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烟翠谷
　　
　　 没人清楚我的真实面目。
　　 因为见过我的人，都死了。
　　 而这些死人在临死前所见到的，也不过是一张面目狰狞的人皮面具而已。
　　 其他的人更是连这张面具都没见过的，因为我不杀人时从不戴面具。这时的我走在街上，除了在人群里因为帅气的长相，而多获得些许女孩子们赞叹和仰慕的眼神之外，也不过是个并不算寒酸的文弱书生罢了。
　　 虽然没人见过我，我的名字却在江湖上传开了。
　　 据说，在那些人被杀之前，附近都会响起萧瑟的琴音。事实上这是有误传的成份的，其实我都是在准备妥当以后，动手前的三天内，抚一曲《魂断清明》通知目标我将来的。虽然是误传，他们还是因此送了我一个名字：歌者小尔。
　　 而十七岁以前，我只叫小尔。从有记忆起，那个满头银发、留着银须，每天教我琴棋书画、药理和武功的人，就一直这么叫我。可在我将满十七的时候，他就不再这样叫我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临死之前只告诉我，他是因为听婴儿的哭声，而在一个狼窝里捡到我的。他说当时我可能只有九个月大，身边有一头伤痕累累的母狼，估计死去已经三天了，虽然我饿得几近虚脱，见到他靠近，却还是直朝他呲牙。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问，他也没说。
　　
　　　
　　 这是一个绝无人迹的峡谷，除了东面的谷口，三面都是百丈高的悬崖峭壁。在谷尽头的崖壁下，是高出谷底约三十尺的岩石平台，像一个巨大的灶台，中间是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潭。
　　 在潭面约五十尺的西面崖壁上，横着一道宽约三十尺的裂缝。潭里的水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延着微斜的石面直铺而下，不涨也不消，常年清澈。这水从潭东面的缺口溢出，流下枝叶掩盖的谷底，叮叮咚咚地流到谷口，然后一泻而下，形成一道百丈高的飞瀑。
　　 谷中，林木繁茂，百虫横行。
　　 岩上，薄薄的泥层上，长着一层不起眼的草，这低矮的草，使你在这岩古周围十丈之内，绝对找不出丁点儿蛇蝎蚊虫的痕迹。
　　 当太阳从谷口对面六十余里外的一座入云的险峰后升起，平照着峡谷的时候，在谷中缭绕了一夜的云烟，就会渐渐淡去。可是，林间的云烟却绝不会消散无踪，即使是正午，从巨岩上望去，仍能看到烟气，从树冠浓密的枝叶间一丝丝漫出来。所以，事实上这岩石也总有一丝烟色若隐若现。
　　
　　
　　 我现在居住的竹楼，就是他留给我的。竹楼有两层，建在水潭的北岸，倚着北面削直的崖壁。
　　 谷，叫烟翠谷；潭，叫烟翠潭；楼，是烟翠楼。这都是我十岁的时候取的名字，他说很好，就用剑在岩石和崖壁上刻字为记了。
　　 我把他埋在烟翠潭的南岸，朝东，正对着谷口。每天在潭边调息完毕，我都到他的坟前坐坐。
　　 石穴，石墓，石碑。墓碑上刻着两个字：“爷爷”，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他的身份和姓名。
　　 他总说，这里迟早会只剩下我一个人，迟早要靠自己谋求生计，并一次次地在我面前列举着我将来可以从事的职业：侠客、郎中、商贾、官员、……。
　　 我不知道他希望我从事什么职业，但他一定没想到：我，成了一名杀手！
　　 “居然成了一名赫赫有名的杀手”！想到这里，我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回到竹楼，拿起一本关于蝴蝶的资料，从窗口放眼望一眼，太阳，才刚刚出来。
　　 这时，谷口传来一声尖啸，接着便有一道身影，向竹楼疾扑过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