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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maryllis 收藏:0 回复:1 点击:4471 发表时间: 2004.12.29 14:09:56

且行且忆


  我属猪.
  属相上分析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我不相信属相,被关起来任宰割的猪能有什么福气.
  我是狮子座的.
  星座中关于狮子座的性格描述大部份都很好,而且我也喜欢狮子的霸气.
  而且关于狮子座有个很美丽的传说.
  我相信星座.
  我想我大概喜欢自欺欺人.
  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并且总想霸为己有.
  好友用一种动物描述我,她说我是豹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跟豹子相似,但我也乐得接受.豹子总好过猪.我不喜欢猪!
  
  1.
  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很害怕阳光, 怕暴露在太阳下面. 怕人群,怕车流,怕陌生人的眼光.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我也会心惊肉跳.那段时间,我经常是昼伏夜出.穿行在这个浮华的城市里.不过,这个喧嚣的城市的夜晚总比白天更精彩,所以并没有遗憾,甚至还会觉得能跟上这个城市的步伐.
   我在老总的怒吼中失业,在保安的监督下整理我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在我把一本厚厚的档案摔到他脸上的时候,心中升起一种畸形的报复快感.其实他并不欠我什么.后来每当我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并不见得我的自尊心和爱国心就那么强烈.全厂两千多人,在大会中都没有吭声,凭什么当时我就腾起了满腔的怒火.
   他站在主席台上吐沫横飞地叫嚣着:你们大陆人都他妈没素质,都他妈一个个是猪…… 那时候我就站在他旁边,我是他的秘书.确切的说是他的一个备忘录兼保姆.因为我总是不得不每天给他擦桌子,打水,整理办公桌.甚至带早餐.这个男人,虽然他外表风度翩翩.但在我眼中没有一个比较良好的习惯.比如他总是喜欢把文件随手乱扔,到开会的时候就找不着,然后直着嗓子叫我.而且喜欢到处扔垃圾,让地板上摆满五颜六色的纸屑.喜欢不分场合抽烟,搞得整个办公室烟雾笼罩,空气浑浊.而且他还有香港脚,总喜欢斜躺在沙发上抠脚.他还很好色,对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特
  别是如果还漂亮一点,他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但是,我是他的秘书,我靠着他吃饭.总的来说,他对我还不错.所以我得忍受这一切,我不得不帮他整理好他随手乱扔的文件,以便在他叫我的时候能速度的找到交给他.我不得不替他收拾垃圾,让办公室看上去比较清洁,有客访时不至于太失礼.我还得时不时地在办公室喷点空气清新剂,虽然那东西总让我不停得打喷嚏,但总好过整个办公室弥漫着香烟与脚臭.
   我说过我不喜欢猪.虽然我是属猪的,但是从骨子里面,我反感把人和猪相提并论.所以当他说到大陆人都是猪时激起了我无限的愤怒和委屈.我想我当时肯定是早上受他的气还没消,要不
  我不会那么冲动.早上给他带的早餐,他竟说比猪吃的还难吃.但难吃他也吃了那么久,他的早餐一直是我不辞辛苦地跑十分钟的路程出去买回来的.这么久以来,一直是我买什么他就吃什么.我也习惯了,他也习惯了.一个人最怕的就是把一件事情当成习惯.因为只要一成习惯,自然就会认为理所当然.
   一个上午在两个小时内,连续两次提到我了不喜欢的事物,而且两次都跟我有关.当然大陆人包括我,我是正宗的土生土养的大陆人,早餐是我买的,我也吃相同的早餐.我本来就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女人.所以我爆发了.我离他很近,所以当我扔出档案的时候,很容易就命中了目标.已经记不清当时他的表情了,只知道有大概五秒钟死一般的寂静.接着就是爆炸似的喧哗.紧接着我被带到了警卫室,然后我就被单独关到了警卫室的监视房.这个房间平常出入是得写申请的,因为它里面能看到工厂所有工人的情况,甚至老总办公室的走廊.整个工厂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在这里被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当我被推进这个小房间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些许的兴奋.这可是我平常想进又进不来的地方.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饶有兴趣地盯着显示屏幕观察.看到公司的几个副总急匆匆地走进老总的办公室,再就是保安部的副理和行政部的副理,课长.然后再就是几个我认识但叫不清什么职位的人物.我想他们应该是在讨论如何处理我.我开始有点紧张,因为那一刹那,我还没有来得及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开始担心他们会以殴打老总的罪名送我进派出所.我害怕那种国家机构,在我眼中,他们还是神圣的.尽管现在有很多反面的新闻传出,但我还是从骨子里感到了恐惧.这让我有点气馁.我发现我还是不够坚强.没有那种豁出去
  的气概.我开始后悔我的行为,我觉得我既然没有承担的勇气,就不应该冲动.可是我已经冲动了.
