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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林-特区传说客栈版主:那西色斯  无影灯下送银针  子曰店 [登录] [注册] [发表新文章]  

作者: camellia 收藏:0 回复:8 点击:3787 发表时间: 2002.10.15 11:32:00

讲不出再见


  喜欢上伟的那一年,我十四岁。
  十四岁的我, 时常静静的倚在外婆家的阳台上,或是站在僻静的角落里, 悄悄地注视着一个阳光男孩的身影如风一样来来去去。我会一遍又一遍的把他的名字写在空气里,在记到心里去;一遍又一遍构思一个又一个有他有我的故事,在故事的两端种下许多美丽的鲜花。
  十四岁的我胆怯而又内向。由于父母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我过得很压抑。便常常跑到慈爱的外婆家,既想躲开母亲坏脾气的责骂,也为了看到伟那一脸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靠着这种温暖,我支撑过了无数个艰涩的日子。
  半年过去了, 父母言归于好,要带着我返回外地工作,当离别已成定局,失望与不舍开始牵扯着我的神经。 在孤独与依恋的深渊里起起落落地挣扎了许久之后, 我决定亲自向伟道声“珍重,再见”。可是, 当真的站在他面前时,我却又紧张得不知所言。他毫无察觉的冲我一笑,便跨上自行车离开了。是天意吗?要我难过的噎着这句说不出口的“再见”幽幽的离去?
  别后的岁月无声的流过。在多彩的校园里,我逐渐蜕变得活泼开朗。虽然不曾与伟联系,我却从没放弃对他的关注与思念。告别时那一幕无数次地在脑海中重现,我始终无法将他从记忆中驱走。时间是一种累积的痛苦,我就坐在痛苦的山尖上, 凝望着朦朦胧胧的来路,继续扑朔迷离的等下去。
  而再次见到伟的时候,我已二十岁。
  当二十岁的我活泼伶俐地出现在他面前时,我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惊异与疑惑,六年的时光改变了我, 他的笑脸却始终没变,一如往昔的灿烂而且温暖。这时的我,自自然然地朝他微笑,轻轻松松地与他交谈,六年前的手足无措一全然找不到踪影。这个夏天,日子因他而变得鲜活而又充实。我们在短短的时间里扮演着多种角色:像好友一样聊天斗嘴;像兄弟一样赛车打球;像恋人一样无语凝眸┅┅那份 无间的默契又一次让我心存幻想。然而,直到离别再次降临, 他仍在守口如瓶。那一天,默默地相视良久,他抛下一句“一路顺风”便跨上自行车消失在繁华市区汹涌的人潮中。当高楼背后的天空吞噬了他的背影时,我才蓦然发现,我们又重复里六年前的那一幕。
  爱一个人多么幸福,爱一个人多么痛苦。爱用离别测量他自己的深度,用等待塑造着他自己的形象,也用痛苦磨砺他自己的锋芒。我像那沉默的珠蚌,将一颗石头吞进肚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用血肉、灵魂去碾磨,消化,诞生,创造。
  苦涩的两年过后,我已置身于武汉的大学校园。面对一处处出双入对的风景,那段轻轻淡淡的回忆却始终沉重得令我放不下来。每个明朗灿烂的日子里,我总会忆起千里之外那个阳光男孩的背影;也会在每个雨声淅沥的夜里,静坐在孤灯下蘸着莹莹的思念默默地书写忧伤的诗行。难道这辈子,我就这样做遥不可及的幻梦?------不,我做不到。因此,当另一个夏天悄然而至的时候,我再次回到故乡,决心以自己累积了那么多年的真情打动他,让他知道:有个女孩,一直都在傻傻地等着他。
  那是一个星星满天的夜晚,空气里充满野花的清香,我们驱车来到江边,在柔软的沙滩上来来回回的走了很久,我的思绪纷落如愁,不知道怎样向他倾吐这八年来堆积的酸楚与失落,默默地坐望江面上荡漾的七彩霓虹,所有的记忆夹杂着各种滋味如潮涌来,恍惚间,过往的一切如呓语般脱口而出,如流水淙淙淌过。他静静的听着,眼里却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当空气中只剩下江水的喃喃低语,激动于紧张已盈满我的眼眶,浪涛一样拍击着我的胸腔,我掉开头去,不敢面对他不可知信的表情。当几分钟的静默如同一个世纪般过去后,才传来他幽幽的叹息声。他不发一言的轻轻将我揽入怀中,一瞬间,我从迷惘中跌入了惊喜的海洋,就在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得到了整个世界!这迟来的幸福呵,终究还是来了。
  两手相挽,凝眸相视,这样便开始了我们爱的里程。喜悦的感觉说来纷繁却也简单,就像一只飞翔了很久的鸽子,终于寻着了那片青色的屋檐。我们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然而, 生命中走得最快的总是最美的时光,我们开始担忧离别的时刻,彼此患得患失想着遥远未来。一个字,把隔着千重山、万重水的两个人紧紧地连在一起,从初相遇的飘忽不定到今天的两心相系;从落寞的形单影只到今天的彼此拥有;从遥遥地相互独立到今天的相儒以沫,我们走过一段多么艰难的路,我们还要走多少更艰难的路?
  在火车站的候车厅里,伟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令我更为强烈地感受着依依不舍的离情。想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我心中波澜汹涌,却强作平静的样子。大厅里人声鼎沸,我和伟却置若罔闻,所有的话语都凝成了结,说不出来。只有默默地执手相望,恨不能将此刻永远的留住。启程的时钟敲响了。伟护着我进了验票口,然后上了火车。 在忙乱不堪的车厢里,他细心的为我做着安排,全然不顾乘警的在旁催促。离别的愁绪在空气中弥漫,夹杂着他关切的殷殷叮咛,我的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一声“珍重”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火车的汽笛便已长长的响起。在火车启动的轰隆声中,伟深深的看我一眼,便转身下车去了。
  我扑到车窗口寻找他的身影, 穿过窗外一片挥动着告别的手臂,他在我泪眼朦胧的视野里头也不回的渐行渐远┅┅
  火车上的喧嚣我已充耳不闻。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一双双伟的眼睛,覆盖着我的视线。世界与我之间,只剩下那一张永远的笑脸,让我再也不能轻松扯断根植于心的深深眷恋。
  此行的终点就站着伟,从此以后,我已无须说“再见”。
  『原创』(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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