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清凉如水。
　　 又有一盏暗暗的灯，昏昏令人入睡。
　　
　　 你，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丛苹果花，白色里透着尾端的一点粉色。“春色无边”你突然想起这句话，轻轻地在口中念了数遍。然后笑。
　　 看护听到声音，急急地跑了进来，看你安安静静地坐着，嘴边的笑意如一朵清淡的花。她却湿润了眼睛，微微地叹息。你知道她在心里说了句什么，说这般美丽的你，却是疯子。
　　 很好笑的，你想：世人谁个没有病呢？
　　
　　 再次拿起花，凑近鼻端。苹果花是一种什么香呢？
　　 你一直闻到的，是一种胭脂的香味，时淡时浓，淡起来是哀哀的雾气，浓起来是难以掩盖的疼。
　　 不可闻、不可闻。你赤着脚站在大理石板的地面上。春天了，潮湿和阴凉的地面压抑住你想狂叫的想法。
　　 打开窗，把花远远地抛了去，远远的，像是可以把一些记忆也都抛了去。
　　 在苹果花开的日子里，你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傍晚去摘了花来，夜深时再将花扔了。
　　 你重复地做着这样的事，津津有味。
　　
　　 白天，阳光好的时候，你必定要去园子里的那棵苹果树下坐坐。
　　 那时，你很开心。缠着树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或是围着树做游戏。没人可以在那个时候走进你的世界。这时的你，仿佛被时间冻住的精灵，笑容天真、甜美。
　　 你好像就为了某一天活着，其他的光阴都是为这一天才丰盈的。
　　 园子外白色栅栏前，有人走去，有人驻足，他们也都是有故事的吧，故事的内容充实吗？
　　 你不会再关心这些内容，因为这满树的花，足够埋葬你的寂寞。
　　
　　 你是疯子。你忘记自己是怎么疯的。
　　 可是周遭的人总是不断地提起。他们在角落窃窃而言，眼光有的怜悯、有的幸灾乐祸。
　　 他们难道忘记了，风有时像个传声器，飘到你耳朵里。他们说：他走了，你疯了。
　　 他，他是谁呢？你拼命地摇晃着脑袋：谁会？谁会舍得离开你呢？
　　 你一直相信的，相信爱情是永恒的。你一直一直相信的，相爱的人是该朝朝暮暮的。
　　 你是疯子，都知道这些，那些所谓正常的人，不知道么？
　　 是你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
　　
　　 你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长长的头发，纠缠如同海藻。
　　 很健康的脸色，红润而且光滑。逝去的岁月悄然无声地站在你的身后。
　　 你浅浅地笑，对着空气妖媚地说道：你来啦。你真的真的已经记不起他的名字了，虽然那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滋然有声地痛在你的心底。
　　 什么时候叫不出这样的名字呢？你想啊想，头很疼。
　　 很疼、很疼、很疼。
　　
　　 也许是在某天的傍晚，太阳尚未落山。
　　 他在那个时候来过。春天应该是爱情萌生的季节，他却执意离开。
　　 你，这么柔软的爱情，也会绷断？他身上有股胭脂的香气，是她的。
　　 形影相随、形影相随。就是那天的晚上，你疯了。夜黑黑沉沉，陷落了你的爱情，也陷落了你的记忆。
　　 你不再记得他的名字，你只记得他从此以后永不会再说离开。
　　
　　 他们说他走了。
　　 其实，他就在这里啊。
　　 那一年，苹果树花开得格外茂密。
　　 那一年的傍晚，你摘花入屋，花里藏着你心爱的秘密，只是，为何还有胭脂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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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的尽头，与你相约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