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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行记

散步
2003-08-12 10:39   收藏:6 回复:13 点击:820

    (一)阳朔散记
  
   阳朔小城的春雨,时断时续,响起来如诉如泣,停下来有些压抑的沉寂,就这样下了一整夜。雨声敲打在旅人的心上,旅人的心魂也随着雨夜的节奏轻轻摇荡了。
  
   我羁居的这座小城熟睡在群山的臂弯里,一带江水沿城西缓缓而过,白天的时候,有游人乘竹筏泛流而下,而在夜里,即使拥着江岸,也看不清她秀美的脸庞吧,而在我的心里,她还是那样的一身清碧,徜徉而过,如优雅的女子经过身边,牵引眼神,陶醉心灵,然后悠然远去。
  
   这就是我羁居的小城,仲春的雨夜,我蜷缩在她温暖的怀抱里。
  
   这几天,忽然闯入这幅画卷之中,竟有些哑口无言,自然的鬼斧镌刻,有不能描述的惊叹讶呓,若非身在其中,根本不能体会。
  
   沿漓江顺流而下,是被绿渲染透了的百里画卷,泛着鹅黄的,凝着深碧的,层层叠叠,明暗错落。记得朱自清在著名的散文《绿》中描述过各种不同的绿,北京什刹海的绿杨的淡,杭州虎跑寺旁 “绿壁”的浓,西湖的明亮和秦淮河的暗淡,还有他钟意的梅雨潭的温润明滑,他可曾想到过,在漓江蜿蜒的风景里,各种的绿互相配合着,映衬着,变化着,构成了一幅以绿为底色的百里长卷,集了绿的大成。
  
   “水似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是前人咏提桂林山水最著名的句子,从其中可以看出,山的神奇,水的秀美,都脱不了一个绿字。在这里,绿充满了灵性,伴随着天气的变化,明晦之间,绿透出了不同的韵味。阴时云霾聚集,山雨欲来,空气也阴沉的象要渗出水来,江水深碧,群山青郁,船行在浸透着寒意的深碧之上,仿佛有未卜的前途,披襟迎风,凭栏望远,莫名的惆怅盈怀。而在晴朗的时候,阳光明媚,水光潋滟,山显葱绿,树泛鹅黄,满眼眩目的阳春三月,又是另一番的心境。
  
   这时候,沿江溯游的鸭子,或三三两两,或结群列队,在明晃晃的水面上悠然觅游,那国人耳熟能详的句子“春江水暖鸭先知”便跃入脑海了;今年的春天是晚到的,时来的寒流频繁的阻挡春回的步子,以至于显得有些蹒跚,而这些阳光下明黄的鸭群,终于是送来了明确的信息,春天到了。
  
   漓江两岸,有很多经典著名的景点,都是在绿色的底衬之上,成景的主要方式是山形和石色;以山形成景的诸如骆驼山、童子拜观音等等;而以石色成景的以九马画山为最奇,迎江壁立的山岩平整如磬,石壁显现出青灰、褐黄的底色,而泛红的花纹便如泼墨一样在山上勾勒出神马的轮廓了。九马画山,其实比较明显的仅仅有两三匹而已,其余的神马姿态各异,隐藏在山石之中,能不能看出来,则要凭个人的想象力,看不出来的时候,失落中认为也许传说有些牵强,忽然看出一匹,忽然觉得神情极似,颇有泼墨山水的风韵,所以九马画山也有考教想象力的功用,民间流传着这样的歌谣:“看马郎,看马郎,问你神马有几双?看出七匹中榜眼,看出九匹状元郎。”据说周总理和陈毅元帅同游漓江的时候也做过看马郎,总理在几分钟内看出了九匹神马,而陈毅元帅则看出七匹。这些传说趣闻,使九马画山的声名更为远播。
  
   除了这些著名的景点,漓江的美可以说随意采撷即得,或山或水、或树或竹、或茅舍新屋、或牛马水禽、或前舟破浪、或竹排自横、或溪流入江、或古渡渔人,均浑然一体,搭配的无不成诗入画,随意的框出一幅,便成盛景。
  
   在漓江上的近五个小时,阴晴时时变换,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雨,一路上心潮的涨落随着天光的明晦和景色的变化而改变,时而欣喜、时而忧郁、时而凭意,时而入神,走完一段漓江的水路,便如走完了一段多彩的人生一样。
  
   说到雨,在漓江上的漂,也遇到过几场,当时是初逢奇境,心情留连在水光山色之间,并没有在意雨的下下停停,只有一次珍珠大小雨点密集的砸落下来,才在船舱里去避雨,那场雨也仅持续了十数分钟而已。其他的时候,偶尔有风轻雨斜,则使游趣更浓。而去遇龙河的一路,被春雨润泽成灾,就记忆的深刻多了。
  
