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忘记了舞步…… |
我去上自习。一边听神秘园一边背英语单词。因为我就要考六级了,如果考试时间不因为非典的影响而推迟的话,我只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了。可是我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六级词汇没有背。据说我在背的那本书里的词汇是经过电脑高频筛选出来的,介绍里暗示背会了这本书过六级是没有问题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事实,也无从验证。只好姑且相信。
每个周末,我都得去一个六级的辅导班。在那个课上听很长时间的听力,课后做很多的阅读理解,然后在课上听老师的讲解。据说,只要完整地上了这个课,按老师说的去做,过六级是没有问题的。可我还是不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
为了过我的六级考试,我努力地背我的单词,上我的课,尽管我依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过。至于为什么要考六级,我到目前为止没有想过。就像我在考四级之前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考一样――也许那是因为如果我不考过四级,我就拿不到我的学士学位证书吧。
我一直以为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是一回头,才发现,原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我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好。未来的两三年里,我要做的事情真的好多――我要考研、考托,我要出国。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就一定能实现。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我口口声声说的为了赚很多的钱吗?因为大家都这么做?还是因为我的阿姨总是在鼓励我?
想不出答案。我坐在教室里发呆。在纸上画画。趴在桌上看黑板上白天留下的板书。看其他的人进进出出,前排的情侣卿卿我我。然后,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什么为什么,专心地背单词。我很快发现要做到这一点很难,事实上你不可能在心里存在巨大困惑时还能安安静静心无旁骛地做其他的事情,除非你解决了它。
机子里的磁带已经翻了两遍。问题还是原封不动。
我于是收拾东西,走人。与其坐着发呆,不如出去走走。楼梯间里很黑,我很怕自己会一脚踩空摔下去――我并不惧怕死亡,可是我怕痛。所以要选择死亡方式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自杀,而是选择安乐死或者生老病死,当然,在我的健康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我还是坚持生老病死的。而且,我不能比爸爸妈妈和姐姐先死,因为我不能让我爱的人太伤心。
出了教学楼,突然很想喝啤酒,便往超市走去。路灯昏昏的,学术交流中心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有很大的很深的黑影。空气凉凉的,感觉很潮湿,因为这几日的雨。我前后望了望,没有一个人。四周很安静。莫名的恐惧偷偷地升了起来,我很惶恐地往黑影里张望,努力想看清那里有什么,也害怕有什么。我承认我是个胆小鬼,一直都是。我拼命地沿着路往前跑,可是很快地,我发现尽头处的网球场一样是一片漆黑,一点灯光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进退两难。
好在网球场边上的中区宿舍传来跳舞音乐声,还有宿舍里的灯光。于是放慢了脚步。
突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在西宁。也是刚下过小雨,空气潮潮的。我一个人跑去逛夜市,吃了好多的浚羊肉,在夜市的小摊上买了我的第一面化妆镜和一条性感得要命的吊带裙――我至今没想明白我为什么会买那条裙子,我一点也不喜欢它,从面料到款式,它唯一的优点是它很便宜,只有十块钱,这是我有史以来买过的最便宜的裙子。
我在夜市拥挤的人群里挤呀挤,不停地吃各种奇怪的东西,其中包括据说是羊肠的东西。我看到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人,从老外到讲粤语的可能的香港客。我很兴奋,因为我终于来到了青藏高原。
从夜市里出来才九点多,街上的人不多,我想那是因为天气不好的关系,没有放在心上,便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然后我就看到了华联的招牌。我正要进去,却被超市门口的工作人员挡住了。他告诉我,超市就要关门了,请明天再来。我很奇怪地看了他半天,然后安静地离开了――多么奇怪的城市,竟然才九点多就关门了。我想起在广州的时候总是和姐姐逛到临近午夜才回家,可是在这个地方,超市竟然十点不到就要关门。再然后,我就发现街上几乎已经没有尚未打烊的店铺了,而且行人也很少了,路灯也只有少数亮着。四处都暗暗的。