   现在应该是下午了,从显示屏中,我看到了工人都开始刷卡回工位上班了.那几个到老总办公室的大头人物出鱼贯走了出来.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经过讨论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处理方案.因为我看到保安部的副理站在走廊上长长地打个了哈欠并伸了个懒腰. 这是他特有的动作,我观察了好久才得出的结论.每次开会,只要有较满意的结果的时候他就会那样.紧接着,我看到老总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的两手揉着太阳穴,这样,我看不清他的脸.其实我只是
  想看看他的脸上有没有留下於伤, 以便我猜测他们对我的最后裁定.我想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小房子了,不管到哪,我还是仍有些期待离开这了.我已经呆在这里大约三个小时了.开始有点厌倦.这个房间太小,可能只有不到六平米,然后摆满了机器.发出各
  种混杂的噪音.空调开得太冷,但又找不到摇控器.我也开始饿了,早餐没吃好.再加上刚才生气,消化系统运动比平常剧烈.
   直到我开始泛困,又冷又饿,也没有人来理我.我想打开门,发现是反锁着的.我想他们怕我畏罪潜逃了.我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盯着显示屏.希望可以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可是没有,工厂
  一切正常,工人照样上班.几个大头,开完会后出了厂门,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回.我泛起了强大的委屈.我认为即使我犯了错,即使我殴打了老总,他们也没有权利就这样把我关起来.他们最多只能把我送法查办.他们凭什么就把我关起来呢?现在,我似乎更愿意去派出所,至少那边应该可以看得到人,不至于只能对着一大堆发着烦躁的噪音破机器.我气愤地对着显示屏上老总办公室的牌子擂了一拳.但很快发现这一点用处也没有,反而适得其反地反作用到我自己的拳头,生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了.保安部的副理进来了.他大概把我当成了穷凶恶极的杀人犯了,因为他背后还跟着两个勇猛的保安.我当时的样子肯定非常狼狈,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连
  显示屏我都懒得看一眼,就一直歪着脑袋坐在那张椅子上望着那扇小小的门.当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就摇一下椅子.我得感谢他们没有放一张凳子在这里,而是一张椅子.一张还算舒适的椅子.虽然有点摇晃,而且还会发出点声音.但这却基本上让我在那个下午没有昏睡.
   我看到保安部的副理眼里明显的嘲弄与怜悯.他对着我挥了挥手, 这是他的另外一个习惯.他喜欢对着级别比他低的人挥手.好像一个总指挥.这个房间比较小,所以他挥手的时候,差点触
  及到我的脸,让我一惊,往后缩了缩.
   “你也会怕?”他的语气充满了蔑视.
   ……
   “你被开除了!”他拿出一张开除通知单, 示意让我签字.
   我接过粗略地看了一下,接过他递过来的笔,很快地签上了我的名字.我得说,签字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我已经把我的名字签得非常漂亮了.当时老总还总说要我给他设计一个签名.开除通知单上只是简略的注明了一下我被开除的原因是严重违反厂纪厂规,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以至于要扣除所有欠发的工资以作补偿.
   现在只要能放了我,我想他让我再掏几百块我也会愿意,前提是如果我能拿得出来.
   “本来是要送你去派出所的,”这个家伙继续挥动着他的手, “但老总怜惜你, 说你表现一直不错,工作做得也还好,这次可能是一时糊涂.就从轻处理.只扣你工资,并驱逐出厂.”他强调是驱逐.我沉默.
