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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杜飞 收藏:0 回复:6 点击:4655 发表时间: 2005.10.29 11:09:24

羊脂玉


  
  (一)烟花最绚烂的一刻也是生命最惨白的告别使梦中止!演一出烟花的盛会,我知道一切都会醒来。就如梦中的我是醒的,终有一天累了,想静静的睡去。
  
  (二)我很会伪装。这是华为说的。当然他的原话是说我很会隐藏自己。
   华为是我的朋友。他总是喜欢听我讲我的家乡—那个雪莲花盛开的美丽地方,一个不为世俗沾染的地方。这时他总会双手托着下巴,盯着我的眼睛,从不插嘴,也不点头,只是在我停歇的时候递给我一瓶水或饮料,然后他会很自然的点燃一支烟,准备听我讲下去。
  
  (三)空气浮动着沙的滋味,风清扫着一片片废墟,石缝的苦草抖动着干枯的灵魂,掩埋着水纹的痕迹。穿越时空的暗道,玉佩的叮当和着驼铃的呼唤轻轻的滋润着那个红衣女子,在风沙中,在溪流中,在异域的戈壁上不断的旋转。她赤裸的双脚流出的鲜血诶流沙贪婪的吮吸着。
  
  (四)几乎每个礼拜天的晚上华为都会给我打个电话,然后我很快的下楼。远处的红点一闪一闪,我知道那是他在弹烟灰。见我向他走去,他会装作不看我,只站在那里偶尔吸一口烟,接着用食指不停的弹动,每支烟在他的手中都变成了红色的竖琴,弹奏着迷离和淡淡的忧伤。当我走到他跟前时,他那十分慵懒的声音便随着很浓的烟味飘了过来。“出去玩了,带点小玩意”。说过这些他便绅士的转身,然后是像春风一样轻的再见抚摸我的耳膜,最后是他的背影和越来越淡的烟草味。
  
   华为送我的另一件礼物是兵马俑。像以后的每次一样,他没有太多的话,我接过东西后同时他也慢慢的转身,“多少钱呢?”我随口问到。他好象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似的定格在那里。好长时间,不离去也不转回身来。起风了,烟头被吹的发亮,但他也好象忘记了自己的琴。“我不是小贩。”他最终还是没有转过身来,留下那句带着他的烟味走入黑暗之中。
  
   随后,我赶紧道谢,不过他一直没有回任何消息。我想他可能是累了,不过当我第二天用短信问他的时候,他也只回了“不要太客气”这简短的几个字。
  
   我想那次我是真的伤害了他,但以后我还是不断的接受他的礼物,也慢慢的学会了不再说谢了。我明白,其实我们都是孤傲的人,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但我竟然开始变了。
  
  (五)风吹的越来越猛烈了,她在猛舞中迷失了自己,鲜血从脚底一点点渗出,可她却不知道如何停下来,生命原就是一场狂热的舞曲,灵魂被唤醒的那一刻,双脚也就失去了自由。
  
   (六)华为是我上大学前就在网上认识的同学。那天我将自己的QQ号贴在学校的网站上,希望借此了解那边的世界。
  
   后来一个网名叫方舟的人发过来请求说:你会跳新疆舞吗?会就加上我吧。我觉得有趣就加上了他,但他并不同我说话,我极有耐心的等待,猜想他的样子,胖瘦,皮肤会很白,眼神傲慢。
  
   “我在胡杨林里贴东西”最终他开口了。
   “什么胡杨林”我问。
   “文学网站”他说。
   “有兴趣进来看看,好多文章”。我说没兴趣,但我有兴趣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告诉我他不喜欢说话,喜欢文学,也喜欢动手写点东西,放在林子里。
   “还有呢”我问。
   他说没有了,该我了。
   我告诉他,我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会跳新疆舞。我不喜欢浏览网站,喜欢CS,擅长 ak而且准确不比awp差。
  
   他很惊讶,说很血腥的游戏。然后我们互相留了手机号就下线了。
  
   很快就到了报到的时候,这几天我偶尔回去一趟大巴扎(超市)买一些东西。我明白,这些东西将改变我,至少在外表上。
  
   离家的前夜,我在镜中欣赏自己。红色的长裙拖着地板,头顶的帽嵌满了珍珠,手臂上镯子也好像比平时光亮了许多,听话的停在手腕上,镜中自己是美丽的,浓黑的眉毛,清澈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我细数着自己的美丽,感谢神的赐予。
  
