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五年十一月,山贼告别宿舍生活,在学校对面租民房一间,位居五楼。周围诸舍,皆矮余一等,其多养鸽。初临此楼,凭窗而立,邂观白鸽满天,喜不自矜,遂名之“望鸽”。虽无鸢飞唳天之豪壮,却有宁静致远之逍遥。此处静寂安宁,虽冬冷夏炎,亦自得其乐。
——题记
给自己的房间命名“望鸽”,开始甚为得意,而后心中惴惴不安,因为我想起古代一则故事:
某穷书生住一破屋,门正对一财主竹园。某日,书生灵感卒来,拟一联悬于门上,曰:门对千竿竹,家藏万卷书。得意之情溢于联上。
财主看到甚为不爽,命人伐竹,留桩。书生见此,在联后各补一字:门对千竿竹短,家藏万卷书长。
财主气甚,命人刨去竹根,地平。书生大乐,再增一字:门对千竿竹短无,家藏万卷书长有。气煞老财耳!
我想,如果邻居知道我借他们的鸽子给自己增光,会不会一怒之下拔光所有鸽子的毛呢?那时鸽毛满天,我没有那个书生的才气,只好改名“望毛楼”,顿时风雅全无善能接受,而因“望鸽”之名而祸害鸽子实在是罪过。但愿邻居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保鸽子太平吧。
现在想想,给破屋取名,纯属为自己饰金之举。而此名此意境存亡,全系于邻居一线。山贼附庸风雅的丑态一览无遗——“望鸽”只是苦中作乐的幻想而已。
苦中作乐其实是最容易学会的事情,“一个人在痛苦中呆久了,就会把这种痛苦当作幸福,并且爱上这种幸福。”我忘了这是谁说的话了,不过它却深深铭刻在我的脑海里,一直不能散去。
如果现在要我对自己的大学生涯作出一个评价,我想我无法给得中肯,自己的大学算不算是完美我说不上来,也不敢说它不值。可是我知道,过去了的事情就要忘掉,然后用最大的努力生活。这间房子以前我的同学住过,那时候他在这里贴上许多字画,这是文人墨客的通病;我搬进来的时候墙上挂的是乔丹和艾弗森,听说房客是体育系的——也许,这就是每一个人生活的证明,我们都不能改变生活的轨道,只好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轨道。
当忽然要换轨道行驶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显得无所适从,比如现在。我在毕业的边缘,却不知自己将要前往什么地方,记得有人对大学的评价是“一群人痛并快乐着被圈养”,忽然感到一阵悲哀,我的日子也就是这样不痛不痒,不好不坏。住进来这么几天,一直想要失眠,在失眠的时候就想起一个著名的实验:一只青蛙突然被扔在沸水里,立马就跳出来脱离险境;如果把它放在冷水中,它会悠然自得,这时候慢慢把水加热,青蛙必死无疑。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渐渐升温的水,如果不能及时跳出来,我们会像青蛙一样慢慢死去。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跳到哪里,我放弃了考研,也拒绝了父母要我考公务员的建议——我感觉自己一直都是活在别人的安排之中的,久了就忘了还可以反抗——我想还有许多人也和我一样,被别人支配着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要走出惯性。可能我们毕业以后,就是工作,结婚,然后有一个孩子,接着期待孩子快快长大,然后和我一样过生活。没有能知道有什么意义,但是每一个人还是这样生活着。也许,活着本身已经是一种希望吧?
古人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以前认为至理,在这时想来不过是读书人遁世的口实,自古以来读圣贤书的人都自诩经天纬地之材,但是又几个人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呢?于是这个口实冠冕堂皇,流传千年而少有人置疑。我怀疑自己在学生生涯的尾巴上离群索居是不是也是为了逃避。我还没有想明白。
只是在今天午后醒来,拉开窗帘,发现三米外的屋顶上,停着两只鸽子,咕咕叫着,互相梳理羽毛,在浅浅的阳光笼罩下,隐约可见淡淡的光泽,我在它们身上看到了相敬如宾的生活,我想,能过这样的生活也是一种惬意。也就是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把桌面换成一个朋友的画:
一个孩子右手拿笔,左手举着一个写成“Life”字样的牌子,在周围无限的空白上面,写着一行重重的字——用力地握着笔,用力地生活。
也许,我就是应该这样生活,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
------------------------ 我应该有很多你的回忆,但我的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很茫然。我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阳光和你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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