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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色·传说(五、貘念森林)

回程车
2006-04-17 00:49   收藏:0 回复:2 点击:1896

    像凭空跌落一样,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界湖碑后面。再回头看身后的莽原,已像先前的界湖碑后一样混沌了起来。光惊叹地愣了一会,才开始观察这片全新的世界。
  面前是一条平整的黄泥路,崭新崭新,似乎从没有人走过。路旁是鹅黄嫩绿的短草,逶迤地铺展开去,一支延到阡陌中大片的樱花下。光走过的地方都不过刚刚三月,桃樱等花树才不过含苞而已。而就在这咫尺的国度,樱花就已经像是要开尽烂漫一生似的嚣望。那连蔚的轻红淡粉,连西斜的阳光都比得黯淡了下去。一眼望去,这场花事一直开到了原野的尽头。参差的颜色,焚尽了灵魂似的疯长,空气中弥漫浓浓的甜意。
  光估算了一下这段花荫的路程,非有三五天才可以走出去。他抬眼望了望肆虐的太阳,再摸摸背上的食囊和水袋,祈祷着千万不要饿死在这深艳的花树底下,那就真是有点太冤枉了。粉樱花下死,却是饿死的,忒没情调了。
  他把水囊上的吸管取下来,大口喝了一气。却没有一点食欲,想是刚才在高空飞得有点晕。深深吐口浊气,整理背囊,向那片淡浓错落的樱中走去。
  已经四天了,光按按瘪下去的水袋,一阵难忍的干渴。挣扎着分泌些唾液出来润润唇,硬是没动仅剩的一点水,他不知道这段路还有多久才能到头,那个该死的落照湖使者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最重要的是这一路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一口井或者水源,这样下去再有一天他就该倒毙了。
  不过该庆祝的是光终于走出那片樱花了。走出花荫时,光看见那些灿烂的颜色,在这几天的消耗里,已经曲卷黯淡,转眼就要凋谢的样子。光折了一支,吹口气,花瓣纷纷坠落。叹息一下,把花枝远远扔出去。一阵风来,吹落万树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这片早醒的广袤的平原上,一地莹白。他突然想起鹰渊那场祝颂声中的飘雪,这,该也是樱花对自然和天地的一场祝颂吧?光顿了下脑袋,突然觉得不是那么烦热了。
  眼前是三条路,歧路,一支还是黄土的,一支碎石铺就的,还有一支是青石板砌成的。迤逦蜿蜒,通往不同的方向。每一条的路侧,都是浓浓的绿色,浓到让光感觉那颜色似乎要扑瞳压来,占据他所有视野。一种白色的小花,点缀其间,醒目得有些凄然。
  太阳已经追到了山畔,似乎在另一个世界有场约会要赴一样。光很希望它能多留一会儿。
  该去那条路呢?再向东,樱花大概已经都快谢尽了。再向东吗?那燃烧的云,怕都要熄灭了!堆叠的天空,在夕阳里慢慢变冷。要向东吗?光想起列莫长老的话,那里森林疯长,能在瞬时掩埋步痕。
  光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向东。那,还向东吗?光站在美不胜收的歧路,看从西方慢慢掩过来的黑色。咬牙。
  他已经很累了,真想坐下来,就那么坐着,坐到天地都合为一体。光摸摸自己的脸颊,苦笑。就算是落照湖的水,也洗不去他被肆虐的太阳刻意晒出的黧黑吧?可是,落照湖,能找到吗?
  太阳一寸寸被渐递的灰色掩去。天幕上的黑却越来越浓,缓慢的诡异的安静的吞噬。把太阳的热和光圈,一点点抵回去,抵回去,像一只小口啃完了的黄金饼,慢慢咽进了冷里。
  想到黄金饼的时候,光的喉结动了一下,家宴上的葱汁蜗牛,突然爆出异香。那时他原本最厌弃的味道。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鹰唳,光正在翻看手中的黑晶木牌,闻声大惊,难道是苍喙来支援自己了?摇摇头,或者是风翮?总不会是落照湖的使者吧?这么快就盼来了吗?难道使者也是头鹰?
