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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魑儿 收藏:0 回复:2 点击:3750 发表时间: 2003.04.30 13:49:26

狂来说剑


  
  狂来说剑
  
  夜很深。象一杯浓烈的酒。轻轻酌一口,就醉了。在薄醺微醉里,在清冷长夜里,新茶散发出淡淡香气。
  雾失楼台,月迷离,星也迷离。窗前,一枝疏落的梅。窗下,一个寂寞的人。一曲新词,一册旧书。长卷如舞袖,舒缓地展开了。
  咫尺即天涯,刀剑在烛光中绽放如一段伤心传说。爱似流星,恨亦然。既便是死亡,也不能接近永恒。
  怨去吹箫,狂来说剑。怨与狂都已淋漓成了黯淡。有千年的烟尘,渐渐沉淀,恍然若梦。
  
  胭脂刃
  
  题记:爱到了极致,有时侯是恨,有时侯是毁灭:而恨的尽头,是漠然。
  
  一个人,一把刀。
  一个孤独寂寞的人。一柄孤独寂寞的刀。
  一片荒芜的原野。
  残阳如血,在肃杀的天幕留下最后一末无奈的笑容。
  
  有风。荒原多了一分生气,也添了一份凄凉。
  一朵花,在风中摇曳如一段伤心的往事,如母亲火中无依的手臂。
  满身是火的母亲,只说了两个字:“珍珠。”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一个象珍珠一样美的女人的名字。他记住了。永远的记住了。
  
  喃喃地,他说道:“二十年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景不同。
  人们都已渐渐淡忘了那个不该淡忘的人,也淡忘了那个不该淡忘的神话。
  只有他没有忘记,是一把冲天的火光,把那个关于剑的神话,焚烧的一干二净。
  
  二十年。支撑他活了二十年的唯一东西,是仇恨。然而他已不能再等。比仇恨更不能忍受的东西,是等待。沉静如水的日子比飘摇动荡的江湖更容易让人衰老。再一次想起溪水中额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他只觉得心境苍老如这荒原,这夕阳。
  他轻轻的抚了一下刀。刀已锈迹斑斑,并有了缺口。这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熟悉的东西。自从他第一次握住它,他就不曾离开过它。
  可是,一柄有缺口的刀,可不可以杀人?可不可以报仇?
  
  一条路,茫然地通向远方。他踏上了这条路。
  
  路旁一间小小的酒肆,弥漫着低劣村酿的香气和劳作了一天的庄稼汉的汗臭。 闻着这味道,他的心一阵刺痛,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午后。
  那时日正烈,那时风也正烈,那时他正年少,青春放肆地飞扬着,如这烈日,如这烈风。 是那阵清亮的马蹄声,使他犯了一个美丽而又致命的错误。
  
  那随风而逝的,在以后的二十年,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里。是一阵奇异的香气,是一个惊艳的侧影,是一片飞扬的乌发。他突然有了一种想喝酒的感觉。那年他十五岁。 于是,在以后二十年寂寞的日子里,他问了自己很多如果:如果他不是那么晚回家?如果他没有喝醉?如果他不曾喝酒?如果他从未遇见过他?如果……..
  
  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追打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嘤的一声,被打倒在他身旁。
  女人的眼神凄楚。
  他又忆起了母亲临死前那双眼睛,那被烟熏过,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充满着迷迷朦朦的悲恸,清清楚楚的哀伤的眼睛。
  他弯下腰,伸手去扶女人。
  男人那双通红的眼睛,忽然亮了。
  女人的手中多了一柄簪子。锋利的簪尖,闪着幽幽的蓝光。
  一阵血雨迷蒙了男人的眼。
  当眼前的红雾消失的时候,男人看见了呆立在一旁的小二,也看见了女人。
  女人躺在地上,脸上异常苍白,神态却十分安详,长长的睫毛覆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
  
