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满树的紫荆花铺天盖地而来,繁花掠过,我突然有种被灼伤的感觉,是的,温暖的感觉,却为何令我感到如此不安?
——寂夜琉璃
叶子
(1)
“你的眼神为何总是如此冷漠?似乎一切事物都与你无关似的。”
面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只轻轻一笑带过,顺手点燃了支烟。
“知道么,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付什么都不在乎的这个样子。”我依然无语。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我所爱过的,是的,爱,即使我从来不愿意承认“爱”这个字,太沉重。只是,太炙热的感情,总会令我想逃,不可抑止地。我总是个残忍的孩子,喜欢看着自己的幸福在手中毁灭,收拾着满地的碎片,享受着痛苦带来的真实。
看着他,我无辜地耸了耸肩,抖了抖烟灰,眼光无处落下,便又转向了窗外。已是深秋,到处都弥漫着凄绝的味道,冷清的街头,只剩被遗弃的落叶满天飞舞着,与熟悉的一切诀别着,紧抓着风的衣角寻觅着自己的坟墓,然后沉淀,再沉淀,直至消亡殆尽。
突然被眼前的一片叶子吸引。其实,也只是很普通的一叶,只是在突兀的枝头上只剩一片孤独的叶子倔强地挂在上面,突然有点感动。又是一阵满叶分飞,,两阵,三阵,它仍不肯落下,突然有种心疼的感觉,就在收回目光的瞬间,那小生命最终还是奈不住秋风的萧瑟,在空中打了个优美的旋后便又借着风往更远处飘去。
“又在游离了!”他叹气,并开始有些慍怒。
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分手吧,我们要的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在他变得歇斯底里前,我淡淡地说,仿佛说着别人的事。再望向窗外,叶子已找到了属于它的位置,然后,沉淀。
起身,离开。
(2)
又是寂夜,习惯性的失眠造就了我习惯性的每晚跑上天台,抽烟、听歌,当然也不忘我的女人们,我那有着相似灵魂的女人们,用一条条短信舔舐着彼此早已满目疮痍的伤口,试图止住这一道道血痕。
突然想起白天一小丫头对我说,“海叶,心里有个思念的人感觉真幸福。”我苦笑,思念的人?我只知道自己最爱的人是自己,在自由与寂寞间挣扎着。
我叫程海叶,像所有写字楼里的女人一样,是个普通的OL。
不时路过的男女手牵着手,男的很细心地为女伴拨弄被风吹乱的秀发,俩人低头细语呢喃,眉目间满是柔情万千,可这些看似无比平常的男女间的亲昵动作,却撩动了我心中的痛。我,应该是有人来爱的,可最后还是退却了。不是不想有人来疼自己,只是,感情似乎已被我挥霍光了,再无更多的情感可以投入在另一人身上,最后也只换来满身的伤痕。
夜凉如水,再次拨弄自己冰凉的手指,突然发现这冰冷的温度是如此的亲切与熟悉,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感觉,接近死亡的冰凉,等我发现的时候,已成习惯,已然改不了了。有时候真的很痛恨习惯这东西,特别是在我遇见韬以后,即便,我从来都是个凉薄的女子。
(3)
认识韬是必然的,只因我们在同一公司,可碰面聊天的机会却少得可怜,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那种成熟男人眼里所透出来的忧伤气息,也正是这种气息,让我在那个迷乱的夜晚,在他强行褪下我所有衣衫的夜晚,身不由己地,沦陷了。但我知道,令我深陷的,是那晚他的温柔与体贴,那久违了的安全感。
在他进入了我的身体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爱,就此沉沦。
跟他在一起,是自由的,可以保持我一贯的沉默,而不用突然被人把我从游离状硬拉回来,然后搪塞思考的内容, 但其实很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到底想到了些什么,是否真的想过些什么。我与他之间的沟通似乎就只剩沉默,间或听他感叹世事,更惊奇于与他思想上的一致,是我心已老了么?但这些都是些我所不会告诉他的,这是我的秘密。然后依旧沉默,依旧安静地聆听着。
我以为,一切都将就这么走下去,平淡依然,我以为,一切都只是个游戏,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比一夜情更长久那么一点点的事,我以为,我的感情仍完好无缺地安放在自己的心房里……只是,这太多的以为,却在他一连数日有意无意的避而不见和我独自恐慌的猜测里,一一暴露了我的在乎!