我找了个地方打电话,可是我发现我们那个旅行团的领队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开始着急了,因为我不知道我住的那家三流旅馆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它在什么路。我猜我完了,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我竟然把自己弄丢了。我该怎么办。我开始考虑要不要问一下最近的警察局在哪里或者打110。但很快我开始怀疑西宁的110会不会来管我这个外来人口,说不定到时他们会把我当成三无人员抓起来,关到收容所,那我才是万事皆休了。就算他们把我送团里,可是我并没有多余的钱来感谢他们――我知道,在很多地方,找110是要给他们灰色收入的。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走在路上,我竟觉得这一切是多么地荒谬可笑,我竟然把自己丢失在了世界的角落,而我的爸爸妈妈还以为我正在做着愉快的旅行。我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我对司机说我要去找一幢外形很像鸟笼的房子,就在河边上。司机说那不就是在车站那儿嘛。我说是呀是呀,我好几年没回西宁了,路也不熟了,要去看一个朋友,他也没说具体是哪儿,只说他家附近有一幛外形像鸟笼的房子。司机没吱声。我猜我的话在他听来一点也不可信。其实我怕极了,如果他不是好人,那我该怎么办。我一边小心地看着街景,以免他把我带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一边在把手握在车门开关上以备情况不妙时可以很快地跳车。
我很感谢西宁的的哥安全地把我送到了我需要去的地方,并且只收了很合理的车费。见在旅馆招牌的时候,我几乎都要哭了――我总算回来了!也是从那次以后,我明白了一件事,无论你去哪,一定要记住你住的地方,否则很可能把自己弄丢。
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我完成了对去年五一旅行的回忆,突然明白我的问题所在:我又把自己弄丢了。
一直以为自己对一切了如指掌的人,原来连自己要什么都不明白。所以才会在没有时不快乐,拥有后也不快乐;渴望时不快乐,得到后还是不快乐。西方人爱说生活就像跳探戈,舞步错了不要紧,只要继续探戈。可是,如果你连舞步都忘了,又该怎么办呢?在现实里把自己弄丢了,可以再找回来,可是灵魂迷失了要怎么样回归?
世上的事真的很奇妙。我作梦也没有想到我会和m的女友成为朋友,更没想到我会和她一起谈论我们都曾爱过的那个人。她问我,你恨他吗?我说不,其实我很感谢他,而且觉得他很可怜。她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他连自己要的什么都不知道。一个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可怜的。
我以为,m是唯一可怜的人。其实,我也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包括爱情,包括生活。
不知道成都的谢现在怎么样了。几个星期前的夜里,他打了我的手机。他反反复复地告诉我,我好想你。他说他要来看我,问我为什么把他在qq上打进了黑名单,问我现在过得好不好。他说我想你过得一点也不快乐。然后他就在手机里给我唱《灰姑娘》,听到他的歌声,我的眼泪突然之间涌了出来。我知道我不爱他,可是我听到他歌声里的爱和伤心了。我不让他唱,我哭着对他说,你不要再找我了,你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而你也爱他的人的,你还是忘了我吧。他试图打断我,可我不让他说。我说我要改手机号了,你不要再找我,也不要来兰州,因为一切都没有意义的,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你,我连你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你还是忘了我吧。
我知道我这么做会多么深的伤害他,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放弃这份无望的爱。我甚至希望他恨我,这样我不会有那么深的负罪感。以前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认为那是穷聊大婶的小说里才会有的事,要是当它真的发生了,并且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却慌了神。
朋友说我这一年来乱走桃花运。我看也是。爱我的人我不爱。对于那些爱我而我却不爱他们的人,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爱情,我只知道,他们都不是我想要的人,即使是m,现在想来,他也不是。
对于这个世界,我有太多的困惑,对于我自己,我有太多的不了解。我以为我已足够率性,回首间却发现还是活在别人的目光里。爱情是什么?理想是什么?生活是什么?快乐是什么?原来,我都不知道答案。或许在这一刻,我已经在寻求结果,可是,将一切归结到一起,我却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原来,我才是最可怜的人,狂妄自大却丢失了自己的灵魂。
舞步错了,只要继续探戈就好,可是当你忘却了舞步,当你在音乐里迷失了自己又该如何?黄土高原是如此地辽阔,灵魂在这里丢失了,又要如何才能找得回来?生命是一个神秘的花园,自我是花园里一个更为神秘的角落,不知道,打开一切秘密的钥匙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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