  他很快就看见了,一道宽阔的影子,在天空盘旋而下,像带着一身的电光,所过之处,灰色笼罩的世界,被扩出一条白昼似的亮色。让光想到自己曾用白纳彩在麻纸上挥一笔那样,一抹恒久而慢慢消湮的亮色。
  那是头老资格的鹰,立着几乎和光一样高。光没有见过他,他似乎不同于鹰渊的任何一头鹰。明挲挲的眼睛后面,还可以看见一丝睡眠不足的疲倦。但很严肃,翎毛粗糙而不乱,眉头紧皱,劈头就问光:“落照湖的水是什么颜色?”
  这是那块羊皮上还有列莫长老说过的答案吧?光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突然忘了该如何回答。“紫色吧!或者蓝色?不对,应该是橙色。”他的手伸进怀里,摩着那几片羊皮,几乎要拿出来找答案了。
  鹰不动声色,只有肩膀上的黑羽竖起了几根。
  “貘念森林是怎么长的?”他继续问。光似乎脑子被冻结了,突然什么都向不起来了,凭着一丝忽微的念头,板正地答道:“貘是只小小的猫,专门吃脑髓的。森林,能瞬间淹没痕迹,恢复原状!” 像一个背早课的书童。
  鹰不能察觉地摇了摇头,忍住了呛咳的笑意。“向东的天可以永远逃开黑暗吗?”
  光抬头看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摇头。 “逃不开。”
  鹰笑了,翅展开,掠动。大笑,示意光骑上来:“来试试,看看太阳是如何飞的!”
  
  光坐在鹰背上,安静,圆睁眼睛。那鹰只一翅,就已身在天界。光暗自把他和苍喙比较了下,觉得他们的差距就是自己和苍喙的差距那样明显。
  昊天,光又看见了挣扎在灰海中的太阳。看它被渐渐地再次消弭。然后一线涌动的墨色,看似慢慢慢慢地浸蚀过来,却在弹指间淹没了身后的山川和花树。
  这让他想起厨室里起落的刀刃和沸锅,切一块肥腴的牛油,扔进去,灿黄从釜底浮上来,封住了所有水面。正是这种须臾盈满世界的没有征兆的黑。
  鹰振翅,所有光阴似乎都被抛在了另一个世界。也是毫无征兆的,一湖明净的水光突然在在光的脑海铺开,那水是奇怪的白色。围在一片惊透了所有夏季的绿中间。那绿,似乎是把世界所有的的森林,砸碎了,调匀了,涂在一块明朗的画板上。而那湖的乳白,则是涂不去,掩不住的澄澈而尖锐的硬块,所有颜色都掩不去它。
  “是,是,是。”光的嘴巴是前所未有的快。他蓦地想起了所有答案。“落照湖的水是什么颜色?白色。貘念森林是怎么长的?是梦幻为对抗黑暗而生长的。向东的天可以永远逃开黑暗吗?我们是两个国度。”
  所有幻象消失,鹰继续懒散而轻盈地飞,但那抹涌动的黑色,却已远远地,被鼓动着的羽翼抛开了。光被这瞬间的移离京的张大了嘴巴,直到这时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苍喙口中所说的,真正的鹰飞。
  鹰突然说:“看见太阳了吗?”
  光变换视线,望向东方。突地惊讶出声:“你是说太阳就是那块快要燃着的或者快要熄灭了的煤饼吗?”
  在视线的极处,有一块鼓着风的,灼热的圆饼,像有火苗慢慢慢慢从里头浸透出粗粝的表面,又像一锅沸油从心里炸出来的焦黄酥脆的黄金饼。在亮白的,渐渐扯开的,蓝色的天空上,跳跃着滚动着炽热着成熟着。发出的光,酝酿,回折,直到足以对抗和撕裂追赶而来的黑暗。
  鹰继续飞,朝着一块白色的世界。光问:“我们什么时候到落照湖?”