于是,我选择了一贯的作风,离开。
我说,你其实没必要避开我,我何德何能,令你竟需马不停蹄地甚至不愿逗留。你知道,我并非痴缠的女子。
他愕然,我避开你?我为什么要避开你?
我怎知你为何避开我?
他苦笑,不管你信不信,我没避开你。你多心了,为何总要臆想那么多不存在的事情来折磨自己?
我依旧沉默。
空气在瞬间凝固,长久地,死一般的沉静。似乎谁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所有美丽的一切便灰飞烟灭了。
把心一横,反正是打算放手的,何故到此却步了?可心中有块地方却软了下来,我知道,那盒子里藏着一样东西,那叫“希望”的东西,在闪着,闪着。
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即使你不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不愿承认,但,这毕竟是事实。我发现,我……我……
他抬起双眼看着我,深深地,透过双眼,直看到我心里去,早过了小女生的心态了,可脸唰地红了起来,暗骂自己没出息。这么一想,心就更慌了,不安地摆弄着依旧冰冷的手指,不时渗出些冷汗,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很简单的一句话,硬是梗塞在喉咙里,半天吐不出来。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极力让自己表象得平淡,可颤抖的声音仍然出卖了我。
我发现,我,我,我发现我喜欢了你。再次深呼吸。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贪心的,我亦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比一夜情只长久那么一点点的游戏,而我,我竟然喜欢上了你,多么可笑!
但其实,人是有感情的,不是说你想终止就终止,想继续就继续。他突然打断我的话。
可是,你从来都不会在乎我。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但很快,这一切都将结束了。梦,无论再美,也还是有梦醒的一天的。我喃喃自语着。
又是一阵沉默。
我的手突然被另一只宽大的手紧握着,很温暖,很温暖,又是那熟悉的安全感。抬起头,不安地看他,只见他笑了,很坦然地笑了。我像个干了坏事,又当场被人抓住了的孩子似的。
你早就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了?
不知道。
那你笑什么?一切都在你预料中?
我并不是一早知道,只是你刚才你表情,我猜到了而已。
我的身份,已经不允许我再对任何人说爱或喜欢。他顿了顿。我不是个会表达自己意愿的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不愿意说出口,例如,我在乎你。
一阵狂喜。
“心里有个思念的人感觉真幸福。”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这句不经意的话,我,会幸福么?幸福于我,是什么?我已无从去想了。
在那迷离的月光里,我又再次迷离,但我知道,此刻,我便已种下了因。
(4)
为了自由,我选择了寂寞,可在恐惧了令人窒息的寂寞,以为自己终可以感受温暖时,却换来了更长久深刻的等待。
像所有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他的出现,等待他一个温情的眼神,等待他一个坏坏的笑,等待他的一笑一眸,等待一个,借回来的男人。明明知道一切终将失去,可为何仍贪恋怀抱的温暖?呵,我总是缺乏温度的孩子。开始恐惧失去,因为开始渴望拥有。我总是贪婪的。为什幺总学不会拒绝借来的温暖?只是,借回来的温柔是最寂寞的,借来的东西,无论你借多久,总还是要归还的,归还了,会比原来更寂寞。可我还是如此不可救药地执着着。每当看到有小孩子的时候,总习惯黯然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想起家中的儿子与刚出生的女儿。我怎幺可以这么残忍?那个总是他的家,我有什幺权利去妒忌与不满?
明知道他什幺都给不了我,可我却傻傻地一直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到来,等待着他的微笑,等待着他一个极其微小的亲密动作,这些都足够我甘心地等待。我不敢奢求什幺,只想好好享受现在的宠溺与温暖。明天不是我能预料的,何必吝啬于今天的快乐?可惜,我生活在现实中,就不能不遵循着他的法则,毕竟这涉及到男人的道义与社会的责任,男人无论多么爱你,天亮以前总是要回家的。我害怕自己成为那个在欢爱过后却又要忍受她的男人穿上衣服转身离去的背影,然后凄楚而无奈地说出那句早已知道答案,并毫无作用的“可不可以不回去”台词的女人。
我们都太知道了,这故事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了结局,注定了要失去,只是我仍然执着地坚持着,仍然自欺地对自己说:花开过,灿烂过便已足够,何必在乎它结果与否?但却仍然无法阻止那份心虚,那种寂寞,在心底蔓延着,像千百条蠹虫啃蚀着我那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戏,还未开拍,我却早已入戏太深,甚至忘却了我只是个观众,一个即兴被叫上台的布景演员,无论我多幺投入,也只能是幅背景,台上男女主角的悲欢离合,我只能静静地观看着,只因这一切本与我无关。
戏已谢幕,而我,却不肯离去。
“女人,发现与一个永远需要等待的人在一起,比自己孤单一人更寂寞。”
“女人,你总是让我心疼。”
“笑。我没事。只是突然的孤独让我喘不过气来。”
“呵。谁能真正明了我们的苦楚?”