  男人眼光暴缩,声音嘶哑地喝问道:“你不是……….”一语未毕,却头也不回地向门外掠去。 男人看见那个脸色灰白的中年人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怎么会?“我是背向他的…….”这是男人最后的意识。
  他看着那个男人向门外掠去,看着那个男人脖上多了一道红印,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子向门外掠去,看着那个男人的头落在他的桌上。 不知何时,一个冷漠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冷冷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有着钦佩、赞赏、嫉妒、还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 少年深深深深的杀气和浓浓浓浓的敌意,强烈地燃烧着他。他重重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一片金色的稻田。尽头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小屋。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腰中的刀上,少年的手正紧紧的握着刀柄。
  一个真正的高手,应该后发制人。比抢得先机更重要的,是找到敌人的弱点。
  这个道理他懂,少年也懂。
  
  一弯冷月,几颗繁星。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感觉到滴在手上的汗已变得冰冷。
  一个身影挡住了月亮的光华。
  一袭海蓝的纱衣。一方海蓝的面巾。一双海蓝的眸子。
  她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柔荑。苍白的手。纤细的手指。蓝色的指甲。指间有一朵花。一朵蓝色的花。
  一朵蓝色的曼佗罗花。
  她微微扬了扬手。
  夜色中立刻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香气。
  
  一阵奇异的香气。一个美丽的侧影。一片片纷飞的蓝色花瓣。母亲。凄楚的眼神。父亲。血雨。火中的曼佗罗花。一阵奇异的香气。飞扬的乌发变成一张大网,紧紧裹住了他。蓝色的花瓣落在他身上。父亲的剑刺进他的胸膛。血河。火海。父亲、母亲……….
  
  他蓦地惊醒了。父亲死了,母亲死了。这世界上除了那纠缠了他二十年的噩梦,他唯一拥有的东西,就是那把刀。
  他本能地将手伸向腰间,刀却不见了!?!
  一双纤纤玉手正把玩着他的刀。
  空气中散发着潮湿、腐烂的气味。不知怎的,他却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一灯如豆。昏黄而又暗淡的灯光轻柔地拂着她美丽的侧影。
  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因为这香气,更因为这侧影。他的耳畔,仿佛又想起那答答的马蹄声。
  “听我讲个故事,也许你曾经听过。”她以一派日晚倦梳头的口气说着。
  
  “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二十年,也许是三十年,也许是四十年,也许更早,天下第一剑客,是一个女人。是一个美丽而高傲的女人,她的容貌和她的剑法一样出众。你一定听过她的名字,她叫无愁。”
  他知道,知道她的美丽,也知道她的剑。曾有人说过,“剪藕剑”一出,一定会有人断了愁,断了情,断了命。
  她的眼神飞扬了起来,“那是一个深秋的清晨,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之巅,她接受了一个不知名剑客的挑战。当她踏着青草上的露珠上山时,第一次见到了披着一身晨雾的他。”
  那是一个天地为之肃杀的清晨,晨雾中的他,瘦弱而又疲倦,却又仿佛可以承担任何重担。他的唇紧紧抿着,眉浓黑,象两把出鞘的剑。望着天下所有男人都为之惊艳的脸,他流露出的只是对剑的狂热和对死的渴望。他看着她,无论远近,她总象隔着一层雾,眉眼都迷锰着,清楚的只有一股杀气。
  
  “这些年,她接受过无数次挑战,因为“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因为她无双的美貌,甚至有人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有太多的人不能容忍这一点,不能容忍“天下第一剑”是个女人。他挑战她,只是为了剑,只是为了十年磨剑之后,把剑锋刺进别人的胸膛,或是胸膛插进别人的剑。”
  
  他一共中了十九剑。
  她的剑象极了一个痴情到霸道的女子,凄凄的、狠狠地问:“你给不给我你的全部?你的生命,你的灵魂?”
  他能给吗?
  他能不给吗?
  他只觉得他的剑意他的霸气似一个年少时意气风发开疆扩土的君王年老时遇见了心爱的红颜,百炼钢俱成了绕指柔,输了江山舍了皇权只为那倾城的一笑,倾国的一舞。
  
