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里看着自己还是个稚气未脱尽的女生，竟有表姐的小丫头睿儿屁颠颠跟在身后，奶声奶气地喊“姨”，心里不禁又忧又喜。
　　 睿儿长到四岁了。经常会吵着要涂口红，娇艳的色彩抹在樱桃小嘴上，确实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天物”自然是指睿儿了），但耐不住她的哭闹，不得已，表姐买了儿童唇膏。薄薄的划过去，是薄荷的清凉，只多一层亮感罢了，我和表姐偏露出谄媚的笑容“哇，嘴唇红红的，好漂亮哦！”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睿儿开始有意无意地噘起晶亮的小嘴，等待大家时不时夸张地赞扬她的美。我则是笑趴在沙发里。
　　 睿儿的手指胖嘟嘟的可爱。某一日张开，居然十个指甲，一排猩红，小魔女一般的触目惊心。惊骇过后，定睛一看，不过是用粉色水彩笔笨拙地涂上去的。就是这样的手指，她又往往含在嘴里。表姐拿着湿毛巾，沾上肥皂，一个个指头擦过去，嘴里絮叨着：“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肚子会痛痛的！”小妮子似懂非懂，眨巴的眼睛倒盛满不被理解的委屈哩。
　　 对裙子，女孩子也许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偏好。打开睿儿的衣柜，满目花花绿绿的小衣服小裙子，苹果绿的吊带衫，薄纱的礼服裙，乳白的公主裙，粉红的淑女裙，一件衣裙就可以编织一段童话呢。我看了都要昏厥。可是，别以为随便拎一件就敢往她身上套，她可不甩你，一定要伸出手指向某一条裙子：“这条，穿这条！”执拗得像一头小牛犊。
　　 看着睿儿，我这个当姨的常常有些自惭形秽。二十出头，风华正茂，但依然素面朝天，脂粉不施，身上往往一件t恤加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而眼前这个小小的躯体内就隐藏了多少对美的隐秘渴盼呢？这种渴盼的力量是令人惊讶的。
　　 仔细回想一下，谁没有一段小小妖精的历史哪。那时侯，穿一条裙子，就要在原地转个漂亮的弧度，像公主一样，捻着裙角，很淑女的朝大家鞠个躬；将妈妈的丝巾披在肩上，仿佛就有了属于大女孩的千娇百媚，就能自娱自乐一个下午；站在镜前，先是害羞，而后瞪大双眼端详自己，有点陌生，有点熟悉，还摆出各种自以为不赖的造型；甚至爱上细高跟敲打地面的清脆响声，最爱用小小的脚丫撑起阿姨的高跟鞋，在房里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走过来，一趟趟，满意地听到动人的清响，仿若一瞬间自己已是风情万种俏女郎。
　　 是吧，小小女孩儿对长大有种天生的向往。长发飘飘，裙裾飞扬，都是一种柔媚的诱惑。只有在成长的历程中，才对成熟有新的理解，并渐渐发现少女之美在心境的灵彻而非外表的浮华。于是即使穿普普通通牛仔裤，简简单单连衣裙，依然笑声如铃令路人不得不回头看这抹朝气，好象初春的空气，明净又流淌着葱葱生意。至于红唇长甲和细高跟鞋，那已是属于别致女人的别样风情了。
　　 不知道小睿儿长大后，是否还会喜欢蔻丹红甲，玫瑰唇？或者，她和姨一般，穿起简单的牛仔裤与运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