“笑。我们总喜欢苦中作乐。知道么,我现在抱着个布娃娃,一个人游荡在大街上,不时还飘着雨滴。怎么发现感觉不到自己的灵魂?”
“我们的灵魂早已在这些情爱里迷失了。”
“呵。什么是爱情?在寻找的途中我们的灵魂已殆尽。厌倦等待,却无力改变,除了继续的无奈以及继续的等待。我们毕竟太渺小了。”
“一切,都只是一出又一出的戏而已。”
“戏已谢幕,而我,却不肯离去……” 苦笑。给玫那女人发完最后一条短信,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每当感到不安与孤寂的时候,总会不自然地就把无助的双手伸向与自己灵魂相似的女人们,因为只有她们才清楚自己的伤痛知觉。很多时候,我们总会莫名地,神经质地回想,抑或是联想到一些伤感的过往或未来(总觉得“未来”这个词用在我们身上很别扭。)像两头受伤的小兽在互相舔舐着伤口,相互索取着那微弱的余温。
抬头,天空仍一贯的阴沉沉。我不知道是天空让我的心情觉得阴霾,还是心情让天空变得阴霾。不时有几滴冰凉的水珠从雨后的叶片滑落,划破清冷的空气,滴落在我的脸上、身上,以及,怀中的布娃娃上。下意识地拍了拍娃娃身上的水珠,有点心疼,毕竟,此刻,它是唯一陪伴在我身边的。我总是那么地缺乏安全感,正如坐车时总爱勒着安全带,正如睡觉时总爱抱着被子的一角一样,因此,我需要更多的安全感,更多的温暖,我总是贪婪的,总告戒着自己要知足,知足常乐,可每当被寂寞折磨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总不自觉地就无助地、胡乱地、盲目地抓住身边能给予我温暖的一切。到了后来,甚至不敢让自己抱有任何希望,因为有了希望,就会有失望,我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份失望,既然注定了要失望,那为什么还要曾经拥有希望?我不禁把布娃娃搂得更紧了。
低头看了看时间,三点四十八分,还有十二分钟就够六个小时了。自从心里多了一个人,每天,似乎都生活在等待中,都生活在,倒数中。每天,数着还有一小时他就回来了,即使马上他便会离去;每天,数着还有三个小时他就再回来,然后陪我聊聊天,看看我,即使,很多时候他总没空,甚至不进来便又走了;每天,数着还有4个小时他便会给我打电话,即使,更多时候是等到6小时后,或者更长时间,或者,空等一整晚,呆呆地看着手机,它却顽固地不肯动一下。每天,催着自己快快睡着,然后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又开始新一轮的倒数……
恍惚间,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无奈,只能继续走着。忽然怀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你在哪?”是他!
环顾了下四周,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有想要去的地方的。
“东峻。走错路了。”我听见心荡漾的声音。
“对不起,可能陪不了你了,有事要办。”
心一沉,呵,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在庆幸没让自己抱多大希望的同时,却还是感觉到心痛的滋味。“呵,没事,你忙吧,我一会自己回去。”
“刚接到电话,要送客户回去深圳。”顿了顿。“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一阵狂喜。
“现在?!跟你一起去?不会有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怕你会闷。有人能陪我去当然最好了。”
“好!我在东峻等你。”
此刻,我还能说什么呢?任何修饰,形容的词语都是多余的了。终于,我的等待还是有了回应,那么我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了。他的一举一动总牵扯着我的所以感知,所以思念,所以思绪。
我站在东峻大厦的门前,在车海里追寻着他的影踪,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但到了他那熟悉的车子以及那熟悉的面孔。我微翘嘴角,恬静地微笑着,眯着双眼望天,天空已泛着微微阳光,照在我迷人的笑靥上,突然想起一句话:向阳而行,做个阳光明媚的女子。
一如此刻的我。
忽然明白,我所有的等待,就只为了这一刻的相聚;我所有的笑靥,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向你绽放。
有那么一刻的幻觉,春天来了。
(5)
牺牲,似乎成了所以浸在幸福中的女人都会干的傻事,却还自以为伟大地先被感动了。
而我,亦未能幸免。
理所当然地,我离开了那间公司。说是避闲,而实际上,只是太憧憬和他可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猜疑,坦然地在一起的一个举措罢了。这对我,亦不见得不是件好事,至少,我可以有空去看看我那些女人们了。
临行前,也就是我离开公司的那晚,他约我出去,说是约我,而其实还是和他的那些朋友们一起,还是那间酒吧。
所有的人已上了电梯,我还站在门口张望他泊车回来的身影。又是等待!才惊觉他已在无声间成了我生活的轴心,仿佛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得到他的赞许。这,竟是我!
