蹙眉长叹。
蓦然想起以前锋叔叔和燕婶婶的恩爱模样,不禁心生悲戚,世事茫茫难自料,转身之间,已是桑田沧海。
纳兰词云:“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个世界原无新事,蓦然惊觉,这原也是一段陈旧的剧情。
------------------------ 我愿随花漂泊去,不教清华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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