   感谢啊拉对命运的眷顾,感谢主的恩赐,但我还是将那本一直陪伴我的《古兰经》放回了抽屉。
  
   床上放着我明天要穿的衣服—绿色的裙子。我知道那边的世界将是另一种的色彩。我吻了一下脖子上的那块羊脂玉安然入睡。
  
   上午的时候,华为来短信问我何时到西安,他要求接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那是2004年的9月2日下午3点。
  
   下了车的时候,我很小心的往车站外面走,寻找我印象中的人。在很远的地方,我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很清瘦,发白的牛仔裤,烟灰色的T恤,跨着一只极不和谐的包,望着远处。
  
   我拖着行李向他走去,他好象也注意到了我,不过很快的又将头扭向一旁。很熟练的点燃一支烟,然后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站在原地向我挥手。走到他跟前时,一股浓浓的烟草味向我扑来,我凝视他凝视我的眼睛,很深,很清澈,眼神傲慢,带着很深的忧郁。那一刻我的心怔住了,他有一双和我一样的眼睛。
  
   他很悠然的吸一口烟,然后说“好好,你来了。”他接过我的行李向前走去,我只是跟着。他拦了辆车,为我打开车门,一起到了学校,只是一路上我们再没有其他的交谈。
  
   大学生活就像我所预料的那样开始了,换了环境的我也好像改变了一切,唯一不变的是每夜睡前我会吻一吻脖子上的那块羊脂玉,虽然它在我脖子上显得那样的不和谐。每天夜里我也会向主忏悔,但这些别人不可能知道。
  
   刚开学总是很忙,华为也被我忘在了脑后,当然,无论多么忙,我还是会抽时间去玩CS,因为我总有心虚的感觉,总害怕自己的天性出卖自己。我知道CS可以让我暂时忘掉我的忧伤。虽然那是用另一种忧伤来代替前一种忧伤,就象是以毒攻毒。每当我开完一枪,看到那满地艳如玫瑰的鲜血时内心会隐隐发痛。但我告诉自己,虚拟的忧伤总比现实要好点。但每次当我劝告自己继续的时候思维往往便会停止,这时我便会看到自己的画面停止,很浓艳的红色在地上开放,像玫瑰。
  
   再一次我被爆头之后,华为的头像开始跳动。
   “还在玩CS。”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反问。
  他笑了笑说,因为我就在你的身后,我转过头的时候,看到了同时转过头的他,白皙的手指将烟灰很轻的挤灭在烟灰缸里。
  “好好,听我说,不要玩CS了,你不适合。”
  “怎么会,我一定会玩的最好。”我倔强的回答。
  
  “不要在骗自己了,在我看见你之前,我认为你可以玩好CS,但当我在车站见到你,我就明白了,你不会玩好的。你的眼中有太多的善良和忧郁,你是一个害怕目睹死亡的人,所以你注定玩不好,还有你那绿色的裙子也出卖了你。”
  
  “人们或许会认为你是一个开朗的女孩,但我知道你不是。你脖子上的那块玉像你的眼睛一样隐藏了太多的悲伤,我不知道那块玉隐藏了怎样的故事,但我明白你不可能离开那块玉,就像你永远掩盖不了自己的内心的善良一样”。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说:华为,你不要再自以为是,我们是两类人,站在两个极点,就像水与火一样。我们永远做不了对方,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做好自己,仅此而已。
  华为说这一切都是我强装出来的,他用很激动的声音让我承认我不喜欢CS,我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我面前的这个人。
  
  我跳过了他凝视我的视线,我怕,我怕那样的一双眼,我怕我自己会承认。最后,我还是低着头告诉他:“华为,你错了,我真的喜欢CS”。
  
  (七)想停下来,当夜露浸湿了她的纱裙,寒月冷却了他的心,可是只要一闭上眼,梦中驼铃就会把她唤醒。她知道只有如天鹅落地一震的美艳才能唤醒沉睡中的雪莲。
  
  (八)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华为都回避过CS,我给他讲我美丽的家乡,讲那个关于雪莲的美丽传说,讲阿尔泰山的巍峨,讲阿瓦提的牧场……他总会很认真的双手拖着下巴听着。
  