   十九号早上,我和导游小唐见面后,骑车出城之后沿着公路向北进发,这条路一直可以通往桂林。经过白沙镇不远,转入一条向西的岔路,是去向遇龙村的路了。
  
   遇龙村散落在遇龙河的两岸,村以河而名,以遇龙桥而传,遇龙桥是一座青石拱桥,横卧在美丽的遇龙河上,其历史我不了解,想来年代应该古远吧,桥上的青石,显然是历尽沧桑,桥面的被光脚芒鞋打磨,桥栏的被茧掌青衫拂拭,已经表面光洁,如洗的显出了石色的青白,青石缝里青草丛生,入水处绿苔蔓布,无论远观近瞻,均是古意盎然。桥栏之外的石台上丛生灌木,或浓或疏,桥头两边的树木也很茁壮,桥并不高,掩映在树木丛中,其中一束紫荆傲然怒放,站在桥上伸手几可触及,无端的惹出些情绪来。
  
   两侧河岸,均有渡头,渡上竹排横竖随意,约七八只。这些竹排原来是两岸村民渡河交通,沿江觅鱼之用,现在随着旅游开发,排上固定两个竹椅,搭上一个遮阳的棚子,载乘游客,沿遇龙河漂流而下,成了村民们很重要的收入来源。由遇龙桥向下游,可以一直漂到大榕树,约4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不是价格高的惊人,我真想体验一番。
  
   从遇龙桥回去,走乡间的小路是不错的主意。山水田园的精华就在小路的两边。
  
   小路开始沿遇龙河而走,遇龙河的两岸,是片片的水田和星罗棋布的农舍,点缀些绿树红花,美不胜收。早上出门的时候走的匆忙,竟然把相机的电池忘记了,不能留下一些精美的照片以后慢慢回味,实在是很遗憾。
  
   走了十几分钟后,天色暗下来,灰色的云越聚越多,越压越低,当它的边缘碰触到山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灰黑,这时候,雨落下来了。
  
   在雨中骑单车起初很惬意,雨不大的时候,几滴清凉的落在脸颊、手臂和裸露的胸膛,格外的清爽,沾衣不湿的小雨里,沿着碧玉飘带一样的河流行进,满眼的田园风光,河边的樟树、榕树、凤尾竹被雨打出沙沙的声响,不太远的地方青山如笋如屏,村舍背山面水,有红瓦白墙的新居,有泥舍竹楼,隐现在竹树之中,煞是好看。
  
   雨越下越大,小唐提议去避雨,我虽有些不很尽兴,也答应了。于是转入不沿河的另一条小路,在路边一个小屋的檐下暂避,这小屋是农户看护果园夜宿的地方,不到果子成熟的季节,是没有人住的。在避雨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扑向雨里的冲动,东坡先生有一首《定风波》,道出了爱雨者的心情:“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如画江山之中,不由得你不潇洒,不豪迈,那身后的名争利夺,情热爱冷,种种的纠缠纷扰,都抛向脑后去罢!
  
   将近中午的时候,到了旧县,在一黎姓乡民家中要享受一顿农家饭的美味了。进屋迎来的就是一杯香郁的桂花茶,温暖身心的桂花茶。
  
   饭桌在一个竹楼中,竹楼凌空坐落在一个鱼塘上面,地板用竹排拼搭距水面尺许;墙和门窗都是竹木材料,木为框架,竹作墙壁窗花,简约朴素,从竹窗望出去,可见远山,窗框即是画框,又一幅山水精品,可见主人花费了一番心血。农家还提供鱼竿,从竹窗中甩线垂钓,钓到立烹。午饭并不复杂,一条红烧鱼,一碗芋头,一碟苦马菜,再来一角自家酿制的米酒。农家的手艺,不讲色泽,但香、味俱佳,不似城中的酒楼尽是油盐和味精味道的昂贵食品,自有鱼米原来的清香。这样的生活,不怪乎陈毅题词:“愿做桂林人,不愿做神仙”。
  
   竹楼外,雨仍然下下停停,忽大忽小,大的时候好似瓢泼。阳朔的雨是没有常规的,想下就下了,说停就停了,宛如刁蛮的女子,她的撒娇是不可以约束的,有时温柔,有时娇媚,有时忧郁深含,有时又狂躁执拗,天地因为深爱这一方钟灵毓秀的土地,便给了他一个善变多情的情人,那就是阳朔的雨了。
  
   在到达旧县之前也是这样,一路上跟着雨的节奏走走停停,雨最大的一段时间中,我和小唐在一户农家的门楣下面,那是一个村子最边缘的人家,家里没人,门户紧锁,应该是去田里了吧。
  
