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出门在外的人大多都回来探亲，门诊上要求流产的病人骤然上升。今天来检查受孕的N个，早孕流产的N个，最大的一个怀孕5个月需要住院引产。
　　
　　下午清闲的时候和护士长聊天引产，她给我讲了个故事。
　　
　　12年前，病房有个将近足月引产的病人。病人是个大姑娘，精神有点问题，疯疯癫癫的，怀到快足月才被人送来引产。用的是羊膜腔穿刺引产，结果引产下来的毛毛8斤多重，居然还是活的。
　　
　　毛毛跟病房里其他的新生儿一起被放在婴儿室，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毛毛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管，因为引产下来的孩子是不能存活的，放在那里就是等死。
　　
　　护士长那时刚生下女儿几个月，负责婴儿室的班。每天上班的时候就听见那毛毛饿的哭，于心不忍，偷偷的用自己的奶水去喂。
　　
　　放了好几天，这个毛毛还活着。护士长当时还是个普通的护士，也怕被她的护士长知道，于是对同事撒谎，说毛毛死了要带出去处理，然后偷偷抱回了家。
　　
　　回到家又怕被婆婆发现，就藏在隐蔽的角落里。晚上还担心老鼠给咬到，不住的起来去察看。结果还是被她婆婆发现了，因为老人家听见除了自己的孙女外还有毛毛在哭。护士长也被老公责怪，抱个孩子回来怎么弄啊。而在当地，自己家里有孩子还从外面抱一个回来，是不吉利的。
　　
　　护士长把孩子收拾了下，放在一个纸盒子里，上面写着出生日期，然后晚上放在了福利院门口。第2天上班的时候，她又跑到福利院去看，那个纸盒子已经不在了。
　　
　　那个毛毛如果还在，长到现在应该跟自己的女儿一般大了。护士长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还有种偷偷的神情，以及一丝窃喜。让我忍不住微笑。
　　
　　在妇产科上班，每个医生和护士都经历过很多引产的病人。按照规定，引产出来的必须都是死胎。但是总有些胎儿命大，不被那些药物置于死地，出来时候还奄奄一息。这时接生的医生或者护士的任务，就是必须让它们死亡。有的在胎儿囟门注射氯化钾，有的将胎儿口鼻反扑着禁止呼吸，有的将胎儿放在一边不予处理让它自然死亡，最迫不得已最残忍跟遭孽的就是用手捂死。
　　
　　护士长在妇产科一呆就是十几年，后来的工作中碰到无数的引产病人。引产关系国家计划生育，要求越来越严格。护士长和主任一样，也越来越严格的要求我们这些后来者。而她说起自己最不忍心的，是一个注射氯化钾后还不死的胎儿，到最后用手捂着看它挣扎，直至颈上出现青痕。就这样胎儿还坚持了5分钟之久。护士长说，那个5分钟对她实在太漫长，她感受着它对生命强烈的渴求和挣扎，忍不住手也颤抖了。
　　
　　在我之后来的年轻医生和护士，少有这样的经历。随着两性知识的日渐普及，大月份引产的病人也日渐减少。我运气比较好，没有碰到那么执着的生命，最多也就是奄奄一息，将口鼻扣着一会就结束了。科室有个护士，刚修完婚假上班就碰到个引产下来活着的。她一边将胎儿反扑着一边跟我说，她婆婆前些时还嘱咐她别做这些事情，可是做这个工作哪里可以避免。
　　
　　提起产科，就想起那些从我们手中出来的新生命，那些带给人们的喜悦。而那些不该出生的生命，那些黑暗中的悸动，却不会被他人所知，所见。乃至是自己的父母。同样孕育的生命，有些注定是喜悦，有些注定是悲哀。 我们迎接希望，也埋葬痛苦。见证着生生死死，越来越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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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袖手旁观客
我亦逢场作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