   跟在后面的两个保安陪着我去办公室收拾东西.我其实跟大部份保安都挺熟的,但这两个我竟没见过.看来是故意安排的.办公室静悄悄地,所有人都下班了.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
  什么东西是属于我自己.就一个茶杯.我喝茶用的.几本书,我放在这打算闲着的时候看的,但放了好几个月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再就是一缸金鱼,摆在我的电脑上.但我并不打算带走他们. 自身都难保了,我只好舍弃他们.也许老总会怜惜他们而继续喂养也不一定.
   就这样,我两手空空地在那个夜晚被赶出了工厂,失去了我的第一份工作.那一天是2001年11月11日,光棍节.街上有风,很凉,但并不冷,看不到月亮.我拎着几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在两个勇猛
  在保安的陪同下走出了那家台资厂.
  
  2.
   自此很长一段时间,我害怕阳光, 怕人群,怕车流,怕陌生人的眼光.不愿意在白天出门.我觉得黑夜才是最安全的,即使它藏污纳垢.
   整天躲在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里,搬出所有的书摊在地板上,然后,整个人都斜躺在地板上,顺手捡起哪本我就读哪本,什么也不想.困了就睡,饿了就站起来找东西吃.没有工作,没有时
  间,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
   秋打电话过来问候我,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寒,这次你总算是作对了一件事.你早该这样了!我苦笑,问秋最近可好?她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若有若无地叹着气,我也没有追问.我对自己的前途充满迷茫,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考虑朋友何去何从.
   秋是我以前的室友,她是总经办的办公室助理,用她的话来说,什么办公室助理,不就是一个打杂的吗?添茶倒水,打扫卫生外加传话筒,整个一个欧巴桑! 说完了,她又笑,然后补充一句,最漂亮的欧巴桑.
   秋的五官长得其实很普通,但她有非常标准的三围,均匀的身材为她添色不少.而且她总是顾盼间流露一种女人特有的媚态.实在是撩人!所以她的身边经常不乏苍蝇飞过.我们住在一个房间
  ,多少个无聊的夜晚,我就在她与那些苍蝇的故事中安然入睡.以至于有好几次做恶梦都是梦到一大群苍蝇肆无忌惮地从头顶飞过,就像一片大面积的乌云.清醒后仍心有余悸.
   秋辞职的时候是七月,很热.那天她突然一脸正经地对着我说,寒,我要走了,你还会跟我联系吗?然后她就告诉我她可能马上就要走了,因为有人许诺为给她提供资本开一家服装店.这是她一
  直以来的梦想.她跟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晶亮,显然充满了憧憬.我并不知道那个要为她出资开店的人是谁.只知道很快她就辞职了.
   那天我和她挥汗如雨地各提着一个大箱子走出厂门.一个男人开着一辆黑色的豪华别克来接他.看到我们提着箱子出来,他并没有下车帮我们一把.秋领着我把她那两个夸张的箱子塞进别克
  的后备箱.我在后视镜中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轮廓.一个严重发福外加秃顶的男人.猜不出年龄.
   在秋即将上车的那一刹那,我问了一个后来我自己都觉得无知的问题.
   “你爱他吗?”
   “傻瓜,寒,深圳没有爱情,我们不谈爱情!”秋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后,转身把自己塞进了那个乌黑的盒子.
   那辆黑得发亮的别克在我的视线中绝尘而去.
  秋走后,宿舍搬进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脸上好像总是愁苦的样子.不喜欢说话.她搬进来的第一天,撕掉了我和秋花了整整一个晚上贴在墙头的几副巨型海报和一些用彩色泡泡棉剪成
  的卡通画.
   我至此开始讨厌她,在背后总叫她苦白菜.她似乎也知道我不喜欢.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不久我就搬出了宿舍,自己租了个小屋子.
   到现在我都还庆幸我当初明智.要不然,被驱逐出厂的那天,我还得临时找房子住.秋在电话里提议约个时间出来见个面,叙叙旧,也顺便听听我的英勇事迹.
   我含糊其辞.
   挂上电话,顺手打开收音机.没有工作的日子,我开始学着听收音机.不知道是哪个电台,放的是张学友的<<这个冬天不太冷>>.