恍惚间,他已来到我跟前,“怎么还不上去?”
“想跟你一起上去。”我轻笑,然后很自然地牵着他的手走进电梯,只觉得他的手好象缩了缩,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出了电梯,本打算一直牵着他的手到包间里,他却已把手抽了出来,“我不大习惯牵着别人的手走路,你先进去吧,我去打个电话。”于是便转身走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愕然地伫在原地
已忘了自己是如何走进那间包房的,只记得过了很久他才进来,虽然坐在我身边,却一直与他的朋友们寒暄,玩笑,我像个傻瓜一样呆坐在那。我不是一向都很独立坚强的么?没了谁,我可以仍快乐依然,可润湿的双眼却出卖了我,转过头去,端起了被我搁在一旁的酒,连同在眼角浮动的液体一起吞下,苦涩难当。
期间,进来了个吧女,似乎已经和他们很熟络,只见他立马迎了上去,热情且暧昧地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拥抱,然后牵过她的手递了给一个朋友,再然后就是他朋友与女子的寒暄与热烈的握手。只觉得心里有块东西塞着,令我呼吸困难,几近窒息,于是拿起了麦,死盯着屏幕,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一行行跳动的歌词上,无比情深,在最后一段音乐落下后,赢来了全场的掌声,只是回头时已失去了他的踪影。只剩我一人兀自呆座原地,仿佛一具被人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却更像个被遗弃在舞台上,却全然不知的小丑,而镁光灯早已熄灭。
小程,她哭了。我还沉浸在悲伤中,突然被刚才那个他的朋友拉回了现实,只见他坐在一角紧紧搂着怀中不停抽搐的女子,娇弱可怜。
怎么了?该不会又不舒服吧?我侧头问道。记得第一次见她,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像只乖顺的小猫咪一直偎依这男子身上,从他眼里只看到无限怜爱。
她吃醋了。
嗯?有点意外。
她看到我刚才和那个女的握手,她以为我和她什么,她以为我还有别的女人,不喜欢她了,傻妞。
……
除了沉默,我想不出还能作出什么表情作为回应。吃醋?这从来不是我的权限,只感到潮水般的悲凉一浪浪地向我冲过来,将我淹没,无法呼吸。如果说刚才他朋友的那一个握手就能让她觉得他不喜欢她的话,那我呢?是否他从来就不曾在乎过我?在她偎依在自己心爱的男人怀里撒娇哭泣的时候,我所在乎的人却早已消失不见,即使就坐在我身旁,又能如何?总不能像她一样流着两行清泪楚楚可怜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吧?
突然很羡慕那女子,至少,伤心时还可以流泪,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很遥远很遥远了,似乎已经忘却了如何去哭泣,无论我多么悲伤,如何难过,不是为了所谓的坚强不让自己去流泪,而是,真的没再眼泪可以让我用来发泄,没想到,落泪竟成了一种奢望,情何以堪!
期间他也进来过几次,但每次都一转身就不见了,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又出去了都不知道,就只剩我一人孤伶地瑟缩在一角黯自喝着闷酒,一杯,两杯,直到双唇发麻,然后晃出去看舞台上的表演,可几次回到包房时仍不见他。凭什么你就能来去如风,我就一定要呆坐在那么?既然你不在乎,我就要比你更不在乎!这么想着,于是恨恨地离开了那间酒吧,一个人,魂魅般游离在萧瑟的街头,不时擦身而过的行人各自寂寞着各自的寂寞,微风拂过,带着清凉的气息,掠过发烫的脸颊,酒意已清醒得差不多。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又回到那间到处弥漫着我的辛酸的包间,本以为他会出去找我的,可是,没有,他甚至又不在房间里。苦笑,虽然千百次对自己说不要轻易抱任何希望,有希望就会有失望,既然注定了要失望,为何还要曾抱希望?从来,我就不是个能承受失望的人。转身,又离开了那间房间,似乎怕自己再去思考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于是临出去前又灌了自己两杯。
舞台上乱七八糟的表演终于接近尾声,正寻找着一处暗角坐下,突然感觉肩膀被一双手搭着往回拉,吃惊确是不少,转身定睛一看,却是他的另一个朋友。
打算去那?
