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飞雪独樵-个人文章】
油条排骨
□ 飞雪独樵
2002-12-31 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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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后的我们,经常为一些小事情吵架。
那天,又是一次莫名其妙得争执。这个时候,门有人敲。
开门一看,原来是对面的主妇。
我们和他们,算是认识久了。那个时候,我们都在深圳的这个地方飘着。而对面的夫妇刚好在这附近的街上开了一家小吃店。我和他,就在小吃店认识的。时间久了,熟悉了,后来,谈了恋爱,后来就结婚。结婚后,就很少去他们的小吃店了。
“对不起,没打搅你们吧?今天是我先生的生日,我们在这边没什么亲戚,所以,想请两位过去坐坐。可以吗?”她说话很温柔客气,让我们无法拒绝。说话,她就先回去了。
我和他面面相觑。刚才为什么吵架早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两个人赶忙收拾了一下,走了过去。
她和他先生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们了。看到我们来了,立即张罗着上菜。
菜很丰盛,也很可口。如我们所料,最后,他们上了一盘用油条做的仿糖醋排骨菜。这个菜,我们从前在小吃店留饭的时候,老板经常给我们免费上一盘。吃了很多念了,好像已经吃成了习惯。
老板娘看着我们吃得很开心,突然对我们说:“这个菜,有一个故事,你们想不想听?
老板娘看了看老板,有点羞涩,有点甜蜜,开始说关于这个菜的故事。
那时候,因为太过年轻,因为太过冲动,一次热情之后,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问题是他们都是大学生,问题是那时候还是八十年代初。
结果是很残酷的。没有出世的孩子被打掉。他们两个,因为严重违反校规,双双勒令退学。
男孩子的父亲是大学教授,通过关系,将他转学到另外一所大学;但是女孩子就没有这么好运气,她来自江南的农村,当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她的时候,她的世界彻底崩溃了。还好,男孩子始终没有离开她,对她说:无论将来怎么样,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男孩子去乞求他的父亲,希望可以帮女孩子一起转学。但是,被拒绝了。在他的父亲看来,出这样的丑事,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多少年的书香就这么被那个乡下来的狐媚子毁坏了。如果这个女孩子继续和他们的儿子在一起,那么,注定就是堕落。
他跪在他父亲面前,只换来一句话,你要这个家,就和那乡下来的女人分开,你要和她在一起,那么,就永远滚出这个家。
最后,他向他的父母磕了三个头,牵着女孩子的手,走了。
双手空空的他们,来到了深圳,租了一间狭小的房子,住了下来。那个时候,深圳也刚开此创业。
女孩子到了深圳,就病倒了。深圳的工作并不很好找,因为他,什么文凭都没有带出来。最后,他白天在一家工厂找到了一份卖苦力的工作,下班后,再找零工做贴补。
为了给女孩子治病养身体,男孩子每天都辛苦地努力着赚钱。早上天没怎么亮就出去,晚上很晚才可以回来。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们的收入大部分都送进了医院。两个人拮据地生存着,连买药,也都是买一次,只能是三两天的份量。女孩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那天,是男孩子的发薪日。男孩子请了一天的假,要带女孩子出去走走。他们在深圳逛了一天,晚上,还特地买了女孩子爱吃的排骨。
在回家的路上,在漆黑的巷子里,他们遇到了劫匪。
为了保护女孩子,男孩子口袋里刚发的薪水被洗劫而空,甚至,连刚买的排骨,那些人也没有放过。
回到家,看着贫瘠的房间,女孩子哭了起来。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在出门的时候,男孩子要将钱放在家里,但是,女孩子怕有小偷光顾,坚持让男孩子将钱带在身上。如果不是自己那么无知地坚持,那么,他的血汗钱也不至于全部成空。
她很恨她自己。要是没有她,今天所有的一切磨难都不会发生。她开始觉得,所有一切的艰难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如果没有她这个拖累,那么,男孩子现在依然可以过一种非常顺利快乐的生活。我为什么不放弃自己?我为什么总是让心爱的人这么艰难?
男孩子任由她哭着,甚至连安慰的话都没有。坐了一会,走了出去。
他开始厌倦我了,他开始后悔了!女孩子更加觉得自己是那么地罪孽。是该走的时候了,我不能将自己永远地这么拖累他下去。
过了许久,男孩子进来了,手里拿了把毛巾。“擦擦脸,该吃饭了。”
随即,他开始将饭菜端了进来。一小碟盐水煮毛豆,一小碟红方腐乳,一碗青菜豆腐汤。但是!他竟然又端上来一盘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糖醋排骨。
她真的很惊讶。这么晚,他到哪里买的排骨呢?再说,他哪里来的钱?
来,尝一下,趁热,看看和你家乡的排骨哪个比较好吃?他微笑地用筷子夹起一片排骨,送到了她的嘴边。
她吃了一块,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看上去象排骨的东西,根本不是排骨!
知道是什么了吧?男孩子笑嘻嘻地对她说。刚才,我在房东的厨房里,看到他们还有两根油条在那里。我就向他们要了过来,自己琢磨着给你做了这盘糖醋油条排骨。油条切成小段,放炉子上烤硬,再用糖醋和淀粉做芡汁,呵呵,看上去,还象吧?
他说着,将她拥抱在怀抱里。轻轻地吻着她带泪的脸。你知道吗?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一直在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你。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大学里读书。你放心,虽然我现在没什么出息,但是,我一定会好好对你。我们的将来,也一定会是最好的。上天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子把头深埋在男孩子的怀抱里。要不是我坚持,今天钱也不会没了。
算了。咱们刚到这的时候,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们的排骨没了,但是,我们今晚不还是一样吃到了糖醋排骨?只要我们两个人可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害怕。那点钱算什么?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个你啊!别哭了,再哭,就难看了。来,乖,再吃一块哥哥做的糖醋油条排骨。
在他的怀抱里,女孩子觉得自己真得很幸福。
从那以后,这道糖醋油条排骨,就成为他们的保留菜。
女孩子,也重新鼓起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很快,因为精神好,她的身体也康复了。两个人,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在深圳的这个地方,慢慢地发展,慢慢地有点成果。
三年后,他们开了第一家小吃店。特色菜就是这道充满了爱和希望的免费糖醋油条排骨。
故事说完了。她微笑地看着他,他也在甜蜜地看着他。彷佛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就没有发生过。一种安定、满足、幸福的光芒罩在他们的脸上。
我看了看我先生,他也在看着我。我们都意识到了他们请我们过来吃饭的真正含义。
他们看着我们这两个陌生人相识、恋爱、结婚。也看着我们结婚后没过多久就开始吵吵闹闹。我们一直都在问自己,为什么彼此会变成这样?今天,终于明白了答案。
回到家后,他突然抱着我,开始吻我;我,也彷佛找回了初恋的感觉。
或者,在我们的生命中,也要尝试去做一道属于我们自己的油条排骨。
『原创』(1003)
作者签名: 你不是我今生的归宿,但一定是我隔世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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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人,现漂泊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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