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回家，由于买装修材料耽误了时间，到家已经11点半了。在姐姐家门口下车，看到从北边胡同口走来了一群穿白衣的人，扛着木锨扫帚，是圆坟的。禁不住问谁家的？姐姐说是她婶婆婆。
　　想起两三个月前，村里一个去看病的人就说，这个老太太已查出肝癌晚期。这么说前几天才去世。老家习俗出殡三日圆坟。由死者想起她的四儿媳妇，应该没事吧？
　　帮姐姐洗菜时忍不住问四嫂怎么样？还好吗？姐姐说，咱四嫂也没了。禁不住大吃一惊：啊？什么时候？已经上过“五七”坟。哦，一个多月了。想起同事的话，这种病越年轻死的越快。姐姐说，她不是死在那个病上，是脑溢血。
　　心中好像舒了口气，对姐姐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虽然明白四嫂才五十岁，太年轻。只是对于一个判了死刑的人来说，死亡也许有时真的是一种解脱。
　　于是在姐姐的絮语里，关于四嫂的记忆就浮上心头……
　　四嫂是姐姐的堂妯娌。女儿一岁时回家过年，当村的姐姐怕我郁闷，大年初一就来抱着我的女儿，带我随她的一大群妯娌挨家拜年。走到四嫂家时，正好有个母鸡趴在窝里下蛋。她们便让女儿去看，还把那个热乎乎的鸡蛋让女儿拿到姑姑家煮了吃。我和姐姐推辞不过，只好带走。
　　后来女儿大了，能够随表姐们玩了，我就随姐姐和村里的媳妇们一起玩扑克。每逢这时，四嫂总是在场。
　　印象里四嫂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嘴唇薄薄的，给人的感觉很利落。事实也是如此。姐姐说她素有“小队长”之称，打谱过日子很有一套。正因为这样，四嫂四哥才能够吃苦受累的把儿子供到大学毕业。
　　前年儿子考研落榜后，就去女友所在的城市南京工作。四哥四嫂刚要松一口气享两天福的时候，四嫂查出了尿毒症。全家人不相信县城的诊断，农历八月来市人民医院确诊。她侄女不忍心看姑姑白白等死，偷偷咨询医生能否换肾？得到的答复是根本没必要。虽然手术本身并不贵，也就是3－5万元。但是，手术后每年的给养也需4、5万元。并且，人体的排异能力很强，很少有活过10年的，大多数在一两年内就死亡。
　　年底回家时，姐姐说四嫂的准儿媳妇来了，好像就是为了过个团圆年。出了正月，四嫂就要放弃治疗了。因为家里供儿子上四年大学花去6万元，再也不能负担四嫂昂贵的医疗费了。我当时很难过，带着女儿去给四嫂拜年，还用数码相机给他们照了像。
　　去年每次回家都问四嫂怎样了？他们都冷淡的说，大概还能借出钱来。因为四嫂还定时去透析和输血。有些人就说真没意思，不如死了算了。早死了，四哥再找个做伴的。照这样下去，真的会把四哥拖完了。
　　但四嫂的家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总是尽可能地给四嫂治疗。今年春节后，儿子还把她领到南京游玩了几天，让侄女作陪。还打算五一再去广州。他们想让这个劳苦一生的女人在有生之年能够活的好一点。
　　但四嫂也不是不想自己的事情，那些念头经常在她脑海里盘旋。春天那个来看病的人说，四嫂曾不止一次地询问一个邻家老哥：哥你说，上吊死的人真的舌头耷拉着很长吗？哥你说，喝了安眠药真的就困死了不用受一点罪吗？那个老哥说我怎么知道？你就别瞎想了。四嫂就不再言语。
　　后来，她的婆婆查出肝癌，为了避免一年之内去两口人，全家决定尽力为四嫂治疗，好歹熬到明年去。谁知，四嫂却比婆婆早走了一个多月。农历三月十七日透析归来，夜里四嫂就喊头痛，很快就昏迷不醒了……
　　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起码不让家人难受和留有遗憾。大家都明白，这两年，也就是四哥这种老实人，换了别人，也许早就放弃治疗了。
　　儿子媳妇为了减轻四哥的负担，表示要把四嫂治病欠下的债全部承担下来。
　　我想，四嫂虽然走的太早，也算了无遗憾了吧。
　　2005.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