  在我停下来时,他递给我一杯水。
  “好好,想家吗?我们去吃新疆饭吧。”华为径直向外走去,我跟在他后面像个孩子。
  
  熟悉的烤羊肉的香味使我眩昏,妈妈走进我的脑海,一切都清晰起来,羊脂玉、父亲……
  
  父亲是个石匠,懂得玉石,他每次进山采玉留给我和母亲的都是漫长的等待,我似乎还能看见他苍老的面庞上映出的微笑,只是现在这种等待没有了期限。
  父亲留给了我这块玉,这块像羊脂一样温润的玉石。
   “好好,怎么了?”华为将我从滚滚的回忆中拉回。
   “没什么。”
   “学校有座寺庙,我们去玩。”华为在等我的回答。
   “我是穆斯林,不能去的”。
  
  华为好象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回答,只轻轻的说让我陪他到门口。
  华为在寺庙门口抽了支烟,他说在里面抽烟是对佛的不敬。我一个人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若明若暗的烛光里。
  
  深秋的夜有些冷了,我闻得出庙里飘出的沉沉的香火味,悠悠的木鱼声也抚摩着我的耳膜。
  
  我将脖子上的玉解下,捧在手中,亲吻着。“父亲,父亲!”我的眼泪滴在玉上成了一颗颗水珠,晶莹透亮……
  
  抬起头的时候华为站在我的身旁,他递过来一面纸巾,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
  
  我们走吧,华为拍了拍我的头。
  路边的梧桐叶可能因为寒冷而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我们缓缓地走着,脚下不时的传来叶子的呻吟。
  
  “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华为突然停了下来问到。我笑了笑,停下来看着他。
  
  “好好,让我来照顾你。”我说我们不可能的,没有人能担起我心中山一样的悲哀,没有人能包容得了。
  
  他刚刚还充满希望的眼神再次被忧郁填满,我甚至看到了他眼中的泪水,在一个无月的秋日的夜里。我的泪水冲出眼眶,我相信此刻他也一样。我很冷。
  他转过头去,小声说让我别当真,说他是开玩笑的。
  回来的路上我们再没有说话,华为只是不停的抽烟。
  到我宿舍楼下的时候,华为拿出了已包装的很好的礼物。
  “生日快乐”。这四个字是唯一的与往日送我礼物不同的地方。
  “嗨,别抽太多烟。”我真的不想他太伤心,虽然我知道自己已经伤他太深。
  “噢,谢了。”
  回到宿舍后,我将礼物打开,一颗水晶的眼泪,很漂亮的丝带系着,我认真的看着,将它与我的玉放在一起。顿时,我在庙前看到的情景再次出现,眼泪与玉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我还是将华为的礼物放进了抽屉,有些东西是不能用来代替的,比如眼泪。
  
  做完这些我一直在想,是我太固执还是华为太天真,他永远不可能走进我的故事,而我也永远不可能明白他眼中忧郁的根源。
  华为,对不起。
  
  (九)只有雪莲花盛开,她的一切才有意义。那个她的王子还在沉睡,只有雪莲的芬芳才能使他醒来。她努力的跳着,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流沙像一个贪婪的恶魔,轰然下坠,他一点点的下沉,没有挣扎,绝望!她消失在茫茫的枯黄之中。西风凄厉,一切又回归到平静,没有人记得这里原来有一场盛美的烟花,更没有人知道那个红衣女子去哪里?或许 醒来后会为这满目盛开的雪莲花而兴奋,但他怎么会知道雪莲眼中永远的忧郁?
  
  (十)大二的春天,布谷鸟开始在校园里飞来飞去,发出清脆不知疲倦的鸣叫。我开始泡图书馆,依旧上网,只是我已不再玩CS,因为胡杨林里有许多美丽的文章。
  
  华为的随笔总是带着忧郁,他的每篇文章都在向我讲述着一个离我很远的爱情故事。我留着泪,一篇一篇的阅读。有一篇他的日记加了密。其中写些什么我无从知晓。
  
  我将那颗眼泪系在我的玉上,默默的做了决定。
  那是个阴雨的早晨,雾气很重,我 约了华为去吃新疆饭,我要将心中的悲哀告诉他,我要给他讲述另一个童话,关于雪莲的另一个童话,另一个!
  
