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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莫莫 收藏:0 回复:4 点击:4908 发表时间: 2005.03.19 15:29:16

我们


  我们。
  我,Anly,小希,或者其他。
  我们。
  我想说的是那些我们还在经历却快要失去的日子,我们笑得花枝招展却突然沉默的样子,我们不懂得爱却刻骨铭心地爱着的故事,我们在一边奔向成熟一边唱着对纯真年代的银灰色挽歌的表情。我想说的是那时我们都还只是孩子。
  我是个忧虑的孩子。
  Anly是个坚强的孩子。
  而小希是个明媚的孩子。
  我们快乐地凑在一起围成一片斑斓的天空,我们就在这个小世界里晴雨无常地成长着,有些东西常常被时光的潮流卷走,涌出一朵朵包裹着回忆的精致的浪花。不管我们曾经是多么舍不得,看着时光飞逝残留下的那一地叹息,我们茫茫又然然,只望见一片寂寞的烟火。
  
  那年我15岁。
  小学班主任是我最崇爱的老师,她曾说,“薇,你真是个早熟的孩子。”我看着剪得整整齐齐指甲,我想告诉她,不是的,我并不是早熟,我只是比其他孩子更懂事一点,因为我的生命差点在手术台上断掉,那让我开始学会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去珍惜生活会给我带来的种种。于是我把别人15岁才说的话放到10岁来说,别人20岁会谈的恋爱我15岁就陷了进去。
  那天,属于我的15支蜡烛点燃又吹灭的日子,喜欢一个喜欢过我又不喜欢我了的男生。小希和Anly陪在我的左右,我们在厨房里切着一个大大的西瓜,那个无辜的西瓜被砍得乱七八糟,大片大片甜蜜的瓜汁溅了一地。我们捧着大口大口地吃,三张狼吞虎咽快乐得没有忧虑的笑脸,像春蚕作茧,紧紧抱住了我那时的记忆。Anly送给我的礼物是Elva的演唱会,我们挺着被西瓜撑得鼓鼓的肚子围在电视旁听歌。
  谁还记得爱情开始变化的时候/以前的一句话/是我们/以后的伤口......
  走了太久终于走到分岔的路口/你和我眼中/看见了/不同的天空......
  我的泪就流了下来,先前那张微笑的脸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于是别过脸去,拭泪,然后笑着,再转过来。我以为微笑是可以掩饰心酸的,可是我看到小希和Anly的眼睛。我想到我把泪洒在Anly的肩头,她的衣服湿漉漉地满满一片我的悲伤,我看到那些无数个昏天暗地黑得绝望的夜晚,小希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我诉说莫名其妙的哀愁。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小希和Anly用沉默的温存包容着我的不安和彷徨。泪水在地板上静静地蒸发,在这个七月炎热的日子里,灼灼日光烘烤着我孤寂的伤。然后我听见小希说,“薇,今天是你们的生日呢,高兴起来,好吗?”心疼蓦然又排山倒海,我是一个多么一意孤行又自怜自哀的人哪,那时竟然忘了今天不单是我的生日也是Anly的,不仅我在为一个人伤心,Anly也在。可那时我却都不在意了,伤心像黄昏山顶吹起的悠扬的笛,久久久久,不散扬。
  
