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花 |
一、
她是因为半两白糖嫁给他的,他是因为她的美丽和贤惠娶她的。
他是个军人,在部队里颠饭勺烟熏火燎的炊事兵,小伙精神,勤快。在那种粮食都很稀少的年代,白糖更是花钱都很难买到的尤物。他是炊事兵炒菜时总会余下些白糖,他就偷偷地攒下来送给她,除了白糖他再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东西了。可她坚决不肯收,这事若被发现他是要受到处份的,怎么能要他为了少许白糖冒风险。但他想总不能再送回去吧!于是灵机一动给她父母送去了,二老不但收下那半两白糖,还乐呵地应了这门亲事,把女儿嫁给一个肯为她担风冒险的小伙有何不可呢!
1980年,在父母一手操办下他们结为连理,他亲手为她将长发盘起,她知道今生今世将与此人携手到老。兵期满后他退役在家,她痛他,一个人担下所有家务活,炒勺动都不要他动一下,硬是把原本120斤的他养到了140斤,他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生活。
1982年,她们第一个千金诞生取名为鑫,胖呼呼粉扑扑的小脸,很是招人喜爱,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样子,要夫妻两人乐得合不拢嘴,这个小生命,为幸福的家庭更添圆满。
1983年,因为学识高,他被任连队队长,那时队里正巧有块水池无人愿要,他承包下来准备改造成鱼池,把握好这将是个很好的发财之路,她什么都会支持他,这次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她和他早出晚归在那一亩三分的鱼池,孩子则交给她妹妹照顾。
她妹妹平事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临冬闲来无事同邻家姐妹们打打麻将。这天,她与往常一样给炉内压满煤,把炕烧热看宝宝熟睡了,才肯同邻家姐妹去凑桌,结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所有的圆满烧为灰烬。索性孩子被抢救出来,但局面已被烧伤。手指脚指也被无情焰火吞噬了四分之三。看着这个面目不堪的孆儿她怎么能相信这个就是与他们嘻笑玩耍的宝贝呀!
医生说:“孩子即便存活下来日后生活也很难自理。”她听后悔恨交加,昏厥过去。醒后泪浸青颜,痛恨命运的玩弄,为什么要让她再次醒来。负罪感促使她想用自己的命换回那断时间,也总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亲生骨肉一天天长大,从会叫妈妈到会问:“妈妈,为什么我是这样。”
只是,现实永远都是现实,它不会因为可怜谁而给谁从生的机会。所以她选择坚强地活下去,不能要那个本以失去很多的生灵,再失去一个爱她的妈妈。为了抢救孩子她决定把鱼池卖掉支付医药费,没想到天意弄人,因劳累过度疏忽了池闸,鱼苗流入了垄沟,连带流走的还有她们仅存的希望。
她赶到医院,看着女儿的烧伤心如刀绞,女儿因疼痛每一个微小的抽搐都令她心惊肉跳。亲人劝她说:“你们还都年青,孩子可以再要。”但她狠狠的摇摇头:“不,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不能放弃。”她决定就是沿街乞讨也要将女儿养大,她东借西凑总算付清了医药费,但此时以是负债累累。
二、
为弥补丈夫一个遗憾,85年鑫的妹妹来到这个世界,可是她的到来并没有带走烦恼。二女儿常常埋怨妈妈爱姐姐胜过爱她,就连买衣服也是可着姐姐买够了才轮到她,这一切都令二女儿心生埋怨。她开始抢姐姐的衣服穿,甚至偷家里的积蓄买零食,屡教不改,被妈妈逮到恨铁不成钢的打时,她就将所有的怨气一泄而出:“我没有错,妈妈你偏心,姐姐那样了你还给她穿,我,你就不给......”虽然二女儿小但还是知道多与少的区别,所以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如钢针般扎的她心千疮百孔。
89年她意外地怀上了第三个孩子,此时经济空缺的他们再无力抚养这个孩子,而且国家又有政策,但她怎么也不忍心看着亲骨肉变为一滩血水流出腹中,于是,她把孩子生下后送给了远方不能生育的弟弟,相隔万里,十年见不得一面。
92年大女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可她右手残指连笔都抓不住,怎么上学?女儿急的直掉眼泪,她痛的心里直滴血。为了要女儿上学,她三番四次地去敲老师家门,但屡屡吃到闭门羹,她不敢回家,因为她怕看到女儿失望的眼神。
她无精打采地回到家,女儿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高呼着:“妈妈,妈妈,我能上学了。”她心中一片茫然,大女儿用小手拉她进屋,趴在桌上,反复地用手指夹笔头给她看。原来求学心切的女儿为了上学,自己偷偷捡别人的笔头练抓笔,她流着泪轻轻地捧起女儿的小手,只见母指与十指间磨出了一个指甲大的水泡。她把把女儿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着。
94年二女儿也上学了,整个家的重担仿佛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为了要二个女儿都念的起书,她把鱼池旁边一片荒坡,一锹一锹铲平,结实的草根要她每铲平一小片地都会累得精疲力尽。靠着播种的黄豆与开荒地的收入供养着两个孩子上学,大女儿上完五年级后,又面临了新的难题,连队没有五年以上的学校,她必须把她送到八里以外的城里才能继续就读。这对女儿来说是件开心的事,可以走向更广阔的天空,阅读祖国更雄伟的篇章。但同时也是件伤心的事,面对了新的人群她担心他们是否会接受她,独力生活孩子压力会不会太大。
她把女儿放在自行车前梁上,艰难地骑过八里地,来到城里学校,每次倾吐都要她体会到又一次揭疤的疼痛,但又不得不与校长说明情况,对女儿她有一辈子还不完的债。她的诚恳感动了校长,校内决定不旦录取她女儿,还提出会特别照顾她,她激动地握着校长的手泪流满面。
临近开学时,她想给女儿买套假发,满足女儿渴望秀发的梦想,但这是额外开支,手里的钱仅够交齐学费,她便决然将留了8年像征长久的黑发剪断,用卖发钱为女儿添了套梦寐以求的长发。女儿捧在手里,看着母亲一寸短发,哽咽地说不出话,她却笑着说:“一直都想剪掉,就是没有时间。”
她把女儿送进教室还是放心不下,就站在窗前准备看她上完一堂课再离开,结果,她最害怕的一幕发生了,女儿另类的面容,还是吓哭了班上的女生,甚至有个女生当即惊恐尖叫,跳出书桌跑出教室,口中不停地喊着“鬼”的字眼。她急忙跑进教室抱着女儿涕泪交流,她安慰女儿保护女儿唯一的方法就只有抱着,紧紧地抱着,简单而平庸。
三、
随着时光流逝二个女儿渐渐长大,花消也逐渐上涨,依靠丈夫与她种地的微薄收入很难供两个孩子读完初中。
二女儿生性顽皮,读书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逃课旷课令二女儿成绩不堪入目,每每被叫家长的总有她一个。大女儿则相反不但评为三好学生,还以优秀的成绩被封为十佳少年,校内大板报上就有她和女儿的合影,她盘算是否要二女儿辍学回家种地,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实在难以开口,干脆她一咬牙每天天不亮就起,把开荒地的菜摘了驮去城里卖,心话只要还能坚持一天,就要女儿们在学校24小时。
命运好像总喜欢与顽强的人开玩笑,当年玉米堆积仓库无人收购,两个女儿双双辍学在家,她愧疚不已,其实二个女儿一点都没有怪她,真的,在家种地的大女儿对网吧打工的妹妹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告诉我们的妈妈,她是一个好妈妈,一朵开得漂亮的“女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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