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他背着她往上下走的时候，她试探地将脸靠近他的背时，不知道几年级的学生在开始大声朗朗诵读着“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那几乎成了她永远都会背的一首长诗，完完全全，一字不漏。后来看了徐克拍的《梁祝》，看到桃花纷飞里莫名对视的两个人的眼神，和朗朗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熟悉而怀念。每个人都有一首会永远背诵和怀念的诗。
　　
　　他的衣服上有洗衣粉干净的味道。闻起来非常舒服。后来知道那个牌子后，永远都在用着那种洗衣粉。
　　
　　总是有莫名的，怀念一个人，一个季节，一句话，一个瞬间，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段沉默，一句歌词，一种味道的，方式。而且永远都不会忘记。即使忘了高考的分数、自己的生日、身份证号码，还是能回想起，某一天的遇见，他穿的衣服的颜色，还有他说的几乎每一句的话。知道他最喜欢吃哪一间店的米粉，去哪一家看书，看谁导演的碟，听谁写的歌词，喜欢哪个女明星的微笑，喜欢哪班女生的酒窝，和哪个臭男生是兄弟，偷抽哪个牌子的烟，穿哪种颜色的袜子，属于哪个星座，是否喜欢植物，外婆家住哪里，爸妈再哪工作，家里的姐姐多漂亮，头发多少天剪一次，用什么沐浴露洗头水，几岁写过情书，向谁表白过，有多少个表弟，每一科考试的分数，睡前做几次俯卧撑，作过几次弊，认过几个干妹妹，赢过几场球，断过几次手脚，飙过几次车，有怎样的梦想和愿望······
　　
　　于是永远一辈子喜欢同一种类型的男生，喜欢同一种低低的有点哑的声音，喜欢同一种的心情，和同一种的开始梦想的方式。
　　
　　他的家有一个小小的阁楼，放着许多他的儿童时代的玩具和后来的书。还有一个小小的铺位。常常是把玩着那些东西，看着眼前的那个人，听着他说的光怪陆离花样百出的童年丑事，总是很容易地联想，很容易地大笑。有时候笑都笑得肚子痛，倒在软软的地铺上，香香的味道，直掉眼泪。直起身又是一脸微笑。
　　
　　他有时懂，有时不懂。也许没发现她的眼泪。她只想着把眼泪留在这个地方，不经意地掉的，不是难过的，流完了难过的眼泪可以少一点。而他，知不知道他一直伴着她的眼泪过夜，知不知道他一直枕着她的眼泪？
　　
　　有个晚上，她跑去看一个陶瓷的展览，看到了很晚。外面一片漆黑。冬天的晚上，风大声地刮着，星星冷得发抖，她也是。挂了电话给他，很习惯地想起他。十五分钟后，走出几乎没有人的展览厅，看到他站在外面，站得挺直，不怕冷的样子，然后递给她一个烫手的番薯。有点焦的味道特别香。也许香了一条街。那是一条走过的最美的路。很长时间后，她总在冬天的时候的晚上在这条街上的公共花圃边坐上很久很久，久到拿着的番薯快捂熟了手。
　　
　　她的平衡感超级差，所以不会游泳，不会滑冰，不会开摩托车。坐公车的时候，常常从车的这头晃到车的那头，小丑极了，笑煞他地说她有娱乐天分。于是够不着公车的吊环的时候，总是吊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
　　
　　认识他之后，一共住了三次的医院。每一次总是一住就十多二十天。总是寂寞地躺在病床上数天花板的污迹。他总是一阵风地忽然地来，细心地准备了许多的东西：CD、漫画书、零食、纸牌、电子游戏机、苹果······有时没课认真地陪她，说起的笑话常常让她笑得总被护士长气愤地警告。可惜他不能常常地探她。他的爸爸妈妈的离婚已经让他头大无比了。
　　
　　即使他总是说，没有他们会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