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我考入县城高中。和好多农村出身的学生一样,我对城市里花花绿绿的世界十分好奇。开始整天沉湎于打桌球看电影写小说写诗歌,有一段时间为了向同学的哥哥学习提高口琴的吹奏水平,还在晚自习时间爬出学校大门。现在想来,那时,我真浑!
一天下午,又是令人讨厌的物理课,中考时我物理只考了55分,所以对物理一直不感兴趣,心里想着反正到了高二分文科理科,学不学也无所谓。我们几个哥们一合计,这城里就还有西郊的庆云禅寺没有去玩过,于是几个人又在上课的铃声中爬墙而出。
到了庆云禅寺,心里凉了半截,进去要买门票,我们就想从后面的围墙翻墙进入。围墙外到处都是缠人的树藤,要不就是几只老鸹在头顶上呱呱地叫唤。幸好,我们会找乐子。我们发现了几棵野枣树,树上面还有红得诱人的枣子。会爬树的我一心想在同学面前露两手,于是就像只猴子爬了上去。骑在树丫上,我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把重音口琴,在树上很得意地吹奏起来,《外婆的澎湖湾》、《祖国啊,我永远热爱你》、《喀秋莎》......学校放学了,我们像猫似的溜进宿舍,没料到物理老师———那个戴着眼镜的葛老头竟然在宿舍里面等着我们。我们一个个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下了头。老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我的床上静静地看着我们。后来,我终于向老师承认了逃学的错误。老师叹着气,把我的物理作业本递给我,上面做错的题,葛老师已一一给我订正。望着一个个鲜红的“×”,我无言以对。
一次物理课后,葛老师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到了那之后才明白,也不知道他从谁那里得知我吹奏得一手好口琴,让我吹给他听听。当我诚惶诚恐地把插在上衣里面口袋的那把重音口琴拿出来时,额头上面已经冒出了汗珠,莫非他得了上次我逃学的证据然后把口琴交给班主任?“我最喜欢听江苏名乐《喜洋洋》了,怎么样,来一曲?” 当我把这支曲子吹奏结束以后,葛老师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坐下来,我们谈谈!”葛老师随手拉过一把椅子,“逃学是不对的,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有什么地方不懂的,随时可以找我来问。”我只有点点头。“哎呀,最近你的成绩很不理想,这样好不好,让老师来替你保存这把口琴!”又一次课后,葛老师让我到物理教研组去一趟,一进门我就看到老师的办公桌上那把重音口琴。“老师与你订个协议如何?如果期末考试你物理能考及格,老师就把口琴还给你!”口琴静静地躺在纸盒里……
后来我物理考试终于及格了,葛老师也没有食言,当着一个宿舍学生的面,郑重地把重音口琴交给了我。
有一段时间,我常常把这段往事当作笑料讲给身边的人听,我甚至还洋洋得意自己后来竟然考及格了,而且还猜想葛老师把这把重音口琴还给我时心情有多么地沮丧。
前年夏天,葛老师永远离开了他心爱的讲台,但同城的我竟然毫不知晓。后来,好多同学告诉我,葛老师病重之际还老提起我,向围在病床前的学生提起那个逃学的少年与那把重音口琴。
------------------------ 爱,可以让人上天堂,爱,可以让人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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