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af 和Jul
Leaf 还是个孩子,孤独的孩子,很像脆弱清澈的玻璃瓶子。
Leaf 是一个大四的学生,23岁,洁白的身体,忧郁的眼神,很受学校女生的欢迎。
Leaf 喜欢南京街边的大树。巨大而有力的枝桠,顽固的向天空伸着。他穿一身蓝衣靠在树边,仰起头,透过密密的枝桠看到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蓝的夺目的天空。
他想起交往了八年的女友。
拥抱和哭泣,他们经历了八年的曲折。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中爱着彼此,他们累了,分开了。他问自己,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这树一样呢?
爱情果真如圆周率那样,永远无法找到真相。
Leaf孤单的走过了近一年的时光。有一天,他望着街边的大树。他想,还是要找到那个女孩。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把钥匙,纯银质的,闪着幽幽的蓝光。那就是他的爱人,他的身体。
Leaf 用很多的时间对着电脑,上网和抽烟成了他生活的主要内容。他在论坛里乱窜,只是一味的看帖,很少发帖和跟帖。
于是,在一个没有风的沉闷夜晚,他认识了Jul.
Jul 的真名叫雪。因为她喜欢七月,所以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Jul。
Jul 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孩,天真,敏感。
Jul 在离家很近的一所大学混日子,读的是有关机电方面的专业。她始终分辨不清那些错综复杂的电路图,如同她看不透难解的人生。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听音乐,读小说。
二千年的时候,Jul 给自己买了台电脑,这对她来说是一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她用Jul这个名字混迹于各大论坛,加入了网络码字大军,成为辛勤耕耘在BBS上的孩子。
Jul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可以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到繁华的上海去看看,一个是可以遇见属于自己的那个他。
Leaf
我是个孤独的人,一直。即使在和女朋友生活的那段日子里,我也常感到孤独。我想,孤独有时候是一种天性,扎根在我的灵魂里面,甚至无法忽略。
这样的人通常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因为长期的孤独令我变的很孤僻,像刺猬一样让人难以接近。
曾经尝试过要改变,可是,像戒烟那样,我一次次的失败了。
于是,我放纵自己的孤独。
因为大四的学习很轻松,也因为我天性中的任意妄为,上网和抽烟就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内容。
写作是件很累人的事情,常常会把自己写得枯竭掉。所以,我只会偶尔在论坛上发篇帖子。大多数时间里,我只是一味的乱窜,看帖,从不跟帖。
我的帖子写得很散,放入了过多的感情。每一篇的后面总会看到那个人的跟帖。只是简短的一句话,淡定,透彻,深入我心。
她叫Jul 。发很多的帖,是论坛中的活跃分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我们彼此观望。
直到那个深夜,沉闷,寂静,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终于,我打开了和她对话的小窗。
她是个灵气十足的女孩,她的出现打破了我生活中的僵局。
那次的对话持续了近六个小时,直到天空开始泛白。我们在网络中做着各种各样温热而不失味的事情。我们谈论死亡,爱情,人性,音乐,谈所有我们能够想到的事情。
我摈弃所有不真实和不美丽的东西。
之后,每次的相遇,我们都会聊上很长一段时间。
我和Jul 的关系是暧昧不清的。我看不清楚她脖子上的钥匙是不是纯银的,发着幽幽的蓝光。但我确定,她的手里确实有把钥匙存在。
而且,我还确定,这条路,从这里会一直走下去……
Jul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我一直努力寻找生命的答案。我时常会想,人也许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逃跑出来的孩子,被那里的看管人一个一个的抓回去,再也不准出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我终于变得平静,渴望过一种极其简单的生活。
我经常去的一个论坛叫逆光,那里有一群迷失了的孩子。我发很多的帖,也看很多的帖。Leaf的帖子很少。可是,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他。他几乎每天都来,深夜的论坛,很多时候只有我们两人。会待很长的时间,看所有的新帖,仅仅只是冷眼旁观。然后离开,没有语言。
Leaf的文字写得很散,却放有过重的感情,直抵人心柔软之处。直觉上他是个苍白脆弱的男人。
终于,我们开始长谈。通过网络,在一个个寂寞的深夜。
Leaf是第一个和我谈到死亡的人。用一种绝对神圣而向往的语气。他的plan是这样写的:睡吧,合上双眼,世界就和你们无关。他对我说到他最喜欢的诗人顾城,他伤害了那么多人,最后潇洒的一走了之。还也他最喜欢的歌手KurtCobain在27岁的时候,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脑袋。
Leaf带我读顾城的诗: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他把KurtCobain的《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传给我听,并把Kurt的遗嘱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在逆光。那密密的在黑灰色底子上苍白的文字如此刺眼,那是一个生命的最后舞蹈。
六月,Leaf给我留言,他离开了自己的城市,会去狼牙山、西藏或者更远的地方。
在以后的几个月中,断断续续的看到Leaf的文字,关于他的生活,他的旅途。他说,雪,你该找个人带你去西藏看看的。他说,雪,我想你了,九月,我会回来。
九月,整整一个月漫长的等待,Leaf没有留下任何的音讯。我突然害怕起来,怕他会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他是如此矛盾,对死亡怀着恐惧,却也深怀向往。
10月27日,深夜。我终于接到了leaf的电话,低沉而略带嘶哑的男声,沉重的呼吸。他说,雪,我回来了,来看看我吧!
