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 |
题目拟好了,却不知如何下笔。就这样开始吧:我从小就爱写信。呵呵,暂且这样吧,虽然不是很确切。
从小?有多小?第一封盖了邮戳的信大概是三四年级甚至更小的时候写给姨妈的信。那是一个有事就拍电报的时代;是一个打电话要去邮局而且还不是很普遍的时代;那个时代,邮局还叫邮电局。幼小的我,在撕下来的一页作业纸上,用尽所能,连写带画,表达对远方亲人稚嫩的思念和小小的骄傲:看,我会写信了。那封五颜六色花哨之极的信如今只能在记忆深处倏地一闪便消失不见。好似美人回眸嫣然又渐模糊,惹人遐思。
小小年纪是没有什么机会写信的,那个时候,很流行的大概是初中生们交笔友,而我只是个小学生。但是好像写了不少的纸条,上课时传来传去,为躲过了老师的眼睛得意万分;也为些小事向好朋友道歉,为无法言语的苦恼向她们发泄;更有对男生的警告——别误会,因为那个时候是班干,管班纪。写纸条的习惯保持到了大学,中学最甚,大学写的就长了,算信。跑题了,不过,纸条也可算信的一种。有时减少朋友间的误会,增进友谊;有时表达倾慕者的爱意,含蓄矜持。爱写信大概就从爱写纸条而来。
初中写信不多,只给哥哥写,可军校里的他粗枝大叶,不给我回信。加上少年不知愁滋味,大概只写了两、三封。高中时写信主要是高一,因为有朋友读了中专,大家写信表达思念和鼓励。那个时候因为是重点中学,老师管得特别严,好像都有拆信的习惯,特别有个班主任,偷偷拆信不说,有一次还叫收信的同学到办公室自己拆开,把信给他看,同学惧怕“强权”,只有敢怒而不敢言。说起来,老师也真辛苦,来一封信就如临大敌,难道每次鸿雁传达的都是男女之情?我们不过十五、六岁,再怎么也不过是“懵懂”而已,呵呵古板的老师就好像鲁迅先生笔下的“见到一封信以为是情书”的人们,紧张操心不说,还担了“侵犯隐私”的恶名。不过,也许沾了成绩好的光,高一时我的信大概有十来封吧,从未惨遭毒手,但老师每每递信给我时,眼神都暗含着警告,让我接信也是惴惴不安,诚惶诚恐的。其中两件事值得一记:一是有封信写了却没有寄出;二是读中专的朋友介绍了一个“笔友”。没有寄出的信是写给初中时“对头”的。因为学习上的苦闷写了,却压在沙发坐垫下,犹豫着是否寄出。过了几日居然忘了,等想起再去取时,却不见了。不敢问父母是否见过,那个时候,女生给男生写信还是很忌讳的,更何况,还有我喜欢他的传闻。忧心了几天,父母一点发应也没有,我也就慢慢忘了。这封信的去向大概成了无头公案。而笔友的事情则是因为我写给朋友的信她们整个宿舍都“拜读”了,结果全体给我写了一封信,都要求和我保持通信。我收到这封沉甸甸的信,既喜又忧,想了几天,决定从六个善良的女孩中挑出一个来。(其实,这是很不明智的做法,现在想来仍觉抱歉)。笔友叫“雪琴”,是个名和字都很秀气的女孩,我们的通信保持了一个学期,后来就渐渐的,学习任务加重,联系也断了。等我想重续时,却已经“桃花依旧、人面不知”了。虽然缘来缘聚,缘去缘散,不过想来仍有温馨便已足够。
高中时代,纸条仍然扮演着重要角色。我收到过被折成幸运星,上写着“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情太真,容易难舍难分”的纸条;也收到过别人因误解而辱骂我的纸条;还有被纸飞机命中头部,打开一看却是请教题目的纸条。形式五花八门,内容包罗万象。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年少轻狂的中学啊,小小的纸条传递着无数的情节。至今还保留着一张毕业时就全体女生合照一张征求大家意见的纸条,那上面有我们全体女生的签名,这可是宝贝得很。
真正的写信时代在进入大学后来临!呵呵,过来人大概都有这个感受,不管爱不爱写信,大一、大二的信是最多的。昨天整理了一下大学的信件纸条,齐齐的挤了满满一箱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也许有夸张,但是我的信大概是我们同学中最多的。毕业时,有人烧了信,我舍不得,一大包全都打包回家,我当这些是我的财富,里面概括了整个大学时代的生活、情绪、思考,有苦有乐,有喜有忧。重读那些信,人物故事犹如冬日过后的新芽,被春风唤醒后活泼起来,而大三大四信渐少,毕业后更是人忙事,事忙人,很少有大一的闲情提笔写信。感叹着,便写下这“云中谁寄锦书来”,无人相寄,无人寄与,唉!