  Anly长我一岁。每当我想起她时,眼前就会浮现出她裹着我的被子在橘黄台灯下吞吐迷离的浓白色烟雾的画面。那时她只是赌气离家,她要跑到我租的小屋子里来栖身,是逃避现实,还是躲避孤寂的黑夜。或许连她也不知晓。那时已经是晚到分不清有没有昏暗夜色的时候了,四周只是一个沉积着黑沙冷清的世界晦暗微弱的光从手电筒里溢出来,淡淡,缓缓,惨黄无力地为我在黑色的世界里打通了一条微亮地隧道,而我身后那些走过的路,又沉甸甸地堆积了黑沙。我就这样以一个拓荒者的姿态走下了楼梯,穿过了深邃的巷道,站在昏黑又迷茫的灯光的巷口摇摇欲坠等着Anly。冷风像是从天而降,以一种突围者心态在我周围张牙舞爪。我那时在想,夜是有没有尽头的?会有是曙光的黎明吗?而我们日复一日地迎接着它却感到生活愈加让人不堪负重。我还在想Anly,她是不是真正要丢下她的家了呢?那她又能去哪儿寻找避风的港湾?我常常认为Anly的存在有些宿命,有些谜底其实她是紧紧握在手里的,然而她却固执地要自己去解开那个谜,她把结果遗忘在手里而去要一个过程。我总是无法抑制自己繁乱失控地想象神经,于是踮起脚尖,焦急地望着那条昏暗的石板路,Anly就在那时转过路口出现在我的眼魇,她的脸埋在高高的领口里,拖着冗长漆黑的影子缓缓向我走来。就是这幅静默的画面像是在时光沉淀了千年的泛黄老照片,它让我突然发觉,一向在我眼中坚强的Anly其实也不过是个需要人安慰,陪伴的孩子。
  她在夜风里挽紧我的手臂,黑暗里我看不到她是否红肿着双眼,我穿着拖鞋和单薄的睡裙,只知道她的背包鼓鼓的像装满了快要淌出来的泪,我想到一个多么可笑的词,相依为命。
  我们穿过那沉寂的小巷,上楼。除了我们的脚步在隐秘地说话,其他的一切都那么孤寂。
  Anly坐在我的小床上,我把灯调得很亮很亮,于是我看到了Anly蓬松的头发和疲惫的脸。而她的眼睛布满了骆驼灰色瞳孔得忧伤,眼角没有一丝泪水划过的痕迹。她没有眼泪,也许她的母亲哭了,我想。
  我静默地出去打开冰箱,里面有她喜欢的草莓,我给她打温暖的水洗脸,我给她冲好热水泡脚。我还想再做一些对她好的事,只是那时突然想不起来。在她没来我这之前,她母亲也还是一样的陪在她身边,也会像我那晚对她那么好,或许更温馨。可她从来没有感觉,就像在一年后的这些日子,她才明白其实自己是幸福的,只是悲哀太久,一切都会变空,空得我们都累了……
  她真正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才会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回忆曾经拥有却未尝在意的温柔。就像前些天她喃喃自语地说,好久都没喝过家里煲的汤了。我和小希就准备为她煲一锅鲜汤,然而她愣了好久,摇着头似笑非笑,不了,我怕我会把泪滴在汤里,一并喝下去。
  那个夜晚,我们一直坐到不需要灯光便可以看清彼此的脸,烟雾从她的口中飘出来,爬上她浓密卷曲的睫毛,有些绕着她的手指,然而这些终究是会慢慢蒸腾消失不见的,就像她的伤痛,终究会在岁月匆匆奔去里磨合的一样。她说,我想要一个幸福的家,不是那个没有欢笑甚至连争吵也没有的空房子!烟雾像游魂一般迷离地从Anly口中飘出来,浮游不定。所以,我要离开他们。Anly说完这些话后开始干呕。然而她什么也没有吐出来,除了泪。然后她望着我说她需要睡觉。每次我一看到她的泪水就会惊慌失措,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站在她的身边,看那些易碎的泪一颗一颗滴下去,告别过后就可以勇敢地忘却了吧。我说,恩,Anly,好好睡一觉,便穿着拖鞋出去。关门的时候,我看到被子在一起一伏的在抽泣。我拧开水龙头,听到流水哗哗哗的声音,看见镜中的自己拥有年轻的面容却苍老又憔悴,那些清凉的水像是隐秘的伤痛爬满我掌心的纹理,无论我是握紧还是摊开,水总是从指缝中悄无声息地流淌干净。那些伤痛也流走了吗?
  我去厨房里弄香喷喷的煎蛋,再倒一杯牛奶,然后拨通了小希的电话。我总是习惯在这样的早晨披着散乱微黄的头发,穿空荡荡的棉质睡裙,打着光脚或穿一双棉布拖鞋轻轻地按下那熟悉亲切的号码。
  那时小希在一个离我很远的城市,一去就是三年。中途间间断断地回来,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地离开。没一次见她都会长胖一点点,然而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张永远荡漾着安静笑容的脸,我喜欢她那张脸庞,浅浅的映着二个可爱的小小的酒窝。她永远活得那么明媚,像一缕阳光般透明地快乐着。曾经很多次我都喜欢她永远这样明媚下去,的确她也是这样明媚着。
  我听到小希快乐的声音在话筒那边响起,她一声一声的念着我的名字,薇,薇......我想到Anly这时正在我的被子里掉眼泪,或者沉沉地在伤痛里睡去。我说,小希,你一定要快乐啊。我的声音就哽咽了,泪水排山倒海地涌出来,却又悄无声息。小希告诉我她很快乐,告诉我她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她说她的室友对她有多好,她的英文老师总会夸奖她流利的英语......我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就像在某个星光点点的夜晚我们躺在一个枕上说着悄悄话,彼此看不见对方却又互相依偎着。而此刻我一边为Anly掉眼泪一边为小希微笑,在很久以后的今天我才发觉,我有时是在为他们活着。
  终于我告诉了小希关于Anly昨晚的一切时,我们都在想,怎样打消Anly想要离家的念头。却没有想到最后还是Anly的父母离开了。这场游戏的角逐让这两个不再年轻的男女最终放弃了输赢而选择了离开。他们的离开让Anly在命运转角时狠狠地撞了一下腰。
  他们给Anly留下了那个家,那个空荡荡的可以让哭泣的回音久久不散的屋子。我真的不知道那还会不会是Anly的天堂,抑或是孤寂的极端。
  
