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张照片上的女子，我叫苏，今年31岁，儿子六岁，我丈夫因为车祸离开我们已经四年了。照片上的这个男子是城，23岁，是我先夫大哥的孩子。从家庭伦理关系上讲，我是他婶婶，他是我侄子。但是，现在，他是我生命中至爱的人。
　　
　　一、相逢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在电视机前昏昏欲睡。外面在下着雨，看了一下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多了。
　　“小婶吗？我是城啊。我现在在你小区门口，我找不到你住的是哪栋楼了。”
　　
　　我简略地说了一下方位，挂了电话。城是我先夫大哥的儿子。他们兄弟七个，我先夫是排行最小的一个。前几天，大伯给我电话，说是他儿子到这里来发展，人生地不熟的，没找到房子之前，希望我能暂时收留他一段时间。这个房子是先夫生前买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拒绝。对于城的记忆，是模糊而片面的。印象中的城，是一个有点羞涩的孩子，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先夫的葬礼上。
　　
　　城进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眼前的他截然不同于我记忆中的样子，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他向我羞涩地笑了一笑，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打开行李找衣服换。我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房间拿了一套先夫的睡衣递了过去。
　　
　　“这些是你小叔生前的衣服，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换吧。”
　　
　　城从洗手间换好衣服出来，刹那间我有点昏眩。恍惚着就是我丈夫的模样，一样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我克制着自己内心对丈夫思念的煎熬，勉强着自己给他大概介绍了一下房子，躲进了房间。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我和丈夫的合影，看着他对着镜头甜蜜的微笑，泪，慢慢地滑落下来。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孩子，心里，止不住一阵阵悲凉。
　　
　　家里多了一个人，似乎热闹了一点。我没想到孩子很快就接受了他。城来的第三天，晚上孩子就嚷着要跟他一起睡。妈妈，哥哥讲故事比你好听多了。我是男子汉，男子汉不能总跟妈妈一起睡！
　　
　　拗不过孩子的任性，城也表示愿意，便任由孩子跟他睡去了。
　　
　　始终担心着孩子睡觉是否安稳，半夜还是起来了，推开城的房门，看了看。他们睡得很踏实，被子盖得也很好，孩子的手紧紧地搂着城的脖子，脸蛋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日子过去很快。我刻意地和城保持着距离，他对我，也始终是带着礼貌地谦让。
　　
　　那天回来，站在门口我讶意了一下。灰色的桌布换成了橙色的了，上面还插了一盘红色康乃馨。我进了房间，赫然看到床头插着一瓶马蹄莲。马蹄莲是我最爱的花，但是，自从先夫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买过。看着白色的花，人一瘫，坐到了床上。
　　
　　二、彷徨
　　
　　夏天来了，城有了女朋友。
　　
　　 那天，城在厨房里忙活着给我们做饭——自从城来了之后，一有时间就买菜做饭，他就象先夫一样，很难接受异乡的饮食，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口味。男人做饭是他们家的传统，他做的菜和先夫做的一样好吃。
　　
　　“婶，其实，小叔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我觉得，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幸福了。”城的女友小心翼翼地对我说。
　　
　　这个问题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我说过了，每次我都笑了笑没有回答。这次也是依然，只是，今天她说，我心里没道理地更多了一点厌恶。 “我和先夫之间的感情，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我淡淡地说。 “对不起，我不想再谈下去。”我冷冷地站了起来，“我有点不舒服，回房间躺一会，失陪。”我没管她惊讶的表情，径自进了房。
　　
　　女孩再也没来过，一个星期后，城在外面喝了很醉回来。我在看客厅里电视，城经过我的身边，喷着一身的酒气，对我嘟囔了一句：我和她分手了。说完，就冲进房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心理，竟然觉得有点放松。或者，那女孩根本就不配城，分了就分了吧。
　　
　　夜半，我突然觉得很渴，去厨房喝水。
　　
　　水端在嘴边，却又觉得不想喝了。拿着杯子回房，经过城的房间，门虚掩着。我顺手推开了门。
　　
　　月光下，城只穿着一条白色的紧身短裤扒在床上熟睡着，黝黑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质感，尤其是他脚上的那双白袜子让我刺目。记得我第一次和先生同床的时候，很不理解为什么他固执地睡觉还穿袜子。我们家族人很容易受寒，睡觉要是不穿袜子，第二天一定感冒。当时他这么解释着。
　　
　　看着袜子，心念一动，不知道他们另一点是否也一样？
　　
　　我小心拉开城的抽屉，心里又是一阵痛。抽屉里城的内衣也是一如我先生当年一样，清一色的白色紧身短裤，清一色白色棉袜！
　　