书信往来,人生一乐。写信时,烦恼、喜悦一股脑儿倾泻,找到阶梯教室坐下,写到日头渐西,夕阳通过窗户探过来,映得脸颊红彤彤得有些发烫,这才发现一整个下午的时光就在一沓沓的信纸中了,可心中的话好像还没有说完似的;写信前也会精心挑选漂亮的信纸,也有情绪来了,撕过一页便畅抒胸臆的;写完了仔细检查一下,有无遗漏有无错字,添上一些小漫画;好不容易封好信口,又忍不住在信封上俏皮一下,画个小猫、小狗、小鬼脸,或拜托邮差大哥“内有照片,请勿折叠”。稍有些心思的,用邮票贴出心意:倒着贴是“我爱你”,歪着贴是“我想你”,有时候不知道这些名堂,糊里糊涂表错了情的事也是有的。
信封上有趣的事情属于我的专利的也有一二:我的两个高中同学(一男一女)都在中南大学,有一次,女生在自己邮箱里看到了我写的信高兴坏了,可是收信人却是男生的名字,疑惑中找到男生当面拆开看。信是给男生的,我因此背上了“重色轻友”的坏名,偏巧那封信有点长,我和那个男生通信像写小说的话也就此传开。女生白高兴一场,最后我只得写了一封更长的信,极尽能言善辩之才,把那个叫“carol”的人批驳得体无完肤,并保证以后绝无此类事件发生,方才逃过一劫。唉,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啊。
另外一件则是关于浙江大学之江学院的地址。某日收到好友来信,开头就劈头盖脸把我批了一通:地址错得太离谱了,我是在之江学院不是“文汇”学院。我真是又惭愧又窃喜:自己太粗心了,不过写错了也能收到,看来字草点还是有好处的!看到后面“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搞的,都写‘文汇’学院”,不禁释然:原来不是我粗心,是她字太草。其实我写的时候就是疑惑的,我同学是学化学的,在文汇学院做什么啊?!
刚进大学没多长时间,邮资就涨了。出于经济上的考虑,大家想出了很多“节邮”的办法。同学叫我往邮票上涂胶水。:)这样盖上的邮戳也可以用水洗掉,邮票就可重复使用。大家都这么干,不过总是忘记或者又找不到胶水,或者嫌麻烦,再加上后来要回的信也不多了,这技术就弃之不用了。现在看那些信封几乎每封都开了“天窗”,有节邮的原因,也有宿舍人集邮,苦苦求了去的。总之是惨不忍睹的,好不懊悔,以后再次收到信,绝不如此!