没。里面无聊,想出来看表演而已。
哦。刚才半天不见你,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我跑到女厕所找了你三次。他满脸委屈。
呵。我那么大一个人,能出什么事?
嗯。我陪你看表演吧。
我不语,只在舞台边的暗处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为什么出来找我的不是他?此刻,他会在哪个美女身旁?正当我发呆的时候,台上的音乐突然一转,人群都涌了上台,不觉已到了跳舞时间。在他朋友的陪伴下,我也跟着跳上了舞台。
渐渐地,我一个人跳开了,喧嚣的音乐,暧昧的灯光,淋漓的汗水,迷乱的人群,把一颗颗寂寞的心串联起来,毫无防备。突然感觉有只手把我的手拉了起来,只感到一阵恶心,从来我都不喜与人的身体接触,特别是陌生人,于是把手甩开了,才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冒出了很多手来,搭在肩上的,腰上的,我昏昏沉沉地甩了甩,可怎么都甩不掉身上的手,只感到无力,也罢,反正他也不在乎我了,我的一切与他又何干?想着,也就不再反抗,压抑着恶心的感觉,自跳起舞来。恍惚间,只觉身上的那些像树藤一样的手被抽开了,然后一只大手把我一拉,便来到了一个人跟前,一个踉跄,跌落在他怀里,只觉得这气息很熟悉,抬头,睁开惺忪的双眼,是他,他是来救我的!
为什么让他们搂着你的腰?他问,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腰?没有。我讨厌他们碰我,我甩不掉,那些手好讨厌。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你是不是喝多了?他生气了。
我?我费力地思考着,然后一个劲地摇头,不知道,可能吧。顿了顿,你怎么上来了?
来找你。
我把头继续搭在他肩头,好塌实,好宽阔,好,安全。手仍被他紧紧地握着,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这姿势过了好一段时间,然后我说,我们走吧,便钻出了人群,也被人群分散了我们。
回到包房,已空无一人,只觉得头很沉,在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再出去时已找不到他了,便径自下了楼,只觉得前面一群人乱哄哄的,他车里也没人,刚想转身,突然听到他呼喊我的名字。
辉的车被撞了,在那扯皮。你先上车休息会儿吧。他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来问我,你是不是喝多了?
可能吧。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然后又渡回到车上,把座位调到很低很低,呆望着窗外的霓虹灯燃亮又熄灭,久违的泪,已悄然落下……
曾无数次冀望能够畅快淋漓地痛苦一场,以为把所有的悲伤与不快都在泪水的肆意流淌下通通发泄出来,会是一件很痛快,很幸福的事,只是我没想到,心会如此地痛,痛得无法呼吸,痛得撕心裂肺。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着,沉默着。窗外的霓虹灯在迷蒙的泪眼中仿如夜空的烟花,凄绝,艳丽,却早已失却了温度,跟同脸颊汹涌的泪水一起冷却。
快上桥的时候,我幽幽地说,“你知道那女子今晚为何流泪么?”
他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为什么?”
“还记得刚才有个女的进来,你牵着她的手,然后递给兴?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如此热情地牵着其他女人的手,能不吃醋,不伤心么?”