  有时会一个人站在街角的十字口,听风呼呼地一啸而过,看那些游荡在空气里的阳光从高楼的缝隙中或飞翔或不经意地落下来温暖我的掌心,我把忧愁放在那里,任它们化做烟雾蒸腾不见。我总是这样固执地认为小希是我的阳光,在我冰冷的掌心像雪块要撒裂的时候投给我温暖的呵护,我需要这一点一滴的关心,这种依赖让我无法离开。
  当我一个人在橘黄灯光下吃着泡面时我会想到12岁生日,我和小希端着热腾腾的方便面倚坐在天台上,背后是一片浮动的锦瑟似的晚霞。我们就那样静静地背靠背坐在一片晚霞里,唱一些我们并不真正明白的爱情歌曲,那些懵懵懂懂的词句却在空气中开始弥漫,像漫山遍野鸢尾在风里静静地摇摆。
  小希不在身边的那三年,我常会在一个人撑着一把孤淋淋的雨伞的时候想起我和小希在大雨里唱着《友情卡片》的情景。
  好怀念那夏天/我们被雷雨吓得狂叫过大街/不管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疯癫/有多么不体面/那几乎变成生命中最珍贵的画面/多可爱的昨天/曾为了电影给束哭了好几天/你为大家做了狠丑的鬼脸/都印在那一天/很渴望能再见到你的微笑/那么甜/永远那么甜/
  我会在风吹动窗帘静静舞动时想到我们漫山遍野地跑着只为了放一只美丽的蝴蝶风筝,我们只是跑啊跑,想让它飞到自由的天空里勇敢翱翔。因为它的翅膀上写着我们最诚恳的梦想。
  我会在那几年如一日微黄的灯光下写很多文字,这是我没有声音的话语,有时候边写边笑有时候沉默掉泪。然后叠成各种形状,投进墨绿色的铁皮信筒,寄出了心情,也灌溉下了等待。我知道,离我们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就像最简单的音调也需最艰苦的练习。我始终不间断地得到小希的消息,她比我和Anly都活得开心,所以有时我也会为她而开心。Anly有时对我说她羡慕小希的生活,有些小希触手可及的东西而她却永远得不到。然而,我也明了,小希的阳光也会在某些只有星光的夜晚躲起来。不然她不会在深夜的时候在电话那头静默的呼吸,她一个人在遥远陌生的城市里孤单的生活。我知道她比我和Anly更怕天黑,那些寂寞袭来的夜晚,她一个人承受不住。可是我总会先她而挂掉电话,我怕这样的沉默,更怕沉默之后听到电话那头小希的哭声,我自私地不想让自己心痛。
  
  一切都会随风而去了吧,Anly的烟雾,小希的沉默,我的眼泪。
  流年早已旋转着靡丽的脚步离开,那些最灿烂的在青春岁月里已慢慢流失,放过的烟火捧在手心里,用一滴泪的力气渡湿掌心。
  我们其实并不与生俱来地明媚忧郁或坚强,可是时间滤过了一切,我们的生活我们的青春我们的梦想我们飞行的本领,我看到那些留在回忆里的碎片,泪光闪闪,我的泪腺蠢蠢欲动却哭得没有声音。我想,上帝啊,让我感谢你终于让我长大了,我终于有了一张不再挣扎不再流泪风尘仆仆的脸。
  我仰望那透明忧郁的蓝天,麻木地倔强着不露一丝微笑,原来是生活在让我们成长。我想告诉Anly抽泣的肩膀,我们长大了,可以承载那些世俗不堪的伤痛,该不再像孩子一样掉眼泪了。我想告诉小希,我们长大了,那些明媚如阳光般的笑也应该收起来,活在现实里的我们要现实的生活,而生活本身已剥夺了我们纯真的权利。可是我要怎样告诉自己,我们已经过了叫孩子的年龄,我在夕阳下回头眺望,看那些物是人非的我们,前世今生,沧海桑田,一梦千年,带着流水匆匆划过脸白皑皑的悲伤。
  面对现实我们反抗不能反抗的无奈,心痛不该心痛的伪装。我常常想再跑到那片漫山开满鸢尾放飞梦想风筝的山坡上大声唱:
  给我一双黑色的翅膀/比白色更圣洁/更坚强/看不到血看不到伤/在逆光的地方也可以折射光芒/带着我飞向希望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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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


回复人: 爱到荼靡 Re:我们 回复时间: 2005.03.20 01:00

    我会在风吹动窗帘静静舞动时想到我们漫山遍野地跑着只为了放一只美丽的蝴蝶风筝,
  
  你的文字让我想起和死党一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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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skeyday Re:我们 回复时间: 2005.03.20 23:10

    青春的回忆是那样的美好
  你的文字又让我想到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是自己的中学同学
  包括现在我依然忘不了他
  也许他会成为自己这一生唯一
  动过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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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桃花仙子 Re:我们 回复时间: 2005.03.21 09:30

    青春一去不复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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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莫莫 Re:我们 回复时间: 2005.03.24 16:10

    只是为了纪念我的朋友
  有些些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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