  鹰淡淡答道:“你要去的还不是落照湖,不过貘念森林那一关,是没有谁有资格进落照湖的。你就准备着应变一切吧。”
  光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天空中想,貘念森林有什么可怕的呢?走过那里之后,至少能有个纯白的,赏心悦目的世界,在等着自己。光回首,再看看那块阴怖的黑色的天空,真正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了对抗的旅程。再看一次,而后挥手,于是在弹指之间,一只手的姿势,在光明和黑暗之间,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却轮廓分明的界限。
  那抹白色在光的视野只停留了弹指的时间。那是一片多伟大的湖水啊,嵌在所有沉默的绿中间,那么固执而分明,欢欣而融合。
  鹰开始盘旋向下。
  站在一株古木前的光,打量着眼前葳蕤的林木,浓绿交织着切割视线,根本看不到一丈以外的地方。天光从叶缝里透下来,泛着斑斓的色彩。
  鹰在原地转了个圈,看见光没有向自己发问的意思,反而有些讪讪的。于是作庄严状,道:“这便是貘念森林入口处了。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来走了。”说完看了眼还在傻傻立着的光,忍不住抬翅拍了拍他。
  光正看得有兴味,闻言头也不回,道:“鹰大叔,你走先。我自己知道怎么过去。哦,对了,不知道哪里有水源,还得让大叔帮我弄点水来,这几天都快渴死了。”
  鹰无奈的笑了,道:“从这里向东一里多有貘念森林唯一能饮用的‘冽泉’,你自己去取。少年人,你要一直向东。你记着,在关键时候,你身上有一件东西可以帮你很大的忙,但不要轻易用它。等你独自穿过森林的时候,你会发现,坎坷后面原来是有那么多美好的。好运,少年人,我希望在落照湖胜利者的宴会上看到你。”
  说完翅膀一扑,不带一丝风声,已跃至九天之外。光抬头,看这天界那个渐渐变小的影子。咕噜道:“说的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那么好的玩意!”
  只是已经没人给他解释了。光狠狠地拔开水囊的塞子,报仇一样咕嘟一气把余下的水喝了个涓滴不剩。
  光的脚步踏上那绒般的绿地时,大地似乎一阵轻轻颤抖,那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震动,谁都没有留意。
  光的嘴里还是火烧般的焦渴,一路上来不及看周围,一心寻找那个‘冽泉’,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耳畔终于听到淙淙的水声。他已经是疲惫不堪,突然听见水声,精神顿时大振,小跑着过去就要大喝一顿。
  视界里是一方大大的泉,清冽的水,滟着诱人的蓝色。在光的眼前,有两尺余宽略高于草地的斑纹路,长长地铺开,一直延展到泉水边。而路边别的地方,则都是绿油油的沼泽,绿得迷离而危险。
  光暗喜这里还有这么一条路,一跃就踩了上去。那碎碎的斑纹硌脚却有些柔软,走着很舒服,就像年代久远倒地的老树桩。只是上面没有一丝尘土,干净得像有人天天擦拭一样。
  光埋头一路猛跑,估摸着该快到泉边了。抬头,顿时大惊。绿色中,泉依然是泉,还是停留在视野里,只是和光的距离,还是先前那么远。光这一路猛跑,似乎只是在做原地运动。更奇怪的是那条先前一直延展到泉边的斑纹路,竟凭空从眼前消失。
  光几乎怀疑自己这是花眼了,渴晕了,或者是魇住了。这时一个懒懒的声音从某处响起:“少年人,该踩够了吧!你可是打扰了我的晨饮噢,不过我正好饿了,打扰就打扰了吧。”
  光吓得从路上跳起来,脖子扭了几个一百八十度向四周看去,也没发现什么东西能发出人的声音。但他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也经历得多了,并不怎么害怕,试探着问:“刚是哪位说话,出来见见嘛!这么神神秘秘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声音咕的一笑,道:“你还没看见吗?我可是已经载你走了三里路了。”
  光有些懵,茫然嘀咕:“载了?什么载了?”
