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开满了鲜花，复原的伤口停止了流血。乌云散尽，带来了春的气息。
　　 两年前认识的原。那时的他，只是在一家花店里打杂。我只是住得很近，时常路过那里，根据心情买几束花卉。原穿着棕色的皮夹克，和路人匆匆的行色不同，他总是不谨不慢地打理着店里的摆设。店面很温暖，有小太阳灯的照射，一切都鲜得生机盎然。有时候，他捧着一本书，见到我的时候抬起头，带有羞涩的微笑。我知道他是和我一样，没有安全感。这城市是我们从小所居住的，却从来没有属于过我们。
　　 我辞去了在写字楼做编辑的职务，开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我知道，以前那些无时间规律的工作只给予了我足够的金钱，但我从来没有充足的时间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享受到自由。思绪有时候像一把枷锁，将肉体紧紧纠结。冲半小时的凉也只能驱散走一些。
　　
　　 整理好一切，那天的阳光从十一点的位置照射入屋内，餐桌上的康乃馨开了，是从原那里买来的。便宜的花，只是看上去能得到一种心情就好。电台里播放着AKON的《MR LONELY》。想要去换台，随它去吧，那样的破收音机早就想丢掉，就让它永远呆在那个角落里吧。只有寂寞的时候才会去摆弄以前的物品，总觉得里面有着回忆。没有看到的时候回想不起来，有些东西是需要挖掘的。我在翻捣柜子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小时候的玩意。塑料小手枪，甚至还有一把是木头做的。舅舅在上面画出了纹路，可以说是“仿真”。
　　 钥匙是金属做的。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冰冷。反锁家门下楼。两个行李箱。
　　
　　 原还在那里坐着，察觉到了我，露出了笑容。你是知道的，在这样的冬天，气温尽管低于冰点，但是，那时的阳光才是最温暖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发红发热，像是刚登完西玛拉雅的小破孩。他站了起来。“出远门呢？”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他的心思似乎不在这里，眼神弥散，有种预感。“上哪里去？”“随便上哪里。”确实，我并没有预计。能上哪里算哪里吧。他在笑。我能看得到。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又收敛了回来。
　　 “等我一天。明天我们一起走。”
　　 “那这店……”
　　 “我自己的。一年了。只有你来买过。”
　　
　　 那是一片平原，白雪皑皑。城市里没有的景色，如同是听见自己最爱的乐团歌唱时才会有的表情。原和我一样。我知道，我们的性格很相似，都安静，空暇的时候只塞着耳机，捧着书如同圣经般地阅读。我们彼此看了看，还是笑。穿了两件毛衣，一件厚实的运动服，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个雪球，特别显眼。带着手套开车，没有空调。因为路途上很难买到汽油。
　　 “你知道吗，当你开车经过那片森林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每天为了见到我而梳妆的女人。怎么可能不记得与她相识的时候，她是主动的，我站在她面前就像是块木头。你知道吗，哈哈。”渐渐地，我们发现彼此都是有故事的人，怎么不是呢，其实所有人都是有故事的。他们常常隐藏自己不希望与人分享罢了。“那是次初恋。渴望依旧却又是措手不及的。”他说到这里显露出如同孩子般的笑容。我透过车内反光镜看到。窗户紧闭，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不一会儿，又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我看看他，嘿，一定是在逃避我们的换班时间。
　　 没有带任何通信设备。因为我想彻底忘记一个人。我们在黑夜里相遇，又在黑夜里分开。任性，自傲，时常钻牛角尖。我忘记了我是怎样熟识她，然后又放开双手留她在原地。我只记得告诉过自己，任何事情都别去后悔。因为生活都有各自的轨迹。
　　
　　 各自保留着一些事实。偶尔躺在后排座位看到他，觉得他总该是个好男友。仔细认真，肯定会百依百顺，性格脾气不差，偶尔耍耍小性子。活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我看到窗外的太阳开始变烈，积雪慢慢融化。停下车来，想去附近的林子里走走。他跳下车的动作有些洒脱，衣服上的配饰互相撞击，发出如同药丸一般的声响。他的穿衣风格不同于我，因为无论如何，世界上不可能有同样的人。他知道我在打量他，却没有作声。有一股忧郁的气质。这是我对他的评价。和他衬衣上的图案一样，他的生活就好象是路边的那朵野菊。耐看。
　　 “走了很久了。回去吗？”阳光洒在漫步在草丛中的我们，很快就出汗。似乎脚下植物的蒸腾作用直接影响到了我的体温。“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那里好象有水，我们洗个澡。”真的是有些累了。沿着那排胡杨走了两分钟，我就找到了我们的小面。只带了一张CD。似乎除了这个声音，没有其他的事物可以透过我的心灵了。合上眼睛，阳光隔着眼睑使视线变成红色。然后渐渐地暗淡下去。缓缓的，不动声息。
　　
　　 醒来。隐约的光线。下起了小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原还没有回来。CD已经停止了播放，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推开车门，刚睡醒的脚步有些踉跄。看到那片丛林的颜色很深，看不到边际。似乎没有生物爬行的踪迹。
　　 果然有小湖泊，而原又在哪里呢，还是没有发现。行走间，脚下踩到了很有层次感的物体。瞥见一眼，却使我不禁退后了五米，险些摔倒。那是原的手。手臂上穿有他的淡蓝色衬衣。
　　
　　 “逝，你是个幸福的人你却从来没有察觉。她深爱着你却被你抛弃。而我，日夜想要见到她为我梳妆的情形，却总见到她迷恋你的眼神。我不承认自己的是弱者，也不愿为爱情所屈服。但她最终还是离开了我。我想杀了你，杀了她。可我没有勇气。我最近失眠，爱上了这些白色的药片。每当入睡前，脑海中似乎在唱着一段段赞美词。请宽恕我。我爱的，还有我所嫉恨的敏。”
　　
　　 那片纸条在夕阳下布满了血色。离开J城回上海的高速公路上，我又见到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