   我性格沉默,很少和导游聊天,在这里,借着避雨的无聊,才和导游闲聊起来,对阳朔和这里的人有了一些了解。
  
   阳朔是一个以旅游为经济命脉的小县城,如果不是山奇水美的风光吸引了大批海内外的游客,这个交通不便,出产也不丰的小城会是另一种情形吧。导游小唐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农家妇女,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她是老二,小的时候,旅游不象现在这样发达,山里人家也没有能力供所有的孩子读书,她就象这山里其他的女子一样,早早的嫁人了。她在十八岁的时候嫁到了更深的山里,劳动艰苦。后来陆续有了两个孩子,生活就更艰辛了。
  
   阳朔大规模的进行旅游开发后,她和丈夫迁出了山区,回到距离县城较近的娘家,丈夫做一些杂工,她则在码头上做导游挣钱,这样的职业是违法的,在不时进行的整顿中要回家暂避,有时还会遭到游客留给骗子的白眼,但毕竟是一条比种田轻松的活路。小唐这样靠做黑导游生活的农村妇女很多,他们盘桓在码头车站,招徕游客。这些农村妇女大多相当淳朴,她们没有导游的专业知识,没有八面玲珑的导游词,也讲不出景点的历史文化背景,却对当地的情况非常熟悉,每一个小村子,每一条小路,反倒能给乡村游的客人最大的帮助。
  
   小唐说到一些种田的苦,一种无望的苦,一年到头,辛苦劳作,田里的出产仅够糊口而已,年复一年。这些年,农产品市场不好,如果想过好一点的生活,就必须跳出农门。她曾经在几年前去海南打工,差点受骗又回到家乡。
   在雨渐渐小了的时候,小唐说到了她的孩子,很感慨的说,无论多苦,都要让孩子念书,以后能谋个更好的生计。这些以往文学作品和电视里出现的人和事情,真切的出现在面前,对听者内心的触动自然更加强烈。
  
   在遇龙河畔的乡村游中,我被忽大忽小的雨淋的湿透,被山水田园的景色深醉,被乡村里朴素的人们感染,也被自己的思想牵绊,仿佛若有所悟,又说不出什么来。
  
   2003/4/20/于阳朔双月客栈
  
   (二)冷眼看西街
  
   在我的心里,有很多不宽容的的东西,这也许就是紫荆所说的心理阴暗的成分吧,在西街漫步的几天里,我始终没有融入这个环境。我坐在西街的酒吧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脸的茫然,让我想起了朱耷的《独鸟》,如果持续着冷眼,我不知道在这里我能感受到什么。
  
   西街是阳朔县城一条最古老的街道,大约是因为处在老城区的西边吧,当地人便以方位命名,这也是国人地名最通常的一种来由。1400年之后,这里洋人泛滥,忽然有了一个别名:“洋人街”。
  
   看今天的西街,实在是有很复杂的味道。
  
   我喜欢坐在西街的酒吧里要一杯清漓啤酒发呆,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在小雨的下午则最佳,沿着街道望过去,青山的背景里,被雨水清洗过的街道和两边的建筑显得清爽,房屋基本上是二三层的砖木结构,墙壁涂刷的雪白,门窗、裸露的椽子呈绛红色,屋瓦则是青灰,冷色的基调氛围中,几家客栈茶楼上挂的红色灯笼分外鲜艳,在青石街道雨水的微光中反射出迷离的影子,仿佛在叙说往日繁华的故事。所有的色泽搭配的和谐清新,是典型的古镇风格。
  
   而在晴日,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就有些烦乱了。店铺都开门营业,各式各样的招牌,挂满临街的商品遮挡了视线范围内的古朴街道,只有抬头仰望青山衬子里的二楼建筑,或是低头凝视脚下的石板,才能体会原生态的古典清纯。在这种时候,眼前的一切都被迁怒,悬挂的唐装旗袍的味道不纯粹,铺摆的古玩字画也有了赝品的虚伪,夹杂着E文的对话听起来嘈杂,连洋人也变成了洋鬼子,让人起了文化侵略的念头,其实这些都不沾边,是我自己的不宽容又发作了。
  
   混迹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人很容易迷失自己,或许是出于这样的恐惧,我对繁华有一种本能的拒绝,因此希望有一个淳朴自然的环境荡涤灵魂,再投入残酷的生存斗争中去。这种心态过于消极,屡遭批评,却直到今天也不能克服,这些年的波波折折,严重的挫伤了激情,总觉得连天地也不能抗拒沧海桑田的变换,渺小为人,又何必对繁华执着,以前的一首诗里也曾出现过这样的句子“烟花扬州今何在,香消独见马嵬坡,任是今朝芳华劲,自有岁月来蹉跎”。对于转瞬即逝的事物,有没有努力和等待的价值,是至今仍在困绕我的难题。
  
   这里开始叫洋人街,是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几十年的政治风波终于平息,中国开始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大门,中华大地的秀美山川和悠久历史文化遗迹吸引了众多的国外游客,阳朔则是山水中的极品,不能不受到青睐。高田、兴坪、杨堤、福利的风光,大榕树、月亮山的神奇,漓江长达百里的山水长卷,是西街获得繁荣的本源。
  