  突然,光看见面前剩余的半截路,缓缓从地上竖起,弯过来。斑纹最头上竟然睁开了两只月亮大的眼睛,绿油油泛着渗人的光。只是一丝剩余的笑意和狡黠还不及掩去。
  光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睛吓得不轻,扑通一屁股坐倒在路上,倏地又大叫半声,烫着一样跳起来。他突然明白了,这条所谓的斑纹路,竟然是一条大蟒的身子,亏自己还在上面跑了半个早上。这一刹那,光几乎要转身开逃,但念头疾转,想着自己怎么也跑不过这个庞然大物,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光镇定了下自己,直直立在蟒身上,突然展颜一笑,道:“晨饮?原来还有人和我有一样的习惯啊!我还当只有我这样呢。我每天起来先排掉一夜的废液,然后就的大喝一顿,直到喝得饱饱的,那简直比吃东西舒服太多了。吃早餐其实是个很不好的习惯。蟒大哥长得这么伟岸修长,一定是经常不吃早餐的缘故吧。”,也顾不得嘴边流溢的飞沫,喘口气接着道:“不过我初次和蟒大哥见面,怎么也得有个见面礼不是?对了,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青薯干,淳厚鲜翠,蟒大哥要不要尝尝?”说完忙不迭地从背囊里拿出鹰渊给他准备的干粮牛肉干。只是不敢递到蟒嘴里去,那么尴尬地拿着站着。
  光其实哪有什么青薯干,他知道蟒可都是食荤的,这时候千万不能提任何关于肉一类的字眼。只能以好充次,肉干说成素干了,青薯干就是牛肉干。谅它住在这绿油油稀溻溻的地方,也没机会品尝牛马这一类牲灵的滋味。但愿不要给品出肉味来,那就真正糟糕了。
  那月亮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对这薯干还真有点感兴趣,疑惑道:“不吃早餐能修长伟岸?真的吗?嗯,把你那什么干的拿来先尝尝。”说完向光张开嘴巴。
  光被扑面而来的腥气熏得几乎要呕吐起来了,强撑着把肉干丢到它三尺阔的嘴巴里。暗暗祈祷,这么一点肉干真是连塞它牙缝都不够啊,要是等会它要吃人干怎么办?脸上却笑道:“这森林的空气真好啊!蟒大哥不知是怎么修炼的,我听你们一族的口气都不太好,今天一闻,却是这么纯正的自然气息。这恐怕和蟒大哥每天晨饮,不吃早餐有关吧?蟒大哥的向道精神真是值得钦佩啊!在这太阳初升的时候,饮清泉,忌血食,采光华,这境界……,啧啧啧,实在是高啊!像您这样做功课,身体又怎么能不更修长伟岸呢?”
  反正光翻来覆去就是在强调不吃早餐的好处。他想着,只要熬过了这个早上,自己就一定能够逃脱这里。
  蟒吞下牛肉干,咂吧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过光刚才那一阵马屁显然也发生了作用。它左顾右盼看了看自己一直拖到树林深处的身子,得意道:“小娃娃还有些见识的。比老猴头,臭蜥蜴它们强多了。它们早上起来就大吃大啃,把嘴巴弄得跟粪池一样。哪像我这么爱干净,斑纹上连一丝脏东西都不沾。隔三天去盈湖洗一次澡,每天早起晨饮,不过早餐我向来还是吃的。本来打算你就是我今天的早餐,但见你娃娃这么有见识,我倒想试试不吃早餐究竟会不会有你说的那种效果。”
  光压抑心里的狂喜,低眉顺眼道:“蟒大哥心胸开阔,融善纳谏,真是这貘念森林的头等住户。不知道蟒大哥对这森林的地形熟不熟悉?来到这么好看的地方,我真的很想到处游览游览。只是不知道哪个方向的景色最好呢?”
  蟒闻言,硕大的脑袋摇晃着道:“要论景色嘛,当然是林东的落照湖最好了,只是那里是我们貘念森林的禁地,貘老大不让我们靠近的。不过你小兄弟要去看看,我可以带你远远瞧一眼。貘老大今天闭关,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要避开老猴头他们就比较难了,不过你是我的朋友,谅他也不敢怎样。” 对光的称呼一下上升到小兄弟了,光暗幸这一番马屁没有拍错。
  这么一来,到落照湖的路上,就有了人保驾护航,就是再遇上什么奇禽怪兽,也不怕没谁帮忙了。只是要争取在中午之前到落照湖,不然到那时,蟒大哥一饿,难免又把自己当成午餐,总不能劝人家把午餐也戒了吧!
  两边的绿色飞速倒退,光颤巍巍地蹲在大蟒背上,双手扣住两块凸起的斑纹。蟒听见光惊讶的呼吸,得意地一甩尾巴,扫倒了大片的林木。但只要是它经过的地方,草木立即重重叠叠的生出来。那些扫倒的残枝断干,瞬间又淹没在绿色之中,光看得惊讶,想,这要是自己一个人来,等走不出头要退回去,恐怕连路也找不着了,非这么活活困死在森林里不可。
  有这么个庞然大物带着,虽然危险,但人家一纵的距离就得光走上两个时辰,算算还是比较划算的。
  视野里的林木越发蓊郁了,一种藤蔓似的植物从树枝上垂下,好几次差点把光捆起来。蟒冲着树嘘嘘吐了几下信子,那藤蔓立即蜷曲着收了起来。绿色遮住天光,几乎看不见太阳,但光估摸着也快到中午了。心里一下着急起来,再不到落照湖,自己可就危险了啊!