　　上天！为什么你将他带走后，又派这么一个人来？为什么要让我不断地面对回忆的痛苦？我觉得我不能再在房间里呆下去，转身想离开。
　　
　　就在这时，他翻了一个身，嘴里哼了哼，好渴……
　　
　　他宽宽的胸肌让我的内心慢慢地开始涌起一点燥热。我看了看手里的杯子，犹豫着还是走到他的床头放了下来。月光下，这么近地看着他熟睡中赤裸的身体，我想我是疯了，我竟然伸出颤抖的手指慢慢在他的身体上划了一下。指尖触及的肌肤，给我的竟然是如此的火烫。
　　
　　他蓦然睁开眼睛，让我整个人吓得凝滞！他对我笑了一下，说了一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转身，又沉沉睡去。还好，一切都只是他发梦。他应该不是对我这么说。我觉得我的脸好烫，我不知道再呆下去会发生什么，虽然觉得双腿发酸，但还是挣扎着逃离了他的房间。
　　
　　三、痛苦
　　
　　过了很久后的一个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袋子。吃了晚饭，他拿出袋子里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化妆礼盒还有一套白色蕾丝边的裙子。 “这是我们公司代理的牌子，今天代理商私下给我们四折的价格。我们公司的人都买了，我也给你拿了套。本来我是不想买的，但是，这么便宜的价格，不买好像吃亏了。”他胡乱地解释着。
　　
　　“妈妈妈妈，裙子好漂亮哦，妈妈现在穿！”儿子叫道。
　　
　　“好吧，我给你钱。”
　　
　　“不要了，我在这住了这么久，你都没向我要房租。”他一脸希望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心里咯噔了一下，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拿了裙子和化妆盒进了房间。穿上了裙子，开始化妆。从他离开后，这么多年我都没再碰过胭脂唇膏，今天又重新拿起，手指颤抖。
　　
　　半个小时后，我出了门，有点犹豫地站在他们面前。
　　
　　“妈妈好漂亮啊！”儿子围绕在我身边开心地拍手。
　　
　　“婶，你以后不要总是穿那些老颜色的衣服，你还年轻，别把自己包裹得那么阴暗。”城认认真真地对我说。
　　
　　“妈妈，我们去广场好不好？小朋友说晚上的广场很好玩的。你都一次没带我去过。”孩子牵着我的裙角恳求我。
　　
　　“明天是周末，都不要上班，我们去走走吧？”城也这么说。
　　
　　我们一左一右牵着儿子的手走在广场上。我心里发虚着希望不要见到熟人。毕竟，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晚上带着孩子出来玩。而且，今天穿着新的裙子，还化了妆，并且，孩子的另一只手牵在城的手里！要是遇到熟人，怎么解释？
　　
　　现实总是与希望违背，怕遇到熟人，还是遇到。
　　
　　同事站在我的面前，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敢叫我。没等我解释，就将我拉到一边，你啊，总算开窍了！这人看上去不错，对孩子感觉也蛮好的。不错不错，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
　　
　　
　　“不是这样的，他……，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好啦，别害羞了啊。我不耽误你们了。再见。”说完，她笑嘻嘻地走了。我心里暗暗叫苦，星期一上班，必然是满城风雨，我可如何解释？
　　
　　城好像意识到了我的尴尬，对着孩子说，哥哥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回到家，我立即躲进了房间，坐在梳妆台前看自己。我的脸是红的，烫的。我看着先夫在照片中对我微笑的脸，心里又是一凉。我觉得自己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但是，却又不觉得内疚。忽然之间，我问自己，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不暗自流泪了？
　　
　　城敲了敲门进来了。
　　
　　“弟弟睡了。睡在我那里。”
　　
　　“很晚了，你也睡吧。”
　　
　　“我……”他沉咛着，似乎在考虑一些什么。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想睡了。”我感觉他要说的是我不愿意面对的。
　　
　　他看了看我，犹豫着，但是，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我觉得自己有点怅然若失。
　　
　　第二天中午，他做饭，我和孩子看电视。忽然，厨房里他叫了一下。
　　
　　我冲进去，就看到他鲜血淋漓的手指。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指就放进嘴里吮吸。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半晌，我才恍悟过来，这不是当年我自己的丈夫割破手了，他，只是我的侄子。
　　
　　我一下子放开他的手指，面如潮红。我看了他一下，他的眼睛还是直直地看着我，眼睛里的东西晶亮亮的。
　　
　　“妈妈，给。”孩子拿了一个创口贴过来，才打破了我的尴尬。我小心翼翼地帮他包裹上。
　　
　　“你刚才吸过了，已经不需要创口贴了。”我觉得他说得意味深长。
　　
　　整个下午他都躲在他房间里，音乐开得很大声，感觉他要掩饰一些什么。
　　
　　深夜来临，哄完儿子睡觉，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他出来了。坐到了我的旁边。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他，站起来打算回房
　　
　　没想到他一把拉住了我。“我想和你说说话。”我坐下来后，他又不出声。
　　
　　“我觉得，晨晨需要一个父亲了。”他半晌说出这一句。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我回绝他，但是，我觉得自己回绝得有气无力。
　　