   西街来了洋人以后,原生态的古朴美已经褪色不少,增加了很多奇异的成分,咖啡馆、酒吧,是洋人生活的必需场所,迎合着这种需要,这里成了酒吧一条街,在中式的建筑和陈设中,有各品牌的洋酒和咖啡,蜡染的桌布上有玻璃杯盛着燃烧的蜡烛,也有双语的菜单和酒水单;有些酒吧的墙壁装饰成岩壁,店老板也个个英语流利。这一切的变化,全因洋人看好这个地方。据说,在八十年代末期,每天在这里流连的洋人曾达千人之多,对于这条长不到2公里,宽仅七八米的古老街道,应该是怎样的“殊荣”啊。而今天,我看到的洋人已经远不及以前多了,是不是这种过分的商业化的迎合慢慢的起了作用呢?个性化的生存状态是一个人的魅力源泉,对于古老的西街,如果失去了往日的个性,不知道繁华能持续多长时间呢。好在还有周边的山水。
  
   对外国人的称呼,经历了几千年的成长,在今天叫了“洋人”。从春秋时期,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的说法,中华民族傲居中土,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对四周的人都赐予一个带着蔑视的称呼,直到清末,国运衰落,饱收欺凌之后,心理上也变的自卑,再不敢轻视外国人,于是称其为“洋”,我想是因为来自海上的军舰炮火留给了国人最深的印象吧。久而久之,这“洋”字里逐渐包含了文明进步的含义,可见中国人开始以一种低调的心态看待世界了。我看过一篇文章,忘记了作者出处,里面有一句话感受至深:“洋”字一出口,自己就矮了了半截。于是,曾经在一段时间里,除了北边没有人的地方,东洋,西洋,南洋都成了洋,惟独中华泱泱大国“洋”不起来,中国人的自卑心理达到了极限。
  
   这些年,国人的心态随着国家的发展在慢慢的调整,大的方向是好的,但在不同的人身上,或者一味的崇洋,或者执拗的拒外,都有左或者右的偏离。在西街,自卑的心理还有些端倪可见,对“洋人街”这个叫法我就打心眼里有些反感,其实西街的名字本来已经很好,叫“洋人街”有画蛇添足之嫌。洋人这个词,在媚外者眼中自降身份,全无尊严;在民族主义倾向比较严重如我者眼中又语带戏谑,微含贬讽。显得不客观,不凝重,不宽容。而“西”字要好的多,传承了历史的叫法的同时,字面上表现了地理上的方位,内涵上映射出不同文化的差异,显示出海纳百川的中庸大道,回避了对异教徒的谄媚或者嫌憎恶习。所以我说,还是“西”字好。
  
   国人游西街,多是为了感受异域文化,在旅游方面的宣传,也突出了西街在中外文化交流融合上的模范作用。因此,吸引来的国内游客,多数是有一些文化素养的小资群体,这里也成了小资们的天堂。
  
   对于小资,我是有些闲言碎语的,特别是在文化方面,他们是一种浅尝辄止的体验,拒绝深入的思考的秉性,决定了他们永远处在一个跟从的地位,他们是叫好的一群,他们的文化体验,深不了也丢不下,有很大的盲目成分。小资加盟西街,有些追逐时尚的味道,或许,洋人逐渐的少了以后,这里又可以叫做“小资街”,被商品经济异化了的文化氛围,总是有新的文章可作的。
  
   谈到文化,我是个门外汉,只是凭心而言罢了。西街在文化方面的融合体现,不能说没有,只是显得有些苍白。西街不是异域,依然是中式文化主导的西街,之所以说主导,是这条街上的氛围有了很多被异化的成分,说的难听点,我觉得倒象是一个借着文化的名字兜售质量低劣的工艺品、假古董、和象征文化意味的民族服装的集市,在文化的背后,多了驱利的躁动,便会让文化的名字蒙羞。
  
   街上大多是当地人的店铺,也有不少外国人开设的酒吧和咖啡屋,游人虽以国人居多,外国人也能时时见到,但那被渲染过分的“地球村”的感觉,我没有找到,或许还是冷眼在作怪吧。在我的心里,感受异域文化和看洋人是两种东西,我想会有很多人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抱着对文化的向往而来,往往是看了洋人。
  
   在这里,外国人和中国人都有自己的圈子,甚至有些泾渭分明,中外之间的互相交流和包容实在是有限,如果说,在酒吧的邻桌坐着几个洋人,菜谱和酒水单上能看到西餐洋酒,就能显示一种文化的融合,我是不敢苟同的;偶尔能看到好色的鬼子有兴趣泡轻浮的黄肤女子,那些同胞姐妹显示出的洋洋自得和不尊重,除了让你觉得耻辱之外,哪里有文化融合的奇情异趣呢。
  
