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尺牙先生不到五十岁就发觉自己老了。他发现他的眼睛花了，年轻时他的绰号叫“刁眼”，那是因为他的眼光特别锐利，他能毫不犹豫地指出二十米内一根发丝掉落在地的准确位置；而且众所周知，我们普通眼的眼光是直线，而他的眼光却是一条抛物线。年轻时他住在农村，村子里那些刚过门的小媳妇在他身旁经过，都会紧紧捂胸夹腿，惟恐被他窥穿昨晚与郎君亲热过的痕迹。可惜这么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现在五步外黄豆大小以下的汉字已经辨不清了。
　　如果眼花不不怎么在意，那么另一件事就令千尺牙十分沮丧了，有一天他发现他的主要男性部件不能为他提供有关活动了，这对男人来说要命得狠，失去这项功能的男人就不是合格的男人，甚至不能算男人了，不管你白天如何威风凛凛，一到晚上就比泄了气的皮球还可怜。他与妻子差不多半年没干那事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妻子的身子就不感兴趣了，对于妻子只有亲情再也没有激情。妻子是某中学的教师，比他小五岁，一到晚上便进入似狼似虎的状态，千尺牙有点过意不去，以前每隔一定时间就会履行一次当丈夫的义务，这种义务纯属机械运动，完事后是如释重负的感觉。现在他老了，半年前有关身体部件不响应他的指令了，他再也没有能力履行这种义务了。
　　
　　尽管别人不知道千尺牙丧失了这项功能，他总觉得没脸出去见人，他把自己禁锢起来，上班独自躲在办公室，回家一头扎进书房。他不想见任何人，他躲在家里上网，网上的世界是完全不同于现实的另一番世界，他语言功夫不错，他把自己塑造得雄纠纠气昂昂。一位不甘寂寞的大妈就为他迷得死去活来，这位大妈叫“巫娘”，北方人，与他隔着一条长江。但他们的认识并不是从网上开始的，巫娘是千尺牙妻子的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她回到北方。巫娘跟妻子关系特铁，虽然南北相隔，却每年都要相聚，不是你南下就是我北上，见了面，姐妹俩同床共枕，通宵畅叙。最近几年妻子不北上了，只巫娘南下，因为巫娘的儿子来南方城市读大学了，所以每学期开学时巫娘就会借送儿子上学之机来看看老同学。
　　千尺牙就这样认识了巫娘，他们结成网友后，一开始也聊得规规矩矩。聊啊聊就不规矩了，千尺牙试着用色迷迷的语言挑逗巫娘，现实中他是不敢的，就是敢了也没用，但网上的他却是叱咤风云、无坚不催。没想到聊起来，巫娘比他更色更疯；更想不到的是，巫娘一色一疯，他那沉睡半年的男性居然奇迹般地起了反应，而且越往下聊越生机勃勃。千尺牙欣喜若狂。于是他盼啊盼，盼望署假快点结束，盼望巫娘早日和他来相会。
　　这一天终于让他盼来了，这一天他在单位加班赶写一个汇报材料，妻子来电告诉他让他晚上睡客房，说今晚巫娘这位贵客就要光临寒舍，不过妻子说她不能陪贵客了，妻子的学生在野外游泳时失踪了，武警部队正在寻找，等巫娘一到她就马上赶过去，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千尺牙听后兴奋得不得了，连呼天助我也。
　　
　　这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夜晚，千尺牙回家的时候，浴室的灯亮着，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这是女人洗澡的声音。千尺牙的血液顿时翻腾起来，他在沙发上坐下又站起，他从来没跟别的女人上过床，今晚可能就要与里面的女人上床了，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理论上他在网中与里面的女人探索过无数次，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实践阶段了。想到这里他冲动起来，好几次起身想冲进浴室，每次只欠一点点勇气。不急不急，他提醒自己，他不能像毛头小伙那样莽撞，他有顾忌，也许巫娘不乐意来真的，只是网上哄他开心而已。他镇静一下，摸出一根烟，手有点哆嗦，点了好久都没点上，是打火机没气体了，刚才路上明明买了一个新的打火机，同时把用完气体的打火机扔了，看来今晚他太激动，行为与意识不和谐了，想扔的没扔掉，不想扔的却留在手上……
　　就在千尺牙胡思乱想的时候，女人在浴室发话了：“喂，把阳台上浴巾拿来。”
　　还是女人勇敢，终于捅破这层窗户纸了，暗示他了，她像使唤自己男人那样使唤他拿浴巾。千尺牙的太太以前也叫他拿浴巾，看来女人洗澡时都喜欢叫男人帮忙。
　　浴巾取来了，千尺牙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他不敢抬头。浴室门打开的一刹那，他整个人凝固了，他以前没注意，原来女人的胴体这么美这么诱人。女人接过浴巾时软软地说：“进来帮我揉揉肩好吗，好久没有男人碰我了。”
　　这是赤裸裸的勾引了，现在证明刚才担心她不乐意的想法完全属于多余，此刻再不往前冲就是白痴了，就对不起自己重新起义壮大的男性特征了。千尺牙来了勇气，不过他没去揉她的肩而是去揉她的胸。他知道女人的胸犹如机械按纽，一按这个按纽，就会让女人的激情奔腾起来。事实上他做得非常对，他只上去轻轻一按，女人就挨了枪子似的瘫倒在地。他把她抱进卧室，一对狗男女就扭作一团。他似发了疯，以前在妻子身上不敢做的动作此刻在这个女人身上都做了，女人杀猪似地尖叫，夜猫似地婉叫，似乎比在她自家做还要叫得肆无忌惮，女人越叫他越兴奋，越兴奋就越使劲，越使劲女人叫得越厉害……这一晚他们干了一次又一次，直干得人仰马翻、筋疲力尽。
　　
　　千尺牙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阳光从窗帘缝隙中刺进来，把卧室切割得横七竖八。他一清醒马上从床上弹起来，他不能让妻子发现自己睡在卧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听到了两个女人在客厅里的高声对话。
　　巫娘问：“溺水的孩子找到了？”
　　“不知道呢，昨晚我没去，电话听错了，两个失踪的孩子都是另一所学校的学生。”妻接着说：“昨晚你够辛苦了，在机场呆了几个小时？”
　　巫娘道：“确实不好受，白痴似地等了一个晚上，发了一夜大雾，飞机整整延误十个小时……”
　　千尺牙越听越湖涂：昨晚妻子没出门，巫娘没来这里，那么，昨晚那女人……？
　　千尺牙的问题马上有了答案，这时妻子对巫娘说：“巫娘，虽然昨晚我们不能通宵长叙有些遗憾，不过我有收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说到这，妻子压低了声音，可能把嘴凑在巫娘耳朵上，不过千尺牙听清楚了，妻子接着说：“昨晚这死鬼像吃了春药，居然行了，发疯似地干我……”
　　天哪，千尺牙低沉地吼了一声，头皮一阵阵发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