  华为随着他那特殊的烟草味走来了,他很高兴,因为他看见了我脖子上的羊脂玉和那颗眼泪和谐的偎依在一起。
  
  雨还是很大,我们没有打伞。一切在眼中都模糊起来,但我知道他的眼睛是亮的,因为我的眼睛此刻是明亮的。
  
   可能是早上走的太急了,系玉的绳子断了。
  华为要帮我买绳子,我想随他一起,但他只是笑笑说:“她只有不断的跳舞,即使双脚被流沙吞噬也不能停止,为了爱人,她要一直的跳下去,直到……”
  
  (十一)天山的雪莲终于开了,他们迎着阳光吐出芬芳的气味,一个被冻的灵魂在慢慢苏醒。但那个女子却永远的只能变成一株雪莲静静的看着他的王子,静静的,静静的……
  
  (十二)我双手捧着那块和着眼泪的羊脂玉,亲吻着它,那丝绳上的红色依然那样醒目,那是华为留给我的最后记忆,那是关于那个阴雨的早晨的所见记忆。我打开胡杨林,读华为留下的心情,我试图打开他的日记,用他的生日无济于事。我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很快一封长长的信摆在我的面前:
  
  好好:
   我知道你会来胡杨林的,你也一定会打开这封信的。你是属于这个林子的,就像一只会随时鸣叫的荆棘鸟,将荆棘刺到心里,然后唱出世界上最美的歌。
   你说过,没有人能承担起你心中山一样的悲哀。你明白,我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看见你的那一刻我的眼中才充满了忧郁。羊脂玉是你忧伤的根源,而你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开始的时候,我认为我可以化解你心中所有的忧伤,但是我终于明白,我们在一起只会让忧伤加倍。
  
   我不知道关于羊脂玉的任何情况,但我明白那是你所有忧伤的根源。那颗眼泪是我挑了很久才找到的礼物,我想它可以代替你的忧伤。我明白,那需要一个过程,因为你一直都相信有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比如眼泪。
  
   你看这封信的时候,眼泪一定已经和那块羊脂玉和谐的依偎在一起。红衣女子只有跳舞,不停的跳舞,即使双脚渗出血来,只有那样,当生命耗尽的那刻天山的雪莲才能盛开,王子才会醒来。
  
  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水晶也一定替代了眼泪。
  记得我那次去庙里吗?我向神祈祷,希望你忘掉忧伤,我还向神祈求一个阳光的男孩出现在你的生活之中,只有他才能让你不再回到忧伤。
  
  再见,我的爱!不要为我难过,记得那个传说,只要王子苏醒,雪莲的忧伤便会化做阳光下的芬芳。
  祝你幸福。
   华为
  
  我将眼泪和羊脂玉捧在手中,轻吻着它们。窗外的阳光明媚,一切是那样的生机勃勃了。此刻父亲和华为一定也在开心的笑吧,那天山上的雪莲一定开的很灿烂,很灿烂。
  
   乔好好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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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


回复人: 杜飞 Re:羊脂玉 回复时间: 2005.10.29 11:11

    新手上路,请大家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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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海难的心 Re:羊脂玉 回复时间: 2005.10.29 13:06

    是一首不错的作品,一口气看完了,中饭也没顾上。
  这是真人真事吗?
  羊脂玉,泪,在我眼中,仿佛装满了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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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迎风吹絮 Re:羊脂玉 回复时间: 2005.11.02 01:31

    忧伤的爱情镶嵌在诗歌一样的语言里,羊脂玉透出凄,美的光晕.

1 篇回复    查 看 回 复    回    复    

回复人: 佩玉鸣暖 Re:羊脂玉 回复时间: 2005.11.02 14:06

    诗意的题目,充满着淡淡的忧伤

1 篇回复    查 看 回 复    回    复    

回复人: 胡杨林2001 Re:羊脂玉 回复时间: 2005.11.09 17:25

    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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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凌乱的思绪 Re:羊脂玉 回复时间: 2005.11.10 18:19

    人间童话。。。
  美丽的让人不敢去想象,只有静静的去欣赏。

1 篇回复    查 看 回 复    回    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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