信投进邮筒的那一刻起,心儿就好像长了翅膀,也随着飞向目的地,恨不得双手合十,企盼信儿早早平安到达,对方早早回信。等待回信大概是十天左右,路上来回八天,留两天回信。这时间是掐好的,若是超出了,便有些着急,担心路上出什么问题,会不会丢?顺带痛恨邮政的低效,又担心对方有什么事情,迟迟不回。这种等待是焦急而快乐的。等待中会去想自己在信中写的东东,会猜测对方有什么好消息,可如果总不见回信,便拨了电话去问,往往是:“哎呀,我才发出去……”知道有一封信要来,便天天开信箱,恨不得时时守着它以保证第一时间拿到信。有则是欣喜,没有便成了失望,然而信总是会来的,这等待终是以快乐结束。
收到信是最让人激动的。大学里掌管信箱钥匙的是男生,取信之后找一个女生带回去。因为书信较多我多半成了女生的信使。记得有天晚上十点多,我们洗过躺在床上,男生打个电话叫我们取信。我接的,他便说有我的信。待我火速换好衣服,穿着拖鞋下六楼冲到男生楼下,他支支吾吾的说:“对不起,好像没有你的……”天!刚刚兴冲冲的我失望的摔了一跤,扭了脚,最后拿着别人的信一瘸一拐的又爬六楼。这一切,都是为了读信的快乐。
读信的快乐是无法言喻的。或端正或隽秀或龙飞凤舞或行云流水的字里行间,包含着牵挂、思念、鼓励、幽默、感悟、哲理……有例行的近期生活报告天气汇报活动总结校内奇闻等,也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温馨。女生之间爱交流彼此情感上的苦恼,与人相处的困惑,对生活的顿悟还会夹一些别致的小卡片什么的,连幸运星都有,反正女孩家的心思,透着无尽花样。和男生通信,,会交流对世事的看法,对人生的请教,对其情感的分析。无论有理没理,侃上一通先。最有趣收到一封信,空无一字,只有信封皮皮,但这封信,读来也是对自己的牵挂还有节日的祝福。(发信人说是一张贺年卡)从收到这封无字信起,但凡寄信,一律选择牛皮信封,着实无有的,觉着不妥,用透明胶带封锁边边角角,以防万一。读信之乐一般独享,有什么不快在读信时都抛诸脑后,只与信儿同悲共欢。也有觉得精彩的,好笑的,新鲜的,读与亲近的人听,与之共享,更多一份读信之乐。我的信总是长长的,竭尽所能描绘本人乌龙传奇,友人读罢常常与人分享,以至又有人要与我交笔友,既有前车之鉴,这次我就婉拒了。有趣的是,大一自己倒也常常给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联谊”,促成了三对笔友。两对都不长,还有一对感情很深,纯真的笔友关系保持到现在。只是毕业之后大家都忙,渐渐疏远了。看来,我这个小红娘还不能毕业:热心有余,眼力不足!
读罢之后,自然要回。回信是另一种快乐。抱着五六封信,几沓信纸,一堆信封邮票,招一个适合的地方——或床上小桌或教室或图书馆或草地上,随己所好。从红日东升刷刷写到夕阳西下,如走火入魔,定将任务完成。我是个罗嗦的人,平均一封信要花一个多小时,更别提“长信”了。有时候,一下午回一封也是有的。回信的时候会想自己最近干了些啥?对方想知道什么?一般前半部分看“谱”下“菜”,后半部分任意发挥。对方的信若短,我可以偷懒一下;若长至五六页,我不写个七八页便觉得对不起。废话虽然多,还好大家爱听,我也享受这回信的乐趣。
感情好的朋友一直保持着通信。其实,大三有了网络的流行,手机的出现,书信作为一种落伍、拖沓的交流方式退出了主流。十天八天等一封信还不如QQ上面聊天或者电话传情直接,也不比短信沟通方便迅捷。快节奏的现代生活,技术突进的E时代,书信退到了角落里。“都什么时代了,还写信呢?!”不再有情书传达爱慕,不再有鸿雁联系彼此。然而窃以为,节奏越快,人越浮躁。就算用伊妹儿,我也无法像写信时那样沉下来,投进去,我体会不到书信带给我的那些快乐,所以,我还是执着的喜爱写信。可是忙忙碌碌的朋友很难钟情书信,且不用问“云中谁寄锦书来”,就是自己写好信也是“没个人堪寄”。也写过一两封,对方是爱信之人,然,两月有余不见回信踪影。等得疑虑重重,Call他,他抱歉的说:“我早回了信,可一忙就忘了寄……”一时无语。看来,云中再无锦书来,飞鸿传情的时代已经过去,拇指时代已经来临。
偶尔手痒,便动笔写,写给自己,自娱自乐不失为一种消遣。不过写信的情绪已是难得。像现在,重温了我那一箱子的信后,写给自己这篇《云中谁寄锦书来》,怀念那些疯狂写信的日子,感激那沉甸甸的精神财富。
二零零四年八月七日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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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子扬 |
Re:云中谁寄锦书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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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13 15: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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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你的字,让我想起一个曾经通信五年多的笔友,漂亮的女孩,可惜在彼此都开始高考的时候断了音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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