   我没有去过国外,不知道电影书刊上介绍的唐人街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西街有类似之处。但是我想,在外国建立一个唐人街恐怕要比在中华大地上建立一个洋人街容易的多吧。洋人大多抱着猎奇的心理来到这里,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文化上已经千差万别,不象国外的华侨都基于同样的传承,如果不花费心思创造一种更加宽松的环境,当地人和国人游客不强健心理,提高素养,这样的融合始终会是一种四不象,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归根结底,洋人来了是好事,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呼? ”,出于做主人的真诚和中华民族薪火相传的好客美德,我们都应该觉得由衷的高兴,至于产生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感受,应该批判自己精神上的虚弱。这么多年,我们始终不能把自己和洋人摆在同样的地位上,自卑也罢,固守也罢,都是一种心理的畸形状态。
  
   其实我是想批判自己的冷眼,前些天在广州的时候,和刘白说到过粤式文化的矜持,广州是国内认为最具包容性的城市,尚且让人缺乏归属感,何况是独自坐在冷雨的西街呢。很久以来,我生活在没有归属感的环境中了,其中很大的原因在于自己对周围的一切没有认同,我讨厌投怀送抱的感觉,但是面对着没有知觉的生存环境,如果不用心去温暖它,也许它永远会冷漠下去。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雨也渐渐的停了,人也逐渐的多了起来。西街上的霓虹闪成了一片,雨后湿漉漉的青石街道上,映射出五彩的光芒,人们杂沓的脚步在光芒上穿行,酒吧里飘起悠扬的音乐,小妹在我的桌上点燃了蜡烛,烛光随着音乐跳动着。这时候,周围的山峦显出隐隐的轮廓,继续仰上头去,星星在清洗过的天空里悠远而明亮,深色的天幕和群山轻轻的拥起了西街,逐渐感到温暖。
  
   朱耷,我可以暂时摆脱你了,还有你的《独鸟》。
  
   2003/4/22于阳朔双月客栈
  
  
   (三)如梦色齐拉
  
   色齐拉山中有一个小村庄,时而烟云弥漫,迷雾笼罩,时而阳光普照,色彩鲜明亮丽,都很美,是不同的风格,不仅这样,还会倏忽的变化,像是魔幻的境界,我深刻的记着他。那一天我在仙人亭避雨,有个藏族小伙子用清爽的高音唱起了藏歌,旺扎师傅轻轻地哼唱着附和,后来,一个女孩子也唱了起来,几个声部高低相叠,回荡在空旷的山里。陶醉之外,我忽然发现远处迷茫的雾气渐渐的褪去后,隐约中那个小村闪现了,房子小如沙盘中的模型,前面是一条蜿蜒的小溪,后面靠着舒缓的山坡,那是滴翠的绿毯子一样平铺的牧场和田地,中间夹杂的一块块油菜花,像金黄的刺绣镶嵌着。我想:太美了,随意给旺扎一个友善的笑容,用表情把他的目光引向那片山坡。旺扎师傅则用锋利的藏刀切下一块牦牛干巴递给我,说:“雨停了”。我想他没有领会我的用意吧。
  
   色齐拉山是川藏公路中路况最差的一段,脚下的这个弯道也是最容易堵车的地方,如果把视线移向公路上,就看到有四五辆重车陷在泥泞里,等候铲车的救援。仙人亭建在弯道外侧不大的一片旷地上,留给滞留在这里的人们躲避风雨,从这里可以看出去很远,看出去满眼的青翠,当然是在晴朗的时候。
  
   即使在后来回忆起来,仙人亭中的那五个小时仍然不会觉得漫长,那时候我甚至想要一杯在云南经常喝的苍山雪绿,一直坐到太阳落下去。这样的念头让我对自己重新评价了,原来我是个浪漫的容易放纵的人,以前的事事认真实际不过是远处云烟一样的东西,当阳光照射下来,就会褪去,露出清晰的本来。有这样的念头,如果不是为色齐拉的夕照,那一定是为藏族人的歌声,那一刻的心,遗憾的只想要一杯苍山雪绿润润喉舌,所以我咽了一口唾沫,这个情节我都会记得。雨停下来的时候,烟雾开始消散,仅仅十几分钟的时间,就退守到了山巅,完全的看到了是那个村子——一些幸福的人的家,夕阳也照下来,我敢说你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美的夕阳。
  
   藏族人喜欢唱歌。第一次听到那种能够穿刺天空,也能够穿刺心灵的歌声,是在梅里雪山的下面,我看到明永冰川如凝固的天河一样从雪峰上挂下来的时候,身后一个藏族女子的歌声象山鹰一样的飞起来,嘹亮而高亢,回眼望去,她在凝视着神山。后来我知道她和同行的每个人都会唱出那样动听的歌声,他们是一群从昌都去朝拜神山的朝圣者。这样的歌声影响了我预定的行程,原本是准备在邦达停留的,我却跟随着她们直到昌都,因为她们一直在唱,从梅里雪山到澜沧江畔,从红拉山到芒康左贡,从邦达附近的草原到昌都城边,歌声没有停歇,一个人忘情的,几个人和声的,一群人合唱的,我从歌声开始喜欢上了藏族人。
  