   我猛然醒悟,已经是冬天了!但深圳的冬天,真的不冷!
  
  3
   在超市巧遇了Hades.
   在找遍整个屋子出没有找出半点能充饥的东西后,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出去采购点东西回来.我并不想就此饿死在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
   Hades, 我的另半个上司,因为他经常出差,并不需要一个特定的秘书,所以我兼职他的秘书,所以他是我的半个上司.在一群颐指气使的台湾人中,他比较特别. 人比较年轻也很高大帅气,而
  且态度温和.真的有点希望神话中Hades的气度.秋一度很迷恋他.她曾私下对我说,如果Hades喜欢她,就算给他当一辈子情妇也愿意.我笑.在心里嘲笑秋.
   迎头撞上Hades,我正站在万家福超市,一只手提着塞满一次性垃圾食品的购物篮,另一手还在抓货架上的话梅.
   “Hi, Eris.”他习惯叫我的英文名,就像他也习惯别人叫他英文名一样.
   “啊…..”我没有料到我会碰到他,有点不知所措.抓起的话梅赶快放下.
   “真巧,你也来补充库存?”他指了指我的购物篮.
   “呃,你也来买东西呀.”我有点发窘.
   “不买东西来超市散步?”他轻笑, 对着我摊开双手, “不过还什么也没买, 刚来.”
   “我差不多了,去买单.”我仍是浑身不自在,这是我出厂后第一次遇上公司的熟人.
   “嗯.我继续逛逛.”
   “拜.”
   “拜”
   我急匆匆地走向出口处的收银台,忘了我的话梅.
   “Eris,”
   出口处,拎着大包小包,我又碰到了Hades.
   “真是巧啊,哈.”我抬起头,真有点不适应这样仰视他.
   “我特意在这等你的.”Hades扬了扬手中的一罐话梅, “你忘了话梅,顺便拿出来给你.”
   “哦,谢谢.”笑笑,想伸出手去接,可是两只手都挂满了袋子.
   我帮你吧.” 他把话梅塞进其中一个袋子, 然后顺手接过去大部分袋子提着.
   “走吧,我帮你提段路.”
   “哦.”
   “你确定你最近语言能力没有退化?”他突然停住脚步, 一本正经地直视着我.
   "啊……”我一时愣在那,呆呆地回视着他.
   "今天从我遇到你开始,基本上你所有的语言都是啊,哦,呃等.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现在的语言能力.”他一脸揶揄.
   “呵呵….. 应该暂时还没有吧.”
   “谢天谢地,终于有一句比较完整的话了.”他的神情好像真的要感谢上帝一样.
   “你还住在以前那吗?”
   “嗯,一直住那.”
   “你……现在开始工作吗?”他问得有点迟疑.
   “呃,还没有.”我有点恼火回答这个问题.
   接下来我们都默默地走路.我时不时瞟一下他的脸.他还是那么英俊.跟我第一次在会议室中见到时一样.
   那次开会之前,我向往常一样提前在会议室准备.打开空调,给每个座位前摆上一杯水,放上一份会议大纲.然后,擦白板,老总习惯在开会的时候,在白板上涂涂画画地加上一些图示,好像只
  有这样,大家才更能理解他说什么.
   Hades在这时候,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让我感觉到眼前突如其来的一片阴暗.
   “看来我来早了,不小心看到了幕后工作.”他一脸地笑.
   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他,那时他刚从台湾总部调到大陆,这次开会的另一项内容也是欢迎他的到来.
   我并不认识他,但对于与会的几个人我都清楚,所以我很快就猜出是他的身份.
   “你是陈副总?你稍坐会,会议马上就开始了.”我拉开主席台右侧的椅子请他入座.
   “叫我Hades就好,我是新来的,请多指教.”他做了一个滑稽在作揖动作后,边坐下边看着我说, “你肯定是林总那个漂亮的秘书Eris了,早在台湾就听说你了.”
   我笑.
   会议开始后,老总除了宣布欢迎他的到来后,还宣布我将临时兼职他的秘书,直到找到他招到合适的人选.我很荣幸地接受了任务,并且虚伪地笑着说以后可以更多的向他学习.