窗外是滂沱大雨。
Leaf
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突然发现,无论走多远,始终想念的还是这个城市街边的大树,顽固的伸向天空的巨大而有力的枝桠。想念那个在网络另一头微笑面对这个落寞世界的女孩。
拨打那个电话,怀着某种莫名的情绪。我对她说,雪,来看看我吧!
二十七个小时后,我见到了Jul。我们认识了147天,其中有三个月的空白,有过一通只说过一句话的电话。我说,来看看我吧。然后,她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站在那里,我们之间隔着匆匆的人流。她的洁白的纱质长裙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摇摆。一张
素面朝天的脸,从她的笑容中仿佛闻到了夏日阳光的芬芳。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她的胸前抱着一大捧向日葵。笔直的茎,金灿灿的花瓣朝着初升的圆日昂着头。
Jul 接近我,轻声的叫我的名字, Leaf!南方女子糯甜的口音。我突然害怕看她的眼睛,那样的清澈、天真,却也暗藏着洞穿一切的神秘力量。怕她看到我眼中深深的寂寞和对生活的厌恶,我已经无法掩藏。
…………
生活开始继续。
我们在城郊租了套小屋,Jul 把她的向日葵种在了门前的小院里。
我在一家德国人开的公司找到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每天清晨,乘一个小时的公车去上班。我讨厌那栋大楼里的每一张虚伪的脸,可是,我们得生活下去。
Jul白天都待在家里。放一些轻柔的音乐,独自跪在地上擦地板,洗衣服,做饭以及照顾她的向日葵。做完事情后会坐在木质地板上,靠着门读小说,等我下班。有时,也会去散散步。
Jul最喜欢的一本书是黎家明写的《最后的宣战》,她已经读了7遍。她告诉我,她一直在寻求生命的真谛。
晚上,我们相拥而眠。没有做爱。曾经我一次次大汗淋漓的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的时候,却感觉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对性我已经没有任何欲望。我只是抚摸着Jul的皮肤,柔软、光滑并且洁白。
Jul的皮肤晶莹剔透,却也过分的脆弱。轻轻的碰撞就会留下深紫色的淤痕,久久不散。
Jul每天吃一大把不同颜色的药丸。她说那是维他命,因为她的体质不是很好。我有时候怀疑Jul是靠着这些药丸维持着生命。
Jul
我已经在Leaf的城市生活了2个多月,生活很平静。
1月,我们去了上海。因为Leaf知道上海有着我的一个梦。我想他是爱我的。
深夜,我们在淮海路上找一家叫BLUES的酒吧。上海的这个冬天很冷,Leaf把我的手指蜷缩着放在他的大手中,我们相拥走在上海的街头。眼前霓红闪烁,一片繁华。
我的梦想一个个的实现了,也许,我离开的时候快到了。
从上海回来后的第三天,我晕倒在街边的大树下。leaf最爱的大树。然后,我再也没有醒来。
我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近3个月的城市,这里有我的男人,我喜爱的向日葵。我走了,因为我别无选择。
电脑里留有我给leaf的最后一封信。
亲爱的Leaf: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请不要为我难过。我曾经有过2个愿望,一是可以去上海,一个可以遇见我所爱的男人。现在,这个两个愿望都实现了,我终于可以毫无遗憾的离开。
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我患了血癌,于是,我努力的活着,像向日葵那样朝着阳光努力的生活着。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对生活不认真,对死亡怀着向往的男人。所以,你叫我来,我就来了。我希望可以帮你找到活下去的力量。生命是如此的珍贵,我是如此的渴望能够活下去。
我死了,但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世上就永远有人怀念着我的青春,讲述我的故事。有人赞美我,也有人为我惋惜。你活着,对我,对你自己,就是意义,就是目的,就是境界。
我把我的向日葵留给你,好好帮我照顾它们。希望,你也可以像它们那样朝着阳光努力的生活下去。最后,我好象一直没有对你说过这句话:我爱你!Leaf !
Jul绝笔
Leaf
看到jul 最后的留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身上总有淤青,为什么她要吃那么多的药丸,为什么她要寻找生命的意义,为什么她那么的爱向日葵……
二年后,我升了部门经理,和公司一个叫静的女孩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十个月后我们有了一个女孩,有着和雪一样的笑容,我仿佛又闻到了那年夏天阳光中的芬芳。我们给女孩取名雪儿。
雪儿如院子中的向日葵那样朝着阳光的方向健康的成长。
『原创』
------------------------ 想去天堂听花开的声音,站在这座城市的边缘,看花落的情景,有一种淡淡的感伤在心里慢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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