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接到通知，公交公司下月启用投币乘车，原中巴车售票员一律自谋出路。又要准备简历，到人才市场找工作，张芹忿忿地想。
　　偏偏这时候，男友告诉她，未来的婆婆要到深圳专程来看她，说要替儿子把把关。
　　这让张芹很憋屈，觉得相处了几年了，竟未得到男友家人的认可。男友一本正经，说母亲很再乎未来媳妇的品行，一定要小心对待，拿出点贤德的样子来。
　　两年前，与男友相识，恋爱后两人搬到一起住。男友之前忙事业，老大不小才认识她，对小他几岁、又俏丽娇美的她宠爱有加。张芹自觉很幸福，让她屡屡挂心的是男友的家人都没见过她，似乎不投票通过，就不能算接受。有时候，她也埋怨男友太传统，都什么时代了，娶老婆还要讲民主。
　　一晚上，张芹没睡好，黎明时分，才昏昏地闭上眼。
　　男友一大早出门，嘱咐她手机别忘记带，母亲十一点到站。他是一个外贸公司的职员，整天忙，没有时间去车站。恰巧张芹那条线的终点站是火车站，男友就把这事交给她。张芹不耐烦地应承着，蒙了头，又合上眼睛。直到闹钟叫起来，才伸伸酸疼的腰，从床上爬起来。
　　到站里，司机小杨正端着水管洗车，看张芹过来，半开玩笑地扬了扬手，水溅在她身上。若在以往，张芹会笑笑，而后跳着避开。但今天，她心情似乎很糟糕，所以，就翻了他一眼，没理他。小杨闹个没趣，又低下头，继续洗车。
　　车子上路，站台上挤满了赶早班的人。远远地，他们翘首张望，迫不及待地等待车子开过来。张芹想到下个月就要离开公交公司了，心里一阵伤感。几年了，跟着车子东颠西跑，仿佛有了感情，一旦要分别，真有点落寞无措的感觉。
　　车还没停稳，人群就拥成一团。一开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同时蹿上来，一下子夹在车门里。两人互不相让，就把车门堵死了。张芹见惯了这场景，却觉得今天的人特别多，自己若是不喝止，车子恐怕走不了。于是，站起来喊，都别挤，女的先上。果然，人群稳住了，那男人脸一红，一愣神工夫，那女的从他掖下钻进来，抢在司机右边的座位上。
　　早班车向来如此，张芹见怪不怪了。但今天的人多得出乎意料，大概工厂里上夜班的工人都转白班了，小杨这样分析着。张芹不吭声，从上一站开始，她的位置被一个穿校服的学生占去了，她只好缩在人缝里，一路颠簸。
　　好容易到了终点站，张芹跳下车，甩甩吊了很久麻木了的胳膊。火车站出站口陆续有拎着包裹的旅人走出来，不一会，就把车子填满了。张芹想，又要站一路了。
　　跑了两个往返，已近中午。累了一上午，早起又没吃早餐，再到火车站，张芹有点筋疲力尽了。人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张芹看看表，心里说，该来的还没来。手机一直没响，男友说婆婆知道她的号码，一下车，就会打给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张芹猜测着。
　　看着她疲惫的样子，车上位置又刚好坐满，小杨说，走吧。一踩油门，车子驶出火车站。张芹想，也好，这样自己就能休息一程。刚出站门，张芹从观后镜里看到一个老妇人，一路尾随车子，连连招手。小杨看张芹，像在询问，还要停吗？此时，车子离开站台，按交通规则，不能停车。车上有人说，走吧，我们赶时间。
　　老人像是跑累了，停下步子，弯腰喘着气。张芹心里动了一下，说，停下。
　　车门打开，她跑下去，把老人扶上车，坐在自己位置上。
　　路上不断地有人上车，才过半程，走道上也塞得满满的。张芹抓紧拉手，还是觉得站立不稳。有几次刹车，她险些摔倒，幸好老人缓过了气，及时扶着她。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还有两站路的时候，她终于坚持不住，昏倒在了车厢里。
　　醒来，已经在家里。男友捧了一杯水，坐在床前，一个老人正用熟悉的笑容看着她。男友说，这是妈，她把你的号码弄丢了。
　　看着男友亲切的脸，张芹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
　　
　　
　　
　　
　　
　　
　　
　　
　　
　　
　　2005-7-10定稿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