   就这样,我一直都兼任着他的秘书工作直到我被驱逐出厂.
   “到了.”我在楼下停住了脚步.这里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前他来这拿过好几次资料.
   “嗯,我就不上去了.”他把袋子递给我.
   “哦,谢谢.”接过袋子,除了道谢,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留个电话吧, Eris, 你知道那天我不在公司,后来我回来,你已经走了,我一直都觉得很可惜.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还能回来.” 他的语气很真诚, 并没有嘲弄的意思.我是个敏感和容易受伤的女人, 我脆弱的神经很容易被刺激到.
   我平静地接受他的怜惜.我留下了电话.但我拒绝再回到公司.
  
  4.
   爱是什么?
   我开始思考世界亘古不变的话题, 男与女, 情与爱.
  我长时间地阅读爱情诗,散文.
   秋最近总是频繁地打电话给我诉说她那对我来说极尽奢侈的生活. 用她的话来说她似乎已经习惯与我分享她的喜悦. 我默然, 明白其中或多或少的带着炫耀. 在我面前, 她的虚荣得到
  极大的满足.
   秋总在电话里放肆地笑, 较之以前跟我住在同一个房间, 一起彻夜剪泡棉做装饰的女孩, 她的笑声更爽朗也有更穿透力.
  我用询问的口气跟秋在电话里探讨男女情爱的话题.她用怜悯地口气指出我在讨论一个无聊且极不具意义的话题.这让我想起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她怜悯地望着我,“傻瓜,寒,深圳没
  有爱情,我们不谈爱情!” 她留给我的背影到现在我仍觉得孤寒.我没有跟她说.我畏惧她口气中的揶揄与怜悯.
   坐在地板上整理零乱散落书本和磁带,我感到了寒气从后背升起直入心扉.禁不住地打了个冷颤.自顾自地环抱住双肩,木然地望着冷硬的墙壁,惨白地透着寒光.
   我看到了和煦的阳光照到阳台,母亲沐浴在阳光下,丝丝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异样的光彩.她静静地坐在板凳上,一手握着鞋底,另一手飞针舞线,时不时在拿着针在头发上摩擦
  一下.小白就躺在她的脚边,头枕着她的鞋面.也是静静地,充满了依赖.阳光的温暖让小白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小白,想起了家乡的阳光,我也想到了爱.
   但是爱是什么,我还是没有答案.
   Hades后来来过我的住处两次,两次都没有逗留超过30分钟.他在我的狭窄的房间并不自在.我们用沉默来交流.他翻看我的藏书,郑重地告诉我,我不应该沉迷在那些冰冷而没有温
  情的文字.我应该读多些积极向上的书.他把我收藏的书定义成单纯的文字.
   无所事事而独处的日子,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长时间盯着某一点呆坐,也习惯了安静.反而我不再适应阳光,不再适应人群.我开始恐慌置身于人流.以至于见到秋时,我
  因为紧张而汗流满面.
   寒,你的样子就像逃犯一样,让人可以从脸上一眼看穿你内心的恐惧.秋说这话时,全然不顾咖啡厅里安静的气氛而大笑.惹得四座眼色飞窜.
   我窘,低下头装作喝咖啡.
   寒,你变了.秋脸色凝重.
   是,我想我是变了.
   不,不应该这样说,你开始逐渐回复原来的你.秋盯着我.手握着匙子不停地搅拌.
   没有!我矢口否认.情绪有点波动.
   秋不再说话,眼睛晶亮地盯着我.她转移了话题,不再说我.她兴致高昂地跟我说她的新店已经开张,做的是一个韩国品牌的代理.我没有听说过,亦不知道这个品牌的风格.衣服于
  我,只是一种遮掩.
   秋还说那个男人让她去学车,也许会考虑送一辆车给她玩玩.
   .......
   跟秋的会面结束在那个男人的电话里.秋神色黯然的跟我道别,然后又眉色飞扬地约定等她学会车后载我兜风.
   我独自回到了住处,并没有去挤公交车.在这个车辆横行的城市,许多人已经忘记走路的滋味的时候,我大多数时候还是会选择走路.