  他一共中了十九剑。
  每一剑都能致人于死地。
  他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而且刺出的每一剑,仍可以致人于死地。
  第一次,她惊栗了;第一次,她感觉到死亡的恐惧;第一次,长剑从她手中跌落;第一次,她哭了。
  他变得手足无措。他不在乎生死,他可以面对她手中的剑,却无法面对她眼中的泪。谁说眼泪不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她伏在石上,真美。)
  他不忍看她在晚风中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不忍看她那原本一尘不染,现在溅满他鲜血的白衣。
  (若我是那块石,多好。)
  他只有看剑,看那柄遗落在她身边的剑。那柄沾满他鲜血的剑,在夕阳中发出诡丽的光芒。
  
  久久的,她抬起了头。她败了,生平第一次,她败了。她要承认自己的失败。就象能够面对死亡一样,她也能面对失败。
  “我败了。”无愁说。
  
  她没有接过他递来的剑,却轻轻一笑,问:“你痛不痛?”
  他痛,他痛死了,不是因为那十九剑,而是因为这一笑。这比春日还要温暖,比春风还要和煦,比春水还要清亮,比春花还要明艳的一笑。
  “痛。”他也笑了笑容俊朗而洒脱。
  那一笑刺中她的心。
  
  “没有人会想到那个结局。无愁挽着满身是血的燕孤漠,白衣上的鲜血犹如一丛盛开的桃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无愁嫁给了燕孤漠,一个小她七岁,曾经击败她的男人。那个傍晚,一个名字随着晚风吹遍了大江南北。”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燕孤漠成了天下第一剑客,他的故事成了传奇。有无数学剑的少年向他挑战,他那把古旧而平凡的剑已然被鲜血浸透了。谢无愁却在人们的记忆中被淡忘成一个昔日的传说。”
  有人说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这柄刀的主人不知是不是“例不虚发”小李探花。随着时光的流逝,被人们遗忘的谢无愁,不仅容貌没有随年华老去,剑法也更加瑰丽而奇幻。也许,多情的李寻欢,对美女格外开恩。
  
  “又一个少年向他挑战。当他一剑削落那少年的头巾时,燕孤漠才发现那个少年,其实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子。”
  “‘你最好杀了我。’女子说,‘你杀了我的父亲。如果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燕孤漠却还剑入鞘,望了一眼那双湛蓝的眸子,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微叹;“女人,不应该用剑。”
  少女咬了咬唇,予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难道谢无愁不是女人?”
  燕孤漠没有回答,他突然觉得倦了,他想回家。
  
  “一次又一次,少女用尽所有的方法去杀燕孤漠,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我想请你喝杯酒。”燕孤漠说。
  
  那是一间小小的酒肆,破旧而又不起眼。燕孤漠端起了酒杯,“敬你。”他说。
  少女没有喝。燕孤漠不在乎,他喝。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现在你杀吧。我的剑,借给你。”
  少女望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眼中溢满了深深深深的疲惫和浓浓浓浓的寂寞。
  她抬起手,却没有接过剑,而是拿起了酒杯。她开始喝酒,也开始讲她的故事。
  