   现在唱歌的这个小伙子有二十出头,是个极活泼的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一会儿藏语,一会儿汉语,藏语和汉语同样流利。而那个女孩子是学生模样,红红的脸庞,感觉憨憨的,黑亮的眸子有时候会透出一丝狡黠,是极可爱的那种。这两个孩子,一路对歌一样的唱下来,有点比赛的意思。旺扎师傅是副驾驶,话不多,汉语也不很流利,却是一路上和我说话最多的人。
   我没有想到旺扎也是会唱歌的,他有着一张浸透沧桑的面孔,古铜色的皮肤闪着光,卷曲的头发散乱,显出刚强坚毅的男子汉气质,这也是我喜欢接近他的原因。当他轻声的和唱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惊异了。那种从歌声里传递出来的温柔情感,可以感受这个民族的深情洋溢,也许只有根植于这片土地的人,才能在歌唱的时候那么随意,又那么投入。后来,我给睡熊讲这样的感受,他说道曾经在甘南的草原上也被强烈的震撼。在寂静空旷的原野上,草地一直蔓延到视线的边缘,风过时候腾起轻轻起伏的绿色波浪,黑白的牛羊随处散落着,天蓝的清澈,白云像鱼鳞一样,这时候,有一阵歌声从山坡的背面传过来,空灵而悠扬,歌声里浸注了青稞酒的醇烈和酥油茶的香郁。他说:那就是高原的歌。
  
   有一天在城市里怀念高原,当忆及高原的通体翠绿、高原的歌声、高原的人和由此辐射出去的一切,庆幸之外或许我应该有一些悲哀。一个人必须走向文明世界吗?这样的问题会经常在那些和我一样凭着文字为自己垒筑精神家园的人们的脑海里掠过,像阳光前的迷雾,像盘旋去岩石之后的山鹰,或者像峰回处远走的河流,沉默着,急切的消失,偶尔想去抓住,却总是无能为力。
  
   生活的印迹在我这里最后凝结成了文字,还有一些精美的图片赖以慰藉,即使这样,还是远远不够,飘渺的歌声时常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回放出来,引发一些怀念的东西。即使我不承认现实生活贫乏到了缺少支撑的地步。
  
   色齐拉山中的照片被我满怀激情的推荐给每个朋友,有一种评价是这样的:“美的不真实”。这其间隐含着的寓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本愿,想给我一些暗示,提醒现实生活存在的客观性,然而,像我这种冥想成癖的,是极喜欢去攫取隐含的内容,有时候甚至有意的曲解。
  
   美到了不真实的风景,在经过之后便蛊惑人的眼睛和心灵,如迷梦初醒一般的不能肯定,经过努力的回忆曾经关联的一切,才会逐渐的坚定起来,我是处在这样一种状态吧。真实本身的含义在照片中被确信无疑之后,附带的幻想因素也如弥雾一样渐渐的消失了,如今,我在真实的生活之中,开始凋谢和腐烂,而拥有的那一段经历,永远梦一样绚烂,难道这还不够吗?
  
   2003年7月于兰州
  
  
   (四)行走者
  
   一个人和一片土地之间,存在着相互的认可,这是似乎不能超越的秩序。人们依赖着这秩序的心理支撑,在这里或者那里生活下来,忙碌工作,娶妻生子、然后逐渐衰老,最后死亡埋葬在墓地,把这种归属遗传给他们的后辈,也加深着他们的朋友心里的归属感。在这里,有他们的一切,亲人朋友、事业和爱情、乃至出生和死亡,即使在死亡以后,也把怀念留给这片土地的人们。这是人们的生活。在中国,几乎每座城市都存在或者存在过古老的城垣,那曾经是一个城市对某个人认可的证鉴和守卫者,属于或者不属于这片土地的,会对布满苔痕的墙垣产生完全不同的感受,或亲近、或淡漠,有的怀抱畏惧,有的感到安全。对于人来说,认可是土地的另一个属性,那些对我们存着最深切认可的土地被称之为家乡,在心里也有最沉重的归属,有一些老人,无论浪迹多远,在临终的时候总要试图走回去。土地温情的一面让人们久久的不能忘怀,即使是孤悬海外的时候,心里也会惦念着故乡故国,想念着乡音,给朋友们讲述,给孩子们讲述,在岁月的累积中沉淀成某些情节和风物,作为对心灵恒久的敬献。
  