   Hades在我的住处楼下等我.在楼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是我习惯的夜晚.他就站不太显眼的角落.我并没有看到他.他叫我,我转身,看到他闪亮的眼睛在夜色朦胧里发光.瞬
  间的温暖.我并没有诧异.好像一切都是意料中的,那么自然.
  Hades邀我去哪里坐坐.我并不想去什么咖啡厅或都酒吧,那些声色场所我不习惯.我选择在街上走走,在路灯下徘徊.Hades的脸色有些为难,指了指不远处他的泊车.我刚开始并未注
  意到他有开车过来.
   我坐上了他的本田,一辆白色的小本田.对车,我并没有研究.我分不清楚它们之前有什么区别,对我来说,所有的车都像一个大盒子装了四个轮子.能容纳人在里面,比人的腿跑得
  快.仅此而已!
   到了一个远离我住处的清吧,很安静.我喝果汁,Hades喝咖啡,意大利的ESPRESSO.Hades告诉我,他的工作已经全部从台湾转到了大陆.他以后将在大陆稳定的工作,他有了新的秘
  书.说到他的秘书的时候,他补充说也许我会认识,因为我好像曾跟她一个宿舍过.是苦白菜.我微笑.他愕然.我并没有解释.
   面对Hades,我发现我开始坦然,并不拘束.仍没有很多的话,但我经常微笑.我开始为这一发现微微地不安.就如秋说我变回原来的我那样,有点排斥.
  
  5.
   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我平静而又温和.没有往日的戾气和乖张.我告诉她,我已经辞职.但请她放心,我会很快另外再找一份工作.母亲在电话那头亦是无语.她看来并不习惯我的平
  和,就一如我不习惯她的沉默.最后她懦弱地问我,过年是否回家.我考虑.我答.
   挂上电话,我茫然又失落,身心空荡.辞职后第一次想出去走走,而且是在阳光灿烂的白天.终于我还是退了回来.到了楼下,我开始畏缩.我还是不习惯让自己暴露的太阳下面.
   折回小屋,我随手抓起了放在床头的书.是宋词三百首.Hades曾疑惑地问我,为什么会费心费力地试图去了解古人的情感.我亦不明白,我想我大概只是想要为自己的情感找到一个合
  理的出处.
   似乎越来越冷,我已经很少再赤脚走在地板上,也不再坐在地上看书,也没有再随便地躺在地板上睡觉.所以我的睡眠越来越少.白天似乎越来越长,我开始觉得日子孤寂而又无聊.
  我该找份工作了.甩开书,我开始写简历.却停滞在标题,不知道如何继续.脑子里出现混乱的局面,嘈杂的机器噪音.我想起了那次会议,那个小小的房间.扔下笔,我无可抑制地奔出家门.
   走在街上,强烈地光亮让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我已经习惯了黑夜,所以对于白天的光线,我开始下意识的反抗.暴露在阳光下,我感觉孤独而又无助.看着身旁匆匆而过的人们,
  我觉得莫名的委屈.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似乎都很忙碌,朝着他的特定的目标.而我没有目标.
   给Hades打了电话,现在的情形,我似乎已经不再把他当成我的上司,有点像朋友,但更多的是一些不明的因素.所以我的声音听起来含着委屈.他似乎很忙,但声音还是透着关心与焦
  急.我在电话里听在他斥责苦白菜,好像是因为一份错误的会议记录.我突然感到一阵慰藉.主动挂了电话.心情也突如其来的开朗,似乎找到了快乐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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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多情应笑我! Re:且行且忆 回复时间: 2004.12.31 15:18

    呵,写得不错,属于你自己的故事么?很长的文字,但我还是花了些时间很认真的看完了,也许因为工作或生活或环境背景的相类似,有一些情节几乎是可以想见的。很佩服你把东西扔到那个称大陆人为猪的自以为是的家伙脸上,我从前也常会遭遇那样的台湾人,但相对幸运的,我也碰到素质真的很不错的台湾人,与他们的沟通还是很愉快的。
  
  如果可以选择做自己,那么,还是做自己的好。祝顺利并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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