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随着父亲匆匆赶到医院，雪在妈妈的床头怔住了，氧气瓶、输液架围绕的病床上是妈妈吗？在雪的记忆里，妈妈似乎从未生过病，她终日忙碌却从容的身影永远在不知疲倦地操劳着。妈妈微笑的面孔一直是雪温馨的摇篮，而今天——雪抚着妈妈插着液管子的手臂内心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泪水簌簌地落下来。
　　
　　 “傻丫头，别哭啊，妈妈没事的。”妈妈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安慰着她。
　　
　　 “雪，没事，没事，是中老年常见病，好好调养就会好的”爸爸也忙着说。
　　
　　 “妈妈，我在这里陪你。”雪紧紧握着妈妈的手。
　　
　　 “要住一阵子院的，你学习紧，学校离这里也远，别总来，有时间来看看就好。”
　　
　　 “是啊，有我在这里陪你妈妈”
　　
　　 “那——我每天放学以后来。”
　　
　　 “别耽误学习”
　　
　　 “知道了”雪的泪水又涌上来了，这个时候妈妈的心还是完全在她的身上。
　　
　　 冬日夜晚的街头冷冷清清，雪竖起衣领，把帽子拉下来，还是从心底感到冷。一个多月了，往返于校园和医院之间，心弦始终紧绷着。妈妈的病时好时坏，雪的心绪也随之起落。这样的夜晚，该是一家人围在灯下闲聊，满室的亲情弥漫着家的温馨：该是在教室里埋头苦读，间或揉揉眉头望望满天的星斗：该是母亲柔柔唱着催眠曲爱抚着幼儿……
　　
　　 小时侯，每个这样的冬夜都会赖在妈妈的怀里，听嫦娥与后羿的故事，听牛郎与织女的传说，在心底勾勒广寒宫的桂树和玉兔，在脑海里想象跋扈的王母娘娘，宽阔的银河……自从上了高中，与母亲的话似乎越来越少，每个周末回家都是来去匆匆，很多心事更愿意去和同学交流。其实也曾注意到母亲小心翼翼的关怀和间或失落的目光，只是不肯去细想、不肯去努力化解那份无形的隔膜。为什么总在回首时才知道曾失落的是多么珍贵！“等妈妈病好出院，我一定做个最乖巧的女儿”雪在心里郑重地对自己说。
　　
　　 医院和学校距离很远，步行几乎要一个半小时，近来雪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不远也不近地保持着距离。“或许是上夜班的人吧”雪加快了脚步，后面的脚步声也快起来，雪心里一慌脚下就滑了一跤，后面的人快步来到雪的身边，雪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雪，你没事吧”一只手伸到了面前。
　　
　　 “涛，是你？吓死我了。”雪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这条路太僻静，你这样一个人走很危险的，知道吗”
　　
　　 “你——这些天一直跟着我的是你？”
　　
　　 “是我”
　　
　　 “你——”雪的眼圈又红了，这段日子自己格外脆弱，这份意外的关怀来的多么珍贵啊。涛不再说话，雪也不出声，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路边的咖啡屋传来悠扬的萨克司，是那首《回家》穿过夜的冷漠一直暖到心头。
　　
　　 清晨，雪早早来到教室，天冷了，晨读的地点就改到了教室，打开书桌她怔住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熊玩具耳朵上系着一个小小的卡片，是燕的字，龙飞凤舞地写着“亲爱的小雪，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还有其他几张生日贺卡，其中一张是手工制作的，打开来看，大大小小贴着十八颗心，“第一颗心，祝福你妈妈早日康复”，“第二颗心，祝福你生日快乐”，“第三颗心，祝福你高考如意”……请看在每颗心都在为你祝福的份上不要笑我多心！落款处没有姓名，斜斜画着一支萧和一个笑脸。
　　
　　 窗外簌簌飘起了雪花，几乎每年雪的生日都会下雪，妈妈说过，雪出生的那个冬日下了很大一场雪，所以她的名字就叫雪了。也许，雪花儿就是她前世的魂魄与灵魂之所在，她喜欢红楼梦里庐雪庵的那一段，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的景象跃然笔端，雪的悠然，梅的飘逸该是怎样如画的美景，该是任何人工的雕琢都无法比拟的。
　　
　　 上课前的几分钟，燕认真地端详着雪，“雪，你这一段瘦太多了，要注意身体啊，看你，眼圈都有点发青了。”“我知道，谢谢你们昨天去医院去看我妈妈。还有，谢谢你们还记得我的生日”“应该的，我们是你的死党啊！”
　　
　　 放学后，雪又匆匆赶去医院，爸爸妈妈正翘首等待着她，“生日快乐！”妈妈的脸色出奇的好。
　　
　　 “妈妈，你今天感觉好吗？脸色好多了。”
　　
　　 “是啊，我今天也感觉好多了。我让你爸爸买了几样菜来，都是你喜欢吃的，还给你买了几本书，知道你是个书虫，没有比这个再好的生日礼物了吧。来，咱们吃饭了”
　　
　　 这顿团圆饭雪吃的格外香，妈妈的病有了起色，多让人开心啊，她太高兴了，以至始终没注意到爸爸的笑容十分勉强。吃过饭她又和妈妈聊了很久，计划着等妈妈病好了，高考结束后全家出去旅游，雪和妈妈认真地讨论着出行的路线和行程，爸爸突然说要出去走走，雪有点奇怪，却没放在心上，她全身心都沉浸在不久的将来那次旅游中去了，直到她要返回学校时去走廊找爸爸才发现他正躲在走廊尽头抽烟，映着烟头的亮光和走廊昏暗的灯光，她赫然发现爸爸满脸的泪水。
　　
　　 “爸爸！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掉眼泪，妈妈的病不是有了起色吗？”
　　
　　 “没什么，你该回学校了，爸爸没法离开，你一个人路上小心”
　　
　　 “不，你先告诉我怎么了，否则我不离开。”
　　
　　 “唉，告诉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其实——你妈妈的病一直没什么起色，大夫已经下过两回病危通知书了。”
　　
　　 “啪！”雪手中的书落了一地，她的心也一下子沉到了深不可测的谷底。（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