   某一片土地温情脉脉的背后,实际上隐藏着更加辽阔的地方的淡漠和拒绝,也正是因为这拒绝吧,才会让人们如此的怀念那片土地的温情。一旦从被认可的地方走出来,城垣之外,都是异域。在家乡之外的生活,需要更多的艰辛的劳作,也要忍受孤独寂寞,在人的心里,不能给予愉悦的城垣之外,即使环境山明水秀,心里却是一片荒漠。因为怕,所以很少走出去。历史中的迁徙往事,往往是被迫的,当神灵夺取了人们心灵的护卫者,或者使他失去护卫的能力,人们开始出走。从被洪水冲毁的家园里走出来的,从被瘟疫凝聚的死亡阴云下仓皇而逃的,披枷带锁被流放的,或是怀着被故乡伤害的悲愤出走的,这些人,是迁徙的始作俑者,他们在异乡的跋涉,留下血泪和歌声,在后来的世界里被惋惜,被传唱,然而对于这些人自己,苦难伴随了迁徙的生命。
  
   对于故乡的眷恋,在多数人的心里,会集中于一片屋后的竹林,或是阳光下的海滩,抑或是雨后青石板道上邂逅的女子,这些人物和画面充满美感,在一种毫无企望的心境下恬然的打开抚摩又默然的收藏,其中蕴藏着无限的魅力。在故乡,人们心里把一切的景物都笼罩在飘渺的烟雨之中,或是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之下,孩子们的嬉戏,老人们的低语,都以一种无声的方式传达思念,任意一个熟悉的街景或山水都能让此类的思念更加的浓深。对于迁徙中的人们,没有比思乡更加温暖也更加忧愁的事情。犹如黑白的照片袒露出来的不带任何渲染的情绪,原原本本的显出了内心,爱和忧愁同时在滋长。离开家乡之后,经过一个陌生的城市,在城垣之下短暂的凝望,会产生一种念头,这个地方如何如何,亲切或是淡漠,但不属于自己,旅人的落寞蜂拥而出,愁绪会在入夜的篝火上跳跃,也会随着悠扬婉转的调子飞舞一阵子,最后沉默在晨岚轻笼的余烬里。
  
   这些的情绪,已经不多见,偶尔与一个离家多年的老人攀谈,会收获一些类似的情绪,那个老人已经乡音全改,一口的当地语言,但是心里无限的惆怅放出来,依旧是无所归属的迷惘,那时候感到的故乡的沉重,如压在心头的巨石。更加年轻的人们,则幸运的逃脱了这种羁绊,他们生活在无根的天空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自由潇洒。当我从广州的火车站走出来,或者在海口的渡轮上,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那些席地而坐人们,他们的脚步和眼神更加强烈的镌刻着这种印象,即使他们心头同样背负着城市深处弥散出来的拒绝,他们还是来了,激情同时麻木着,渴望同时无奈着。生存状态经历着革命,在一部分人的心里,故乡的印象开始淡了,变得无关紧要,同时也幸运的摆脱了思念的羁绊,各种各样的脚步义无反顾的向前延伸开去,没有一个眼神回眸,异乡的城垣已经不能够吓退疯狂追逐的人,工业化的风暴席卷着大地,人们簇拥在这旗帜下向前冲锋。
  
   那些生活优越衣食无忧的人们,很少有愿意去改变生活的节奏,去体验一种异样的人生,那些青春年华,慵懒的依着城市的灯火,慢慢地枯萎,在那里,他们的生命不是用来燃烧,只是在有风的夜晚,如磷火一样四处飘荡,有时候我们会说,“可怜的生命啊”,然而这正是我们的生活,在水泥地基上生长的植物一样的无法汲取营养。那么去步迁徙者的后尘吗?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人是被逼出来的,不甘心于幽暗堕落的生活对城市来说是一种罪过,有时候我们看到那涌向城市的大军浩浩荡荡,在城垣之外呐喊着被拒绝,难道我们有权利抛弃这被认可的权利。然而生命渴望改变的蠢动是恒久的,于是有些人一如迁徙者一样走出去,抛弃温暖的故乡,不断的走路。那些不断的走路的人们,是迷失的一群,与其说失去了认可和归属,不如说是他们主动放弃,去不断地寻找,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盲目的体验,他们不断的走路,开始的时候,走路是一种寻找方式,当习惯以后,走路也就成了一种归属,那是在看清了这种认可的本质之后,已经不敢把期冀寄托于某一个城市或者村镇,而转向更辽阔的天空和土地,他们走向原野,习惯孤独,行走在空旷的路上,露宿在林边溪畔,心里充满惊奇也充满恐惧。
  