他察觉出我的低落,于是空出了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当手掌滑落至脸颊触动到那冰冷的眼泪时,我觉出了他的那一颤,是的,他意料之外,我哭了,我竟然哭了!看得出他的慌乱。
“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没事。”
此时的泪水完全决堤了。我突然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让他感受着不断落下的泪水。
“知道么,很久以来,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如何去哭泣,即使多么地痛苦,只想好好地,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所以的不快都发泄出来,可是,我没想到,心还是会那么痛的,好痛好痛。”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看着我,然后把车开到了一边。
“知道么,我有多么羡慕兴的女朋友,她还可以在兴面前哭,可以吃醋,可以撒娇,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坚强的,我的心也会痛的,可是,我却不能像她那样。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自己么?我讨厌自己的在乎!”我开始歇斯底里。他俯过来抱着我的头,怜惜地,我顺势扑进他怀里,任泪水肆意地打湿了他的衣襟,紧紧地抱着他,不断抽搐着,“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沉默。
半晌。
路边不断闪动的车灯中,终于找到了他的声音。“在乎的,我一直都很在乎你的,只是,我总是无法说出口。知道么,当你突然跑过来跟我说你要去WH,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当时简直目瞪口呆。”
我缀着泪水,抬起了头,就在本能地笑逐言开的时候突然碰到了心里那根一直不感碰触的刺。然后坐直了身子,整了整仪容,懦懦并很认真地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你可以伤害我,却不能骗我。”
点头。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地顿地把整句埋在心里良久却怯于知道答案的话吐了出来:“我,是你在外面唯一的女人么?”毕,又重重地把头低回了下去,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一下,肆虐地跳动着。曾经无数次地假想如果是如何,如果不是又该如何,可此刻的自己竟失去思考的能力。只像个虔诚的信徒般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现在还不是。明天开始,就只有你一个。我答应你,明天起,你就是唯一的。”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可当时的我却因此感动得像个可笑的傻瓜,抱着他尽说些傻话。才发现因为紧张而纠结的双手已经渗出了汗。这傻女人的形象是曾经的我所不耻的,而竟成了今天的自己,苦笑。可不耻又能如何?我企图一步一步地退,可心却一步也不敢违背。已然深陷,我们都难逃这注定的劫难,只能无奈。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嗯。等你。”
我不知道山盟海誓是如何,我只知道这最后短短的两句话在我,是份承诺,是份牵挂,是我所有的依托。带着这美好的诺言,我不舍地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6)
思念与猜疑,在异乡疯长着,还好,有我的女人们陪伴着,令我可以暂时忘却这些恼人的烦心.只是,人总有独处的时候,热闹后的孤独更是寂寞.
百无聊赖,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座城市,又陷入深深的沉思。猛一抬头,只见满树的紫荆花铺天盖地而来,繁花掠过,我突然有种被灼伤的感觉,是的,温暖的感觉,却威吓令我如此不安? 太热烈的感情是我所承受不起的,突然发现,我一直所追求的,只是一份平凡、真挚而不温不火的情感而已,何以落得如今这境地?
迎面,走来一家三口,似乎刚野游归来。看到别人都一家子在共聚天伦,我在想,他也曾如此被妻子挽着,一家乐也融融地嬉戏过吧。原来,我是如此地残忍与卑微,我不知他是否想过有朝一日,当他儿子知道自己一直所敬畏的父亲曾背叛过他们,与另一女子厮混,将会如何看待这朝夕相处的父亲,更不知道,他将如何再棉面对自己一直看重,一直在乎的家庭。但我更深知,他最终还是会回家的,这,本就是既定的游戏规则,反抗不了,更不能上诉,而更可能的是因犯规而被判出局。苦笑。
我还沉溺于自己无边的思绪里,猝然被人猛撞了一下,手机“啪”地跌落在地,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只见一男子一脸诚恳地向我道歉并解释着,还有些什么我忘了,大概说如果手机摔坏了他会负责之类的,然后塞了张名片给我。我被他的自责弄得莫名其妙,但看得出他的确在赶时间,于是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他怯生生地说:“你的眼神,很忧郁。”我愕然,还是第一次被初次见面,还只能称为“陌生人”的人如此唐突地评价我。但他并不讨我厌,只觉得他的诚恳让我有些感动,于是,很自然地对他笑了笑,他说,“我赶时间呢,再联络。”然后匆忙离去,可过了十多米,又突然转过身对我说:“你笑起来很美。”便又挥手赶路去了。我依旧伫在原地,半晌,笑着摇了摇头。
于是,故事便顺理成章地落如了俗套。我换了张手机卡,留了下来在这座城市。而两年后的今天,我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将嫁给一个在江边懵懂地把我撞了的男子,我不知道将来自己会否幸福,但至少,此刻,他很爱我,珍惜我,此刻,我是快乐的。就因为他说:“叶,知道么,从我第一次见你时,看到你那忧郁的眼神,我就有钟想要保护你的强烈欲望,我不会再让你有那种眼神,我要让你永远笑着,美丽地笑着,相信我!”还是那时一脸的诚恳,虽然那段表白很土,但我还是答应了他的求婚,笑。
翻出了原来的卡,给韬发了短信:“我今天结婚,祝福我吧。”然后再把卡抽了出来,顺手扔进了垃圾箱。
教堂的广场外,我手捧着花球,在热闹的喧哗声中把象征着幸福的花球抛向了下一个女子。
我看见,新叶飞扬了起来。很美。
------------------------ 怀着希冀,游荡在每个无眠的午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