  前面是一棵大树,不高,却亭亭如盖,遮掩着方圆数丈的范围。蟒嘀咕道:“怎么跑到臭猴子的地界了啊?唉,方位算错了。”
  光正要接言,突然头皮一紧,被什么东西抓着头发悬空了提起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双手乱甩,只觉得头皮都快被揪下来了,却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突然在怀里触到个硬硬的物件,不及细想,掏出来就向身后戳过去。一个嘎怪的声音:“咦?还会动?哈,是个人!太棒了。”光的胳膊就想嵌在石缝里一样,在想往后戳一分都难。
  这时就听蟒在树下大吼:“臭猴子,你快把人还给我,不然看我不拆了你的老巢。”
  那个嘎怪的声音笑道:“奇怪啊!你这虫子,平日里捉住这等上佳食物,还那有往我这里跑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要改吃素了吗?”
  大蟒在下面也不答话,大口张开,光感觉周围的空气一阵抽缩,身上的衣衫猎猎向下飘垂,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树下抽吸。
  只听身后的声音骂道:“我呸!你个臭虫子动真格的啊!来来来,谁怕谁啊?我就不还给你。”
  脚下的树枝不堪如此强大的吸力,嘎嚓嚓顿时断裂,光感觉身子在空中一荡,已落在了另一棵树上。头皮已经不是发疼,而且麻木,渐渐沁出血来。
  只听脚下蟒一阵低沉的吼声,光隐约看到它本来粗壮的身子,这时更是鼓到极限,气旋在体内来回穿动,蓦地一声长吟,血盆大口顿时张开。
  身后的猴子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嘟囔:“不就是个人嘛,干吗这么不留情面,这下糟糕了。这‘极旋’我可接不下来。”接着大喊:“投降投降,臭虫子,我投降,啊,怎么还不收力啊你。”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光只觉得身周一片眩晕的绿,跟着迅速跌落,然后就晕了过去。
  温热的液体不断滴在光的额头上,光醒来时,只觉周身暖融融的,眼睛一睁,发现自己蜷曲着躺在一个小小的池子里,脖子以下的部分都浸在一池暖暖的水中,竟被剥了个干净。腾腾的雾气遮住了视线,远一点的地方什么也看不到。
  光大惊,这总不是要洗剥了准备吃吧?难道猴子还懂烹饪?正在担心,就听不远处声音轻声道:“臭虫子,你可把我给害惨了,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吗?我刚刚生出来的獗毛,都被你捋干净了,又得我修炼百日才能恢复。咦,臭虫子,你看这是什么?那小孩刚还要拿这个来捅我。”
  光听见自己熟悉的蟒的声音:“这是?匕首。貘老大曾经给我们讲过的嘛,你抽出来看看。”
  光突然想起那头鹰说的话,“你记着,在关键时候,你身上有一件东西可以帮你很大的忙,但不要轻易用它。” 那它说的会不会就是这把苍喙赠与的匕首“决阖”呢?
  就听那猴子道:“等下,你记得貘老大还说什么的吗?诸界威力最大的兵器是什么?”
  蟒想了想,道:“是目猎天的混沌斧。啊,你是说这把匕首是落照湖的‘决阖’?不会吧?落照湖的宝物怎么会落在一个小孩子手里呢?不过这个小东西就是有杀气,我远远看着都莫名地害怕。”
  那猴子道:“我们都是才开始修习术法,要是这真是‘决阖’,一出鞘,我们那点可怜的修为,可就要给打回原形了,不能冒险。恩,这小孩不简单,看来得请貘老大出面了。这样,臭虫子,你守着他,让他先在‘石浆’里泡着,刚才你那粗暴的一下‘极旋’,连我都经受不起,就别说是他了。石浆疗这类伤那是一绝,再有一个时辰他就完好如初了。我去请貘老大来。”
  光感觉眼前的雾气更加浓了起来,就听蟒在不远处嘟囔:“对不起呀小兄弟,让你受苦了。我给你施点术火让石浆更温些,但愿你能赶快长好吧!长好了我带你去看落照湖。” 光躺在越来越滑的石浆里,无声地笑了,一股暖意从心里透出来。他知道,蟒大哥再不会把自己当一餐饭了。

作者签名:
在若耶浣净血污的颊
在剡溪决裂国殇的纱
风舞云谲
雷动电魅
往往嘶鸣斑骓趋
手沉无心系罗裳

原创[文.惊奇侠怪]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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