   当忽视了家的感觉,故乡就遥不可及,灯光,炊烟,屋前院后,已经等在那里的女人这些印象模糊起来,而视线延伸出去到更远的地方,如同在高山上看村落,那些田园的景致,不过是博大的宽幅画面的一个部分,没有深究的必要了,在这里,村落的存在要依附于广角的视野,才有意义。家,对路上的人来说,埋藏在心灵的最深处,在旅途的尽头,而旅行者是不敢想象尽头的,他们只是在走累了的时候歇歇脚,停留却不驻扎,命运安排了这样奇异的生活方式,促使这些人在青春茂盛的时代用尽所有的力量去追求生命的辉煌,这是旅行者的生存意义,也因此他们有可能继续走下去,直到走不动的时候。
  
   这样的旅行者,须发散乱着,穿笨重的靴子在山野林间穿行,有时候,他们被赋予时尚的意味,这是和旅行的初衷相悖的,追逐时尚的人忽视了旅行之中的精神意义,纯粹以宣泄和炫耀的方式诠释旅行,他们认为理解的东西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个人超越自我的历程如果不贯穿于生命的始终,那么超越的行动便带有了功利的色彩,可能在不同的时候,会选择不同的方式展示生命的绚烂与多情,但一定存在一条冗长的线索,一直延伸到终结的日子。对于这样的旅行者,其走路的意义已经超过了走路本身,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候去完成一段风景奇险秀丽的行程,不过是一种最直接的展示方式,他们是真正的战士,训练,战斗,训练,战斗,不断的超越着。
  
   也许,回头再想,对于个体自由,土地和心灵之间的契约,是实质上的羁绊,栅栏,围墙,城垣都是这种契约的卫道士,即使物质的羁绊风化,坍塌,人们心理的羁绊依然固若金汤。旅行者们,这些勇敢的人,你们抛弃温情,承受孤独,到底为了什么?
  
   有一天,我碰到一些这样的人,他们骑着单车,或者徒步,在崇山峻岭中蹒跚而行,蓬头垢面,肤色黝黑,他们喝山泉水,细心的去除水中的蚂蟥;他们点起篝火烹饪简单的食品,然后小心地熄灭;他们把停留过的痕迹装入随身垃圾袋带走;他们在山崖前肆意地欢呼,倾听回响,仿佛与自然对话;他们驾着单车从盘山公路上俯冲下来,叫喊着,兴奋的沉浸在生命同时的俯冲之中;他们和老人攀谈,对路人招手微笑,给孩子礼物,和蔼的对待自然以及其他人;他们在入夜之前寻找宿营的地点,搭好帐篷,坐下来吸一支烟,看着满天的星斗,沉思或是想念……。我理解那是自由的需要,没有羁绊的心灵,在山野之间闪烁,如烟头明明暗暗,在林泉之间飞舞,如蝴蝶,如萤火。
  
   如果是这样,我会坚持这种心情,像他们一样,把路走下去,直到走不动为止。然而我没有,我决定回来的诱因是旅行笔记中的这样一篇:
  
   真的离开了城市,就会想念起来。每天在空气清新的山野乡林流浪,看深深浅浅的绿,听布谷和画眉的歌,休憩于溪畔林间,享用清茶新蔬,很惬意的生活。当夕照残褪,我还是会加快脚步,偶尔透过稀疏的树影看到山坡下有一片灯火,心里的惊喜忍不住就要喊出来,那是今夜收留我的城市。朴素的生活也会累,我隐隐的感觉到了,虽然现在还觉得新鲜
  
   重读的那时候,有些惆怅了,一个偈子跃入了脑际:“如何让一滴水不至干涸?——让它回归大海”。在探讨走路的意义的时候,或许迷失了自己,忽略了大海的意义,这时候,那种契约,便不失时机地切入,他告诉你,世界太大,你不可能属于整个世界,你只属于我。有时候会有处于逆反的冲动,想选择任意一个地方居住下来,去完全的推翻这契约,如果我可以同时属于两个地方,那么为什么不能属于整个世界?如果用这样的逻辑,我便不用回家了,家,那个淡淡地概念,淡却真实存在,那里有我的书桌、灯光、床和车模,我必须回去,挣脱不了。实际上,经过的每个城市都会给人以不同的印象,如果抛开了和故乡在心里的比较,我真的可以在其中的任何一座中居住下来,像影子一样的渗透进去,无声息的被淹没掉。但是,在异乡的城市眺望,特别是在一些临水的城市,站在窗口或者天台上看远处黑暗中的波浪映射着灯光,总是很容易的想起黄河来。那给我至深伤害的兰州,她裸露的伤口充满吸引,每一根神经都生动鲜活的跳跃着,牵动着脚步从一个一个城市离开。
  
   我是个不彻底的行走者,我的足迹在异地的乡村和城市之间徘徊,最后回到了我的大海。再看这样的命题:“一个人和一片土地之间,存在着相互的认可,这是似乎不能超越的秩序”。我已经完全理解,在我的生活之中,“似乎”这个词语可以剔除了。
  
   2003年7月于兰州

作者签名:
走山一路,走水一路,无非走心情一路
品茶味道,品酒味道,不如品人情味道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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