　　“苏，如果小叔不是我小叔，你觉得我可以吗？”他吭着头，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就算可以看到，我敢去看他的脸吗？
　　
　　“你不该叫我名字，请叫我小婶。”我心头一紧，嘴里硬生生地吐出这一句。
　　
　　“苏，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夜里听到你哭的时候，我心里就好难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别胡说，我是你小婶！”
　　
　　“我不是胡说。我是认真的。昨天我们一起在广场上晃悠，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我真得好想就这么陪你和晨晨一起走下去。我知道我们年龄悬殊，我也知道我们辈份差异，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这么说着，我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拍拍他的肩膀，柔声地对他说：“我没说你不认真，我也没觉得你在闹，但是，我们是叔侄的关系，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就算我们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但是，我比你大多少？你能爱我多久？没两年，我就老了，你还正当青春，你该怎么办？你该重新去找一个女朋友了。你在这里发展也很长时间，我觉得，你也该重新找地方住了。
　　
　　“我也不是没有找过女朋友，但是，我和任何一个女孩呆在一起，心里，总是不由地拿她们和你做比较。我一直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可以代替你的人，但是，我也知道，你在我心里，是唯一的。我现在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我们不管什么伦理道德，你会考虑我吗？我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小叔已经不在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很怕他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也不知道如果他说下去，我该怎么回答。我站起来就要走。
　　
　　
　　没想到他一把就将我拉了回来，将我抱在他的怀里，头一低，竟然就吻了下来。
　　
　　我反抗着，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么做不可以，但是，我怎么反抗得如此无力？他的唇热情且温柔，他的舌头缠绵而迷醉……。我觉得我最好就此沉沦下去，如果一切可以不停止，那么，我甘愿坠入地域。
　　
　　“苏，答应我，让我替代小叔和你在一起。”他在我耳边呢喃着。
　　
　　“小叔！”这个词象一记闪电一般划破我的心底，先夫微笑的脸让我恍然醒悟。我大力推开他，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我痛哭着冲进房，拍上门，瘫倒在地上。
　　
　　第二天，城就搬走了。孩子看他搬走，哭得死去活来。我没有敢出房门，因为我不知道我出去后，会不会自己打碎自己的堡垒。
　　
　　夜晚，我一个人坐在城睡过的床上，开着窗，迎着风，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四、希望
　　
　　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
　　
　　我的手紧紧地握在城的手心里。他胡子拉查，头发凌乱，他抱着睡觉的儿子在打瞌睡。
　　
　　我心一热，泪水又滑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城憔悴的脸。
　　
　　城醒来了。连忙放下儿子就用手试我的体温。“要不是晨晨打我手机，真不知道你会如何？”城温柔地手划过我的脸，我觉得很心安。“以后不许开着窗子睡觉！你注定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的人都是不能受寒的！你知道吗？你在风雨里睡了一夜，你叫我怎么放心你？”
　　
　　“妈妈，你醒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儿子也醒了。
　　
　　“城，对不起。”
　　
　　城用手指封住我的嘴，温柔地对我微笑。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天使在空中飞翔。
　　
　　“晨晨，哥哥问你一件事情。”城对着儿子说，“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做你哥哥了，做你爸爸，你愿意不愿意？”城问得很小心。
　　
　　孩子脸上愕然了片刻，表情很严肃，半晌，他说：“你有没有骗我？你真要做我爸爸么？你不许做两天就不做啦，不许赖皮哦！”随即，他哈哈地笑了起来，开心地跑了出去：“我有爸爸啦，我以后有爸爸接我回家啦……。”
　　
　　听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我们也微笑了起来。
　　
　　虽然我们知道摆在我们面前的有社会传统伦理道德的压力，有年龄悬殊的压力，有朋友注视的压力，有其他很多很多难以预料的压力，但是，我们的手还是紧紧握在一起。
　　
　　路很坎坷，我流过很多的泪，但是，我终于不会再流了，因为我终于看到了幸福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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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明：故事是真的，因一些问题，照片未配发。
　　『原创』(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