  她的母亲名叫“丝”。母亲说在波斯语里是大海的意思。母亲从小就向往神秘的东方,终日缠着叔叔带她去圆她的梦。却不知当她到达的时候,开始的是一个噩梦。
  一个波斯商人,因为一件异宝,成了刀下的无名亡魂。他美丽的侄女,因为她金丝般的发,海水般的眸,玫瑰般的唇,羊脂般的肤,成了水上的浮萍,在风中辗转飘零。
  终于有一天,有一个男人爱她、怜惜她,发誓要在打败天下第一剑客后娶她。
  于是她等。谁知,痴痴的凝望望到的却是重重的失望。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回来。留给她的,除了那个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就是襁褓中的女儿。为了这个和她一样有着海蓝眸子的女儿,她活了下来。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见到女儿的长剑插进仇人的胸膛。
  酒喝的越多,话也就说的越多。最后,她已记不起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偎在燕孤漠的怀中,他的衣襟被她的泪水打湿了,她却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少女依旧象影子一样缠着燕孤漠,却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爱。她发狂地爱着燕孤漠,她毫不顾忌那本该顾忌的一切。她不在乎他的年纪,不在乎他有妻子,不在乎他杀了她的父亲,甚至不在乎他爱不爱她,不在乎结果。”
  但她无法不在乎眼前这个女人,这个连杀意都象一首诗的女人。她更无法不在乎母亲胸前的那把利剑。
  谢无愁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珍珠,你要你娘还是他?’”
  回答她的不是珍珠,而是波斯女人胸口的热血。她从女儿的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她替女儿作出了选择。
  “少女拔出了剑,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那柄沾满母亲鲜血的剑,又象情人的唇一样,多情的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痕。”
  
  “少女的血管中流淌着波斯人的血,爱与恨都格外分明。她不甘心,她要报复,她要谢无愁落得比她还惨的下场。”
  她到了燕孤漠的家。谢无愁正在向燕孤漠诉说事情的经过。她躲了起来,她想知道燕孤漠会怎么办。
  “他静静的听完了,向门外走去。‘我要去陪她一辈子。’他说。”
  “‘为什么?’谢无愁沾满泪痕的脸上,露出令人心折的柔。”
  “燕孤漠再也没有说什么。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看着她跪在地上,看着她用剑对着自己的胸膛,她不要他离开。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阵狂笑从他身后传来。”
  “一截剑尖从他胸前伸出。”
  “他还是没有回头。”
  “从他踏出第一步的那刻起,他就猜出了结局。她得不到的,宁可毁去,也不能被别人得到。”
  “他流出了此生最后一滴眼泪。”
  
  “望着那滴泪,珍珠明白了。谢无愁爱燕孤漠,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因为爱他:燕孤漠爱谢无愁,无论她做什么,他都爱他。只不过,有时候爱到了极至,是毁灭。”
  “珍珠点燃了房屋,她要把岁月的伤心,爱狠的纠缠,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把火化为灰烬。”
  “她看到了一把沾满鲜血的剑,她迎了上去。母亲死于这把剑,燕孤漠死于这把剑。死在这把剑下,对于她,是最好的结局。”
  她没有得到。这把剑一刹那封住了她七道大穴,将她远远地抛离火场。这是属于他们的结局,谢无愁不要她打搅,并且要她活下去。谢无愁给了她一个最残酷的结局。
  “她看到谢无愁抱着燕孤漠的尸体,在火中哭着、笑着、歌着、舞着……….”
  
  “我等我的结局,已经等了二十年,你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珍珠慵懒的问道。
  还没有等他回答,她又说:“喏,这是你的刀。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不知何时,他的力气恢复了。他站起身,接过了刀。
  在那一瞬,他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可以让所有男人梦萦魂牵的脸,却象名画上的败笔一样,有着一道长长的伤痕,使明丽中添了一丝莫名的哀伤。
  一阵答答的马蹄声,一股奇异的香气,一片飞扬的乌发,一个惊艳的侧影,满身是火的母亲,母亲眼中的泪痕………..一时间,往事纷至沓来。
  他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似乎倦了,纤手支颐,成了一个美丽的侧影。
  
  许久,他回头。
  又是一片冲天的火光。有一些东西,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一个孤独寂寞的人。一柄孤独寂寞的刀。
  一条路,伸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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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云清风淡 Re:狂来说剑 回复时间: 2003.05.10 09:11

    有些赵残生风韵,却又似事而非。
  
  既为剑生,就该终此一生陪伴宝剑,可惜多了红颜,多了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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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临渊观鱼 Re:狂来说剑 回复时间: 2003.07.06 22:07

    说剑那段写的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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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低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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