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水色年华-个人文章】
天色
□ 水色年华
2003-08-23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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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住在这个终年寸草不生的荒凉地方,整个视野都是一些令人讨厌的灰色,无止尽的阴郁低沉的灰色,在每一个日落的时候,发出低沉涌动的声响。
我叫宇,于一个太阳升起的骤然降世,我就在这荒凉孤落的地方寂寞的呼吸了五百年。
和我终日相伴的就只是一只浅棕色的鸟儿。它有着层层叠叠的美丽翅膀,总在黎明之前向太阳飞去,可每一次我都会轻易的大声呼喊,然后它便盘旋着飞回,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耀眼的光辉。
有着巨大翅膀的鸟儿发出低沉的嘶吟。这说,宇,你为什么不让我走呢?为什么呢?
我说,你走了,这儿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看到鸟儿的眼睛溢出模糊而美丽的淡蓝色光芒,他说好的,宇我不走了,它摇摇头说,宇,你一直都是这样。
我总是很悲伤的看着我的鸟儿,我知道它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无法做任何事。
我在黑暗中遥远的听到天帝的声音,他说宇,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你太固执了,我无法帮你,遥远的天帝遥远的讲着这些事情,我的耳朵开始奇异的疼痛,天空开始绽出幽微的光亮。
年幼的我生活在青云缭绕的天界,在每一个阴沉灰暗的日子努力的睁开已黯淡无光的眼睛。
那些有着美丽声音的仙子总会对我说你的眼睛是淡绿色的,很漂亮。
我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有一双淡绿色的美丽眼睛。
可它看不见任何东西。
然后她们便四散开来,留下呛人的脂粉味道。
闪澈握住我的手,我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她的手是温暖的,春天般的温暖。可我触摸过的东西却总是冰凉的,如同终年不化的冰晶,走廊的石头,寝宫的柱子以用天帝的面庞。他会很轻易的说,宇,我的孩子,你想要些什么?我只是苦笑摇了摇头,然后说,我想要的只是温暖。
我知道,这是他永远不能给我的。
闪澈给我讲述着那冥冥之中沉落的太阳,在光明与黑暗搀杂的色彩中沉沉的坠落在地面止支离破碎的绽放,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带着灰色翅膀的火焰,在大地上蔓延,满目都是汹涌的火光。
闪澈说,宇,你知道吗?太阳其没有那么死去,
我抬起头,声音低哑的问她。
那么,它在哪儿呢?
它在天宫的冰阁里,而且已经在那里五百年了。低沉的风在我耳边潺潺的流动。我听到它们在寒冷的破碎的空气里发出诧异的声音。然后我全身颤粟。
是的,我是宇,天帝的儿子,所以我不能作任何事。
冰蓝色眼睛的鸟儿低鸣着。宇,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看着它哀伤的美丽眼睛,胸中突然隐隐作痛。我对它绽放了笑容,我说,好的。
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静静看着太阳,直到眼睛开始发胀,五彩的光晕从天空撒落,在荒凉的土地上不断的变幻着奇幻迷离的色彩。
鸟儿睁开迷蒙的眼睛,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听到他说,宇,你知道天帝的儿子吗?我们一起救出了太阳,可是我被天帝抹去了关于它的记忆,我忘记了他的样子。他的名字,棕色的鸟眼睛放出灼亮的光辉,他说你知道吗?我笑了,然后我缓缓的说。
我不知道
不知道
闪澈带着去了冰阁,我们躲避了巡视的天兵,绕过群众进谏的大殿,我感到了温暖的与时俱进。微弱的温暖,像迟开的花朵一样在空气中骤然绽放。闪澈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臂,身体发出微微的颤抖。我们就这么一步步的前行着。所有的冰冻都在弹指间消失无踪。
我用冰冷的手指触摸到灼热的光明。闪澈颤抖着说,那是太阳,太阳。
然后她便不说话,温热的液体滑过我的脖胫,转瞬即逝,我感到它们
在冰冷的地上绝望的破裂,发出疼痛的呻吟。
我和闪澈一起看着冰封的太阳,如果我真的能看到。我只能用疼痛的耳朵去聆听。并且想像着冰蓝色的太阳左摇右摆,放射出炙人的灼灼的光辉,汹涌绝望的燃烧,我在它的光辉之中沉靡欲醉。
我听到闪澈的笑声,温暖而颤抖的笑声,她说,宇,太阳真的很好看。如果你能看到就好了。
我睁着模糊的淡绿色的眼睛,发不出任何声音。炙热的光辉弥散在寒冷的空气里,激出一阵阵的声响,如同水火交融。
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曾出过寝宫。我的眼睛疼痛不堪,并且时常会流出血液,粘稠而冰凉。
天帝整日的陪着我,陪着他双目失明的孩子。他唯一的孩子,他的手掌是冰凉粗糙像腐败已久的朽木。
闪澈曾对我说过,这世上唯一永远温暖的就只有眼泪。
晶莹破碎的眼泪,在空气中美丽无比的下坠,然后失踪。
我会在梦里看见那周身萦绕着神奇光晕的火球,它在我的梦中灼灼的燃烧,弥漫着焦枯腐败的气息,棕色的乌儿义无反顾的飞向巨大的太阳。身体变成奇特的弧度。我用刺疼的眼睛遥遥的看着,我的身体冰凉,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眼睁的看着它在我面前与枯芜的阳光融为一体。我的鸟儿就这样在我面前无声的消逝。消逝。
闪澈用手抚摸着我的眼睛,小声的问,宇,很痛吗?我听着她的韵律在空气中摇曳着开放,然后我摇了摇了头,说不痛。
我听到她低沉悲伤的哭泣,我慌张的说,闪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她在我面前泣不成声,她说,宇,你的眼睛,流了很多血,很多。
她给我打开温水,给我冲洗沾满污血的脸,粘稠的液体顺着睥我脸颊流淌,飞快的在地上溅碎,击出一段奇特的韵律了。宫女闪澈轻声问我,你好些了吗?我点点头,她握住我的手,叹息着说。
宇,你的手一直都是这么凉,
在日落时,我在斑驳的石缝中发现了一株嫩芽,曲卷而又疲惫的弯下身去,放射出火红的色彩,太阳一样的颜色,我听到它在狭窄的石缝中低声哭泣,乞求能够再一次遭遇阳光。我看沣她柔弱的缠绕着我干枯的手指。然后我把石块推开。
我听到鸟儿的叫声,在落日的余晖中摇摇欲坠,她说,这是日暮草,它终于长出来了。
我回过头去看她,她的脸上被朦胧的余光所笼罩,模糊了她的表情,她张开嘴,发出低沉的声音。
她说,宇,日暮草长了出来,所以我必须走了。
我看着棕色的鸟儿,看着它发出哀伤的声音,她说,宇,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真的。
我头晕目眩的看着有冰蓝色眼睛的棕色鸟儿,看着她翻动着层层叠叠的翅膀,光影闪烁,然后她终于消失不见。
我听到天帝在近处发出急促的喘息,大殿中声音纷杂,君臣聚集。
天帝说,宇,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听着天帝冰凉的声音,然后我说,太阳是应该回到地面的,给那里带去温暖与光明,它是属于那里的。
天帝叹息着,宇,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你在好,你放走了太阳,了天条,我只能把你打下天宫。
闪澈在旁边哀鸣着哭泣,她说宇,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有着温暖声音的女子,忧伤的哭泣,绝望的哭泣。她说宇,你知道吗我是谁吗?我是太阳的妻子,闪澈。
棕色的鸟儿哭泣着说,我是太阳的妻子,闪澈。我终究会在日暮草长出之时,回到它身边,可我找不到天帝的儿子,他放走了太阳,和我一起被天帝打入凡间。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我忘记了他的样子和他的名字,我找不到他,你看到他就告诉我好吗?
我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我说,好。
天帝悲伤的说,宇,你还是要走了,你后悔你所做的一切吗?我可以给你机会。
我抬起头,我说,不、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
我听到他凝重的叹息声,他说,,你走后,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我低下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我在恍忽的瞬间,看见纵横的火光从天空殆落,绝望的殆落。在沉靡的灰色中缓缓的下坠,弹指间化为永恒。我出神的遥望着那朦胧的阴影,看着它辗转反复。在愤怒的火焰中留下深刻的印记。然后我的眼睛疼痛不堪,我看到鸟儿的那双柔光流转的美丽眼睛,我听到她说。
宇,你冷吗?你的眼睛又流血了,疼吗?它说,你痛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是太阳的妻子,闪澈。
我终日的追随着匆促的太阳,在它未坠落以前,我看着鸟儿的身影在太阳的光里摇曳。然后我轻易的的流下了眼泪。我始终不知道我所追逐的是什么,或许只是持续的温暖。
天帝说,宇,你是个固执的孩子。
那个叫宇的固执的孩子终日在太阳后面疲惫的奔跑,流下咸腥的汗水和鲜红的血液。
天帝说,宇,别再跑了,你是追不上它的。
我恍忽的笑了,他说,那我就一直的追下去,直到死去。
他死在一个温暖的天气里,天空不再是阴郁的灰色,而变成了通透明亮的湛蓝。炙热的太阳遥远的悬挂着,四周的火焰纠缠着燃烧,幻化出神奇闪烁的色彩从天空倾斜而下,燃烧的太阳向西方落去,缓缓的落去。
那个